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假日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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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運?八月對威廉來說,並不是一個幸運的月份,因為自己可是一點都沒有感到八月假期的幸福,當然,這裏麵是不包括與伊麗莎白愛情上的甜蜜。

    威廉的不開心,同樣還是要從,柏林的法蘭西大街51號,波美拉尼亞的克萊斯特伯爵在柏林的住所,開始談起。

    已經在柏林政界與報業媒體中,頗有些名氣的“反對武裝幹涉智利內政,維護南美和平”政治沙龍,正在這裏召開。

    一大幫子唯恐天下不亂就沒有大新聞的記者,與同樣是反對帝國主義侵略他國的極端左翼的社會黨人,一起擠在一樓狹小的客廳裏。

    熱烈....激動?或者用聲嘶力竭的呐喊,才能確切的形容客廳裏的氣氛。

    “反對戰爭!反對侵略!”

    “不能把邪惡的戰爭,強加給愛好和平秘魯與玻利維亞人頭上!”

    “南美人的事務應該交給南美人,反對幹涉,反對強權!”

    “全世界無產階級是一家,團結起來,打倒帝國主義,打倒資本家!”

    “偉大的無產階級同胞們,團結起來!反對剝削,反對壓迫!”

    .......

    混在法蘭西大街51號裏的柏林警察局的便衣警察,與柏林內政部的密探們,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亂哄哄的一切,左翼極端的社會主義者們,在會場中間跳著腳高喊著反戰、反壓迫的口號,周圍盡是一大群柏林,乃至國外的記者,在玩命的拍照。

    偽裝成記者的便衣警察與密探們,一邊張著嘴不停的吸氣,一邊在本子上奮力的記下了,不斷走進法蘭西大街51號的,波美拉尼亞的埃瓦爾德-馮-克萊斯特伯爵、薩克森省的恩斯特-馮-邁爾男爵、巴伐利亞的弗雷德裏希-馮-奧爾巴赫男爵、還有漢諾威的、勃蘭登堡的、圖林根的、波森的某某大容克的名字。

    那怕是再見多識廣,誰能相信這些大容克們,居然都是那些正受到德國政府通緝的極端社會主義者們的支持者,普魯士的大容克們竟然開始公然的在違反德國法律....

    自己的長官或者頭頭們絕對不會相信自己的報告,但這有什麽關係呢,明天一早柏林的各大報紙上,一定會有佐證自己情報的照片。

    與一樓客廳的喧鬧,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二樓寂靜的會議室,會議室擠進來的人,看起來比樓下的客廳還要多,平時十分注重人與人之間身體距離的容克貴族,像一群擁擠的沙丁魚,堆積在會議室裏。

    名貴的香水味混雜著汗臭、體味和狐臭的怪異氣味,在緊閉著窗戶與大門的會議室內不停的盤旋遊走,但所有的人都緊閉著嘴巴,控製著呼吸,居然寂靜的像空無一人似的。

    克萊斯特伯爵家中幾個身強力壯的仆從,正堵在通往二樓的樓梯上,奮力的阻擋那些試圖衝向二樓,要來采訪土地容克們的記者們。

    麵前的極端吵雜與背後的極端寂靜,讓這些個仆從們在心中,忍不住胡亂的揣測到,“那間小會議室裏,是不是有什麽不為人知的密道,否則如何塞得進,這麽多的貴族老爺?”

    就像是那麽一瞬間的事,空氣中的香水與汗臭混合的味道,統統敵不住不知道從何處冒出來的一股惡臭,這股惡臭終於將會議室內那令人窒息的壓力推到了極致。

    “誰?!誰他媽的放的屁!”隨著這一句低聲的怒罵,脆弱的平衡最終被打破了,一切的一切都有了宣泄的口子。

    “是不是你,狗娘養的恩斯特!”

    “放屁,怎麽可能是我,我看是沃爾夫岡那個蠢貨放的!”

    “無恥的混蛋,這種味道,隻有你這個波森的鄉下農民才能放的出!”

    “波森是鄉下?!你個漢諾威暖床娘生出的雜種!”

    “你別推我,你這個渾身狐臭的薩克森人!”

    “別擋著我,你要敲碎那個北普魯士蠢貨的腦袋!,”

    .......

