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廣武聽到楊尚德的感慨，認真地說道：“楊大叔，我認為，人要想過好日子，說到底，還是要盡力生產出更多更好的東西來，比如糧食、布匹、磚瓦、馬牛牲口、木頭燃料等。如果不在這種根本事情上下功夫，整天談什麽平均均田，同吃同穿共保暖，其實不解決實際問題，也過不長久。你說呢？”

    楊尚德斜他一眼，苦笑道：“少年郎，你說的都是迂腐的陳舊之言，佛家還說人前世作孽、今世受苦，要求人逆來順受、修來世的功德呢，豈不是更長久？說到底，郭將軍也說了，這世道，就是拿刀拿槍的官兵吃用平民的，還有那些文人官吏收老百姓的租稅。我們再怎麽辛苦勞作，最後，不都是養活他們去了？他們又為我們做了什麽？官吏兵將強征糧食布帛，甚至搶走侮辱我們的妻女，我們又哪來的心思安心勞作？孩子，你還小，世間的事，講道理的話，很多事都沒有道理。反而，拳頭硬就是道理，官大就是道理，shā rén多就是道理。古人早說過，竊鉤者誅，竊國者為諸侯！”

    黃廣武沉聲道：“楊大叔，我覺得不必如此悲觀。我們勞動者自己，可以組織自己的兵將武裝，自己保衛自己的勞動果實，豈不是很好？其實，自古以來，我們漢人就有農兵製度，在家為農，出征當兵，每年三季務農，冬天習武，大唐的府兵製，就是挑選家庭富裕、男丁多、身體強壯的人家當兵的。現在，北方是沙陀軍閥藩鎮體製，軍隊是遊牧習氣嚴重的雇傭軍，搶掠燒殺是痼習。我覺得我們漢人應當自強起來，逐步擺脫沙陀軍的壓榨統治。”

    楊尚德眼睛一亮，問道：“黃公子，這麽說，你也有心做一番大事？不如加入我教吧。以你的才能，我願意退位讓賢。”

    黃廣武擺手道：“我這麽小，怎麽接得了楊大叔的位置？再說，我對你們那教的做法，不是很認同，主要是層次太低。我覺得，首先要有紮實的產業，把教眾們都組織起來。人人有活幹，就有吃穿，就能生養，互相依靠，互相幫助，就能同心同德。然後，再挑選精壯男子當兵，暗中訓練，逐步擴展地盤，等待機會，就奪取一片地盤，開創真正的光明國度。”

    楊尚德擊掌讚道：“就是如此！說實在的，我一直覺得自己才幹有限，需要奧援，所以才想立蘇姑娘做光明聖女，以此來更團結教眾。今天聽黃兄弟這麽一說，猶如一盞明燈。就這麽定了，請黃公子接任本教教主之位！”說著跪起便要拜。

    黃廣武連忙扶住他，說道：“楊大叔，我也就這麽隨口一說，具體怎麽做，我還沒想好呢。這樣吧，我們先把火炕的買賣做起來，也好先聚集些人。楊大叔，請問，這開封附近，有你那個教的教眾嗎？”

    楊尚德沉思道：“我教的地盤，主要在陳蔡淮西一代，開封的人就很稀少了。不過公子放心，我這就放消息出去。多的不說，十幾二十個精壯漢子，還是召集得到的。兩日，就兩日時間。”

    黃廣武說道：“人不在多，在於可靠忠誠。我們開始做土火炕，最多也就需要七八個幫工。楊大叔，你就挑選三個可以信賴的人吧。其他的人，我去找。”

    楊尚德拍胸保證道：“黃公子，你就等好消息吧。”

    在楊尚德出去找幫手的時間裏，黃廣武就邀請郭威和郭榮嚐試了一番土火炕的滋味。兩人都大為讚賞，原因很簡單，他們都是需要常年奔波在外住宿的，深知驅寒保暖的重要性。在聽說黃廣武想將這做成產業，在開封招攬生意時，郭威拍胸保證道：“四郎，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你不知道，我們軍營的日子，一向淡出個鳥來。特別是寒冷的冬天，不喝酒不賭博，就沒法過了。這回好了，有你這個土火炕，冬天幹那些事，準保舒坦，哈哈。”

    黃廣武點頭道：“如此，就拜托郭爸爸了。”又轉頭對郭榮說道：“還請大哥給我找五個人做幫手，可靠就行，不用太強。”

    郭榮點頭道：“這個沒問題。不過，五個人夠用嗎？這可不是小事，做好了當然得錢。做的不好，那些個禁軍官兵，即使看在父親麵上，嘴上不說，心裏肯定是不願意的。”

    黃廣武回答道：“剛開始時，一個一個土炕做，用不了太多人手。而且，這也是我逐步提高建造水平的方式。先從小兵的房間做起，做兩個成功了，再做將官的。人手嘛，我請楊大叔找三個人。”

    郭榮皺眉道：“他找的人，能讓人放心嗎？”

    黃廣武回答道：“就是讓他的人，光明正大地露出來，不要躲在暗處盯著我們。再說，這一路走來，我們對他也有一定了解，不過就是個把未來生活寄托在宗教上的老頭罷了。最重要的是，這開封，是侍衛親軍的地盤，他那幾個人，還能翻天？”

    郭榮點頭道：“說得也是。好，我這就去準備，全力支持你。”

    黃廣武抱拳道：“多謝大哥，多謝義父！”

    後晉接受後唐的禁軍，有十多萬人，而石敬塘本人在晉陽時，隻有五六千心腹精銳。所以，這幾年來，他多用軟手段籠絡禁軍和各路藩鎮。自然，在這侍衛親軍軍營裏，隻要有最高長官劉知遠的名號做擔保，就通行無阻。

    黃廣武帶著楊尚德和幾個泥瓦匠，在郭威郭榮的帶領下，一路進入軍營。黃廣武四處看著，發現軍營裏的軍士都很彪悍好鬥，有一股匪氣。但是，他們也的確精於戰技。黃廣武粗略數數，竟有二十幾個長劍好手和三十多個長槍好手，出現在眼前過。黃廣武心裏尋思：“看來，軍隊專業化必不可少，隻有這樣才能提高戰鬥力。但是，如何與有民間百姓聯係、好管理控製的民兵製度相融合？漢唐時是怎麽做的？據說，春秋戰國時就有一些募兵，比如吳越劍客、齊國技擊，魏武卒也算職業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