“喂喂，你什麽意思？什麽‘人雲亦雲’？”

    “我警告你，不要對我隨意品頭論足。”

    “還要，雖然我很佩服你能把七八年前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查得清清楚楚，但不要老是擺出一副什麽都知道的樣子，我看著非常不順眼。”

    小獅子撇了撇嘴，非常不忿。

    ……

    “卡利烏斯，唯有卡利烏斯！”賽魯古昂振聲疾呼。

    “那些危害高庭治安的不法分子，無論是貴族、liú máng、悍匪還是bào dòng者，隻要他們尚存一絲理智，都不敢對卡利烏斯家的安東尼出手。”

    “因為他的父親，提圖斯·卡利烏斯，是威名赫赫的高庭十將軍之首；因為他的叔叔，敖魯斯·卡利烏斯，亦是驍勇善戰的名將；因為他的兩位兄長，也是為高庭城立下汗馬功勞的青年將才！”

    “沒有人，沒有人敢麵對卡利烏斯家的怒火！”

    賽魯古昂鼓動自己瘦弱蒼老的胸膛，發出疾風暴雨般的咆哮。他那隨著怒吼不住顫動的白袍，就像是風暴肆掠的巨海上一麵挺立的白帆。

    艾默裏克一目不瞬地盯著老者，心潮翻湧。

    “不愧是賽魯古昂，華麗的演講。”他回溯之前，一點一點地拆分賽魯古昂的發言過程。

    “提案……有理有據的舉薦……戲謔……青年人的血氣優勢……主動挑明矛盾……然後，對，下一步很關鍵……有轉劣勢為優勢的說辭，但不急於挑露，而是先與各方勢力結下善緣，爭取好感……最後，才是扭轉乾坤的一擊，一氣嗬成！”

    “還有！”他的雙目中綻放出駭然的光明，“不隻是邏輯和修辭，演講時的技巧也很重要，聲線的控製，語速、停頓、抑揚頓挫的分配；姿勢，手勢的運用，眼神變化，目光停駐的對象和時長……”

    整個高庭城，最優秀的演講家，正站在他麵前！

    就像是一本活生生的教科書，正幾乎毫無保留地呈現在他麵前！

    而他，要抓住這難得的機會，在短暫的時間內，盡可能多地從對方身上學會這些珍貴的知識和技能。

    隨時隨地，不放過任何學習的機會。

    學習，不僅限於書本和家庭教師的課堂。

    因為他，艾默裏克，從小開始，就既沒有書本，也沒有貴族子弟們的私人教師。

    人情世故、格鬥技巧、文學算術……他身上所有知識的原初積澱，幾乎都是這樣完成的！

    從一個無人看管的流浪兒，到高庭第三軍團第五步兵大隊第一百人隊長。

    曾經的他，就是抓住類似這樣每一個學習、充實、完善自己的機會，一步一步爬上去的！

    “艾默裏克？艾默裏克？”被一再忽略的安西亞拍了拍艾默裏克的肩膀。

    “別煩我。”艾默裏克下意識地一推，將安西亞的手臂推開，隨後才反應過來用力有些過猛，“不好意思。”

    他略帶愧疚地道了道歉，卻並沒有看安西亞一眼，目光仍然聚焦在講壇之上。

    賽魯古昂的發言已近尾聲，從邏輯層麵上，已沒有多大參考價值；但從演講技巧來講，此時正是給聆聽者收官一擊，鼓動人心的**部分，是他“表演”最具張力的時刻！

    抱著學習想法的艾默裏克，當然也不願意錯過這種緊要關頭。

    安西亞頗為幽怨地盯著艾默裏克，好在他也不是第一次見艾默裏克這樣，雖然不知道艾默裏克在幹嘛，但是對他這種時不時對著某人某事，完全陷入個人狀態的情形也已經習以為常。艾默裏克不理會他，他也就撇撇嘴，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去了。

    有那麽一瞬間，他的目光停留在第二排一個娟秀的背影上。

    議事廳為數不多的女性之一，為數不多的女性中，聲威最盛者——這點單從她坐在靠近講壇的第二排就能體現出來。

    事實上，作為高庭十將軍之一，她本來是完全有資格坐在第一排的。

    不過，由於她的父親，巴其阿代家族族長也隻夠格坐在第二排，為了不造成僭越，所以她陪同自己的父親坐在一起。

    “恕我直言！”

    同樣是在第二排，一個熟悉的身影霍然站起。

    “尊敬的賽魯古昂閣下，”身穿紫袍的黑發青年男子打斷賽魯古昂聲情並茂的演講，“您為咱們高庭子弟的安危操心，確實出自好意。”

    “但是，這份擔憂，是否過於慎重了？”

    “治安官乃是經高庭民選而出，代表公民意誌和高庭城邦。”

    “犯治安官，如犯高庭，我不認為，現在還有什麽不法勢力敢如此膽大妄為！”

    “欸欸，那不是你哥嗎？”安西亞忘性太大，又好死不死地用手肘捅了捅艾默裏克。

    好在賽魯古昂的演講被青年男子打斷，艾默裏克也已從那種狂熱的學習狀態中脫離出來。

    盧修斯·阿斯基亞，艾默裏克的長兄，阿斯基亞家族的繼承人，高庭市政官。

    當然，作為兩大家族之一的阿斯基亞家繼承人，正值壯年的他，理所當然地亦是高庭十將軍之一。

    “不法勢力的凶殘和大膽，不可以常理來揣度。”賽魯古昂微笑道。

    “另外，將軍，我必須提醒你的是，與正常的城邦交戰不同，與不法勢力的戰鬥，更多的是在暗處，以隱秘的小規模形式進行。”

    “犯治安官，如犯高庭。”

    賽魯古昂重複了這句話，侃侃而談，“對於您這句話，我不能同意更多——我想大家也是如此。”

    他再度將目光轉向眾人。

    “積蓄人氣，博取同感……”艾默裏克默默解讀著賽魯古昂每個看似不經意的動作，背後隱藏的用意。

    “那當然，民選出的治安官，就是咱們城邦的臉麵！”

    “誰敢動治安官，就等於是挑釁整個高庭！”

    貴族們議論紛紛，尤以血氣方剛的年輕貴族為甚。

    “但是，”賽魯古昂語音一轉，“假如他們以一些見不得人的小手段傷害了治安官，比如刺殺、投毒、栽贓……這些都是他們慣用的手法，不是麽？”

    “然後他們躲藏了起來，您和您的軍隊一時半刻能拿他們怎麽辦呢，盧修斯閣下。”

    “將整座城市翻個底朝天？”

    “恕我冒昧，但是，‘犯治安官，如犯高庭’。這是一句響亮的，激動人心的口號，對付外邦可行，但對付那些不按常理出牌的地下分子，隻是一句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