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黃皮哭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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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大哥,陳家大哥,快快住手啊,從院外有一婦女急急忙忙的奔了進來,眾人見她,都是讓了一讓,很是尊敬的樣子。
進到屋裏,她也傻眼了,“媽呀”一聲坐在了地上,指著陳叔說道“你好不講理,竟將黃仙害死,莫說你兒子了,你們全家經此事估計是要絕後三代了”
來人是我們村子裏給人看病驅邪的,村裏打頭第一家就是她們家,李氏,村裏人都知道她,天生靈骨,從小就招這個,給人請仙開光看病,因為看的靈,好多市區內的達官顯貴都來找她看,也就是說她代表了仙家發言人的身份。
絕後三代?那可不是鬧著玩的,等同於他們老陳家滅了香火,陳叔發了狠曆著眼道“它來禍害我的兒子,我現在就沒後了,就算是滿天神佛來了,我還是要照殺不誤的。”
婦女臉色很是不鬱“你家供奉大仙,已有好長一段時間年節不供,你們失了禮,這隻小的黃仙看不過去,折騰折騰,給你們個教訓也就完了,可如今……指了指已然沒了生氣的小仙,陳家大哥你讓我如何說你是好”這事善了不了了,說完就大步走了出去。
打了小的,引來老的。
我聽完心裏發寒,保家仙保家仙,保佑的不就是一個家,隻因為不上供就這樣?鬧,可以,害死了陳虎,那是鬧麽?那分明就存了害人的心思。
李大'師還呆在一旁,我推了他一把,他心神恍惚的看著我“小馬,咱們是不是惹事了?我一輩子坑蒙拐騙,可我沒害死過人啊,說完咧嘴就哭了,倒像是他死了兒子一樣。”
陳叔抱住陳虎,嚎啕了起來,卻是一點聲音都沒有,那是男人心碎的聲音,滿是皺紋黝黑的臉上老淚縱橫,他跟陳嬸操持了大半輩子,為的什麽,不就是為了這個兒子嘛,哀莫大於心死啊!
我看的很是心酸,可我一點辦法也沒有,沒有回天乏術本事,抱起栽倒在一邊的陳嬸,放在了炕上,拽著李大'師出門找人訂棺材去了。
李大'師,張平我們三向著村東頭走去,偶爾能聽到孩子們的走街串巷放的鞭炮聲,很是唏噓感慨,本來過年挺高興的事,卻因為陳虎的死使我們幾個人的心頭蒙上了一層塵埃,沒有人說一句話。
辦完了事,我就和張平回家了,李大'師本來也要跟著,讓我給攆走了,晚上九點,有人敲我家門,就聽見我媽說“大師,您怎麽又回來了?”聽到這句我就去了客廳,灰頭土臉的李大'師念著“阿彌陀佛。”
“你到底什麽意思?我見著你就沒有不倒黴的時候。”
李大'師感覺也挺憋屈的“不是我不走啊,我走不出去你們村了,你以為我見著你就不倒黴麽?”
李大'師這種撒謊就跟吃喝拉撒一樣方便的人,我是不會再信的,我要趕他,我媽攔著不讓,說什麽大過年的不能把人往外趕,來者是客,熱情的把李大'師迎了進來。
當天夜裏,整個村子鑼鼓喧天,鞭炮陣陣,整個大地亮如白晝,看完了春晚,人們帶著對新的一年的向往陷入了沉睡,迷迷瞪瞪之間被張平給懟醒了,我剛要問他幹什麽,他神情緊張的指了指窗外,問我聽沒聽到什麽奇怪的聲音,張平的緊張傳染了我,仔細一聽,風中夾雜了那麽一絲哭音,就在我們耳邊,聲音嘶啞,含糊不清,聽得我心煩意亂。
我撩開窗簾一角,什麽都沒有,李大'師也不堪其擾的湊了過來,問這是怎麽了?
我看向李大'師“你真的走不出去了?”
李大'師特真誠的看著我跟張平“真的”
我站起來麻利的套褲子,對著他們倆個道,要出大事,自古哪個家庭不護犢子,陳叔有理,都不一定有地方說理,小黃皮子這麽禍害人,指不定家裏大人授意的,現在把人家打死了,老的能不來麽?
張平也跳起來穿上了褲子,我陪你一起去。
李大'師嘟嘟囔囔道,真有你說的那麽邪乎?