    突然爆發出來的咒罵與爭吵,終於讓守在樓梯上的待從們暗自出了一口氣,果然沒有密室,貴族老爺們真的在房間裏。

    隻是,隻是貴族老爺們爆粗口罵人的本事,一點都不比自己這個下人來的文雅與高貴呀。

    “轟!”的一聲,橡木做的大門被生生的從裏麵擠開,一大幫的容克老爺們,一手捂著鼻子,一手互相推搡著,咒罵著,從裏麵蜂擁而出。

    在某位來自勃蘭登堡鄉下的侍從眼裏,他們像極了鄉下的豬圈打開後,那一群帶著臭氣,互相擁擠嘶叫著的豬。

    好幾對,早就互相看不順眼的容克老爺們,秉著能動手絕不囉嗦的態度,開始揮起了拳頭,這種平日裏難得一見的奇景,讓樓梯上的記者們就像聞見了血腥味的鯊魚,撲騰著,掙紮著,奮不顧身的撲向二樓,一定要把眼前全武行的一切,詳細又詳細的展現給柏林的讀者們。

    “夠了,都給我住手!”房子的主人克萊斯特伯爵,揮著雙臂聲嘶力竭的高喊著,“查理、博爾特還有你,去給我把記者都趕出房子,還有,讓那些該死的社會主義者也滾蛋!”

    “如果不滾,就通知柏林警察局!”克萊斯特伯爵忍不住,向仆從叮嚀了一句後,衝進了早已打成亂麻球的容克老爺們之中,拚著老命的將每個貴族逐個的拉開。

    克萊斯特伯爵可以讓打鬥停下了,但卻管不住容克老爺們的嘴巴,既然大家都是靠土地農莊生活的土地容克,性格裏自然多了一份不服輸的硬氣。

    立刻有人就將矛頭對準了克萊斯特伯爵,“我說埃瓦爾德,從我的祖輩開始,我家就與社會主義分子勢不兩立,你召集我們說是要談談在秘魯和玻利維亞投資的事,為什麽你家裏有我勢不兩立的社會主義者,而且還有柏林的記者!”

    “難道你想讓老子與那該死的群社會主義者,一起被放進明天柏林報紙的頭條?!”

    “從你祖輩開始?我說奧古斯特,那套邪說不過才幾十年,而你的祖輩早死了上百年了!”另一個在剛才動手中吃了虧的家夥,立刻對前一個貴族冷嘲熱諷起來。

    “你還沒挨夠揍,是麽?隻會哭泣的下薩克森人!”叫奧古斯特的容克,又舉起了拳頭。

    “誰怕你,敢不敢決鬥,你這該死的波森鄉下人!”

    眼見剛剛平穩的局勢,又要崩了,克萊斯特伯爵急的跳著腳,不顧一切的高喊道,“閉嘴,該死的,都給我閉嘴!”

    “都聽我說一句,找社會主義者與記者,並不是我的主意,這都是弗雷德裏希,來自巴伐利亞的弗雷德裏希-馮-奧爾巴赫男爵的意思!”

    “埃瓦爾德,你說這話什麽意思!”高大粗壯的奧爾巴赫男爵,隨手撥開身前的人,從牆角撞了進來。

    “我親愛的,來自波美拉尼亞但澤的克萊斯特伯爵,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是準備把今天這場鬧劇的責任,都推給我嗎?!”站在克萊斯特伯爵麵前的奧爾巴赫男爵,憑借高克萊斯特伯爵大半個身子的個頭,狠狠的盯著自己的盟友。

    “各位!”奧爾巴赫男爵舉起了手,“各位請靜一靜,請聽我說!”

    “我擔心有人還不認識我,我就再介紹下自己。我,來自巴伐利亞的弗雷德裏希-馮-奧爾巴赫男爵,也是這個所謂的反對武裝幹涉智利內政,維護南美和平團體的常務執委,同時還是鐵穀聯盟中有投票權的常務董事。”

    “今天的記者和那群我並不喜歡的社會主義者,的確是我找來的!”奧爾巴赫男爵這句話一出口,人群中立刻響起了巨大的噓聲。

    “先生們,我並不會否認我的行為,這的確是我做的。”奧爾巴赫板著麵孔,嚴肅的說道,“先生們,各位受人尊敬的先生,作為即將失敗的秘魯與玻利維亞的投資失敗者,你們難道就不想知道,這背後隱藏的故事?!”