我打著手電頭都沒回的跟張平出去了,雖說頭半夜熱鬧喧囂,這後半夜又寂靜的可怕,空氣中燃燒炮竹煙花的huǒ yào味經久不散。
到了陳叔家院牆下,哭聲聽的更清晰,那聲音仿佛就隔著一堵牆,陳家沒掌燈,黑漆漆的一片,張平托著我的腿,我踩上去趴牆往裏一瞅,瞬間感覺頭皮發麻,隻見院子裏全都是披麻戴孝的黃皮子,其中兩個黃皮子抬著一個半米多長的棺材,沒合蓋,裏麵赫然躺著的就是缺了半邊腦袋的小黃皮子。
他們在院子中間唱念作打,身披人衣,兩條後腿直立,有模有樣的出殯,有個小黃皮子正在撒紙錢,風一吹,紙錢隨風打著旋飄的到處都是,月光下,它們排隊去看棺材裏躺著的小黃皮子,活脫脫的成了精一樣。
嗚嗚咽咽的哭聲,配合天邊橘紅色的半玄月格外的妖異,隔壁的鄰居像是一點也聽不到一樣,不一會,它們抬著小棺材排著隊形順著陳家大門就遠去了。
也沒進門,隻在院子裏哭喪這是整的哪出?我很好奇,踩著張平的手回頭交代“我進去看看陳叔,半個小時之後沒出來給王晶打diàn huà,讓她帶隊過來。”
翻了牆,走到撒紙錢的地方,撿起一張銅錢形的紙片,紙片上畫了三個符頭的勾,別小瞧這三個勾,在道教中,這三個勾代表三清道祖的意思,暗藏天地人三才,有律令鬼神之意。
就憑三個勾我也猜不出它們的用意,塞進褲子留著以後研究,來到屋簷下敲門,梆梆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格外的清晰,屋裏一點動靜都沒有,我敲的沒了耐心,喊了兩聲,陳叔,陳叔。
身後一陣陰風刮過,眼前一黑,再有意識的的時候,發現自己走在一段土路上,灰蒙蒙的天空,分辨不出方向,仿佛天地間隻有我一人,靜的可怕。
這個地方連一絲風都沒有,死一般的沉寂,昏昏沉沉走了好久,看到了一個非常高的石台,建造甚奇,上寬下窄,麵如弓背,背如弓弦平列,除了一條石級小路外,其餘盡是刀山劍樹,十分險峻。我心中隱隱有了猜測,正巧這時有人從我身後快速的向著石台奔跑了過去,這個人跟在我身後這麽久我都沒有意識到,不由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看他慢慢的爬上頂端,麵露悲戚,痛苦的嘶喊了聲,又沮喪的從上麵走了下來,我湊近石台一看,底下的石頭上刻著三個紅色大字“望鄉台。”
據說鬼魂去地府報到前,對陽世親人十分掛念,盡管鬼卒嚴催怒斥,還是強登望鄉台,最後遙望家鄉,大哭一聲,才死心塌地前往“陰曹地府,望鄉台被傳說這亡魂最後一次向陽世親人告別的地方。
我不敢相信自己到了這個地方,強自鎮定的又向前走去,這回看見的是一片又一片火紅色花,無邊無際,紅的豔麗,驚人,花瓣倒披針形,向後開展卷曲,邊緣呈皺波狀,花被管極短;雄蕊和花柱突出,我仿佛嗅到了血腥的味道,奇怪的是花開無葉,我心中冒出個荒謬的想法,這難道是傳說中的彼岸花?
彼岸花又名曼珠沙華,意思是開在天界之紅花。傳說此花是接引之花,花香有魔力,能喚起死者生前的記憶。由於花和葉具有不能見麵的特性,因此又被稱為無情無義的花。
難道我真的來到地府了?再往前走,曼珠沙華生長的地方是一條血河,濃烈的腥氣撲鼻而來,順著河流往上,我漸漸看到了人,越來越多,排隊過橋。
有人表情悲傷,臉上愁雲滿布,有人麻木,呆滯,橋下的血河咕咚咕咚冒起了泡,好像燒開的熱水一樣,橋上的人毫無所覺,無數雙腐爛的手從水下伸出。
緊接著,從水裏爬上無數的怨祟,撕扯著橋上的男男女女,慘叫聲不絕於耳,掉落進河裏的再也沒能上來,怨祟嘴裏低聲說著,為什麽投胎的是你們?為什麽?我不甘。
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上一秒我還在院子裏,下一秒就出現在這陰間地獄,難道我是死了嗎?
不過瞬間,橋上又恢複了平靜,仿佛一切都不曾發生過,那麽火紅的曼珠沙華此刻在我眼裏如同鬼魅,身後傳來一聲又一聲的呼喊“千裏,等等我。”聲音很是熟悉,回頭一看竟是張平。
你怎麽也在這裏?不是叫你在院子外麵等我,diàn huà打了麽?
張平表情很不自在的說著打了,快速的向我走來,右腳走起路來有點跛的樣子,很是古怪,我開口試探道,你右腳還沒好呢,這都多長時間了?
張平附和的歎氣一聲,唉!愁容滿麵的開口,是啊,不疼拉倒,疼起來要人命。
我悚然一驚,這人不是張平,張平腿根本就沒毛病。我偷偷打量了跛著過來的張平對他道:你過來我給你看看腿,張平挪到了我身邊,我一腳就給踹出去挺老遠。
幻化出張平的東西消失了,出來的是個跛腳的男鬼,很矮,陰冷的盯著我嘿嘿的怪笑著,沒有下一步的動作,我正要拽下護身符拍他一下,側麵又傳來聲音,小馬,我可看到親人了,這是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