    這句話,立刻讓在場的人安靜了下來。

    在掃了一眼,已經雙眼冒火的克萊斯特男爵之後,奧爾巴赫男爵高聲說道,“那是為了讓你們去抵製腓特烈皇儲發行軍事債券,壓低價格之後。”

    “他!”奧爾巴赫一指克萊斯特伯爵,“再低價掃貨,好彌補他自己的投資失敗。”

    “轟!”議論聲乍起。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腓特烈皇儲剛剛推出的,事關智利的軍事債券,而他們這些投資秘魯與玻利維亞的容克們,今天聚到一起碰麵,其中一個重要的議題,就是為了軍事債券。

    與智囊兼好朋友格魯森爵士,以及自己的經濟班底討論之後,腓特烈皇儲認可了喬伊觀點,智利的事務還是用智利的資源來解決,而來自清國、法國與日本的購買國債資金,賠款與和平保證金,除去酬勞帝國海軍的優異表現之外,還是留在德國國內繼續發展經濟。

    在十九世紀金本位的貨幣製度下,要想大力推進自己的新經濟政策,腓特烈皇儲必須保證有足夠多的資金投入德國的經濟領域,貨幣投放的越多,經濟刺激效果越好。

    最重的是,還無需擔心後世紙幣投放過量而帶來的經濟通脹。

    兜裏有了錢,自然讓腓特烈皇儲有了更大的底氣去跟德國的銀行資本家們,商談更好、更優惠的借款方案。得益於腓特烈皇儲在猶太人與自由主義者中的巨大影響力,畢竟整個歐洲的金融業都以猶太人與經濟自由主義者為主,不過三天時間,他們就認購了腓特烈皇儲的100萬德國金馬克的軍事債券。

    腓特烈皇儲向德國銀行業募集的100萬德國金馬克的債券,不過是一級市場債券,作為精明的銀行資本家們,自然要轉嫁風險與謀求利潤,自然而然的,這批債券就進入了二級債券流通市場。

    與兩個月之前大不一樣,所有人現在都開始看好,受到德國支持的智利,再加上三年期的軍事債券的利息,比之前發行的國債還高,就與法國政府出麵做擔保發行債券一樣,所有喜歡吃錢息有錢人,立刻追捧起這個軍事債券。

    很正常的,二級債券市場裏,有關智利的軍事債券價格自然水漲船高,猶太與德國新興的銀行家們,還沒過兩天,就連本帶利收回對腓特烈皇儲的投資。

    嚐到甜味的銀行家,開始慫恿腓特烈皇儲再發行一筆軍事債券,數額再大點,步子再快點,比如來個500萬金馬克的。

    可幹涉智利本身就是一場小規模的戰爭,要知道普丹戰爭,也不過是花了普魯士政府500萬塔勒的銀幣,沒有人相信秘魯與玻利維亞聯邦軍的戰鬥力,能比的上丹麥和奧地利聯軍。

    比得上比不上沒關係啊,大家不是都等著掙錢麽.....

    擁護腓特烈皇儲的家夥們需要掙錢,反對腓特烈皇儲的人,也要掙錢,所以腓特烈皇儲力主發行的軍事債券,也成了克萊斯特伯爵想要的掙錢的獵物。

    拿不到一級債券,那就在二級債券市場興風作浪,用盡一切辦法打壓二級債券市場的軍事債券價格,組織容克們去抵製購買,這是一個明麵上的辦法,召集極端左翼的社會主義者去抗議,又是暗地裏的做法。

    在場的容克也好,社會主義者也好,都是克萊斯特伯爵手中,早已計劃好的棋子而已。

    隻不過今天,負責操作和組織極端左翼社會主義者的奧爾巴赫男爵,將容克們開會的時間,與召集極端左翼的社會主義者的時間,不那麽湊巧的,或者是不經心,亦或是別有目的的,放到了一起,再加上大量的柏林記者,就有了今天這麽一出鬧劇。

    可這麽一出鬧劇,卻鬧破了克萊斯特伯爵的圖謀。

    奧爾巴赫男爵說破克萊斯特伯爵圖謀的第一個結果,就是這個反智聯盟徹底分裂,除了克萊斯特伯爵的小圈子外,就沒什麽人再相信伯爵的名聲。

    名聲可是一個正直貴族的生命。,

    第二個結果,就是再次夯實了腓特烈皇儲發行的軍事債券的信譽。

    有信譽,有利息的債券自然是大賣。

    第三個結果,就是奧爾巴赫男爵從某個秘密的渠道,買到了一大筆與智利相關一級軍事債劵,狠狠的賺了一筆。

    最後麽,就是躲在法蘭西大街51號房屋陰影裏的“灰衣主教”霍爾斯坦因,算是對這群土地容克的能力失去了信心。

    “終究,還是要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