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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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音讓冚山鳴捂著耳朵,痛苦的在地上翻滾,精神已經接近崩潰。終於聲音停止了,冚山鳴費力的撐起了身體,眼神看起來已經開始渙散。這時冚山鳴的周圍已經圍了三團巨大的黑影,在每個黑影的頭部,慢慢出現了兩團光亮,是一雙眼睛,冚山鳴給他定義為眼睛。這三雙眼睛所發出的目光,不似任何人或動物的目光,冷血,無情,陰毒,這目光將人類所有能發明出的負麵詞匯發展到了極限。冚山鳴,強撐著身子,如一個螻蟻一般,被三團巨大的陰影圍在了中間,隻有腳下還有一小片光亮。
冚山鳴忽地笑了,笑聲淒厲得讓人毛骨悚然。“你們這些東西以為我的弱點就是恐懼嗎?錯,每個人都有恐懼這個弱點,但隻有強者會讓敵人比自己恐懼。你們這些東西,隻有這種程度還沒有資格用恐懼擊敗我。”說著,冚山鳴一步跨出了光亮,抬起了頭,眼中滿是無畏的目光,盯著其中一團黑影的眼睛。“來,看著我這雙眼,我就在這裏,擊倒我!殺掉我!將我的身體擊碎!意誌擊垮啊!”冚山鳴咆哮道,如同一個受傷卻想著如何反擊致獵物與死地的野獸。
“哄”的一聲,冚山鳴腳下光亮大作,不斷延伸向遠方,三團陰影在光亮的衝擊下發出一聲慘叫,煙消雲散了。
刺目的光漸漸平息了下來,冚山鳴發現自己站在了一片草原上,翠綠的小草如華蓋一般。這無際的綠原上點綴著一簇簇的野花,紅的,黃的,綠的,白的,矮身親吻著旁邊的野草。這裏沒有喧囂,隻有安詳寧靜。這是片花的海洋,圍繞縷縷幽香退卻了心靈的虛妄。而冚山鳴的麵前是一條綠草淺淺的野道,順著野道盡頭望去,遠處聳立的山坡上,一個長發飄飄,身著一身白色長裙的女子站立在山坡上,長裙隨風在青草裏飄揚,連草叢裏的野花都忍不住想要窺探她真實的容貌。雖然白裙女子背對著冚山鳴,但冚山鳴知道,這世間的女子縱然百媚千紅,卻不會有一人如同這女子一般風華絕代。她一個背影,便寫盡了一世滄桑。
臨安府,瀲灩湖旁,她在煙雨朦朧中徘徊湖畔。遠遠的,他背著那黑色棍棒,伴隨著笛聲悠揚而來。笛聲止,她的頭頂撐起了一把泛黃的舊油紙傘。他在傘下低聲道:“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萍水相逢伊人素,濃妝怎比淡妝宜?”雨中山湖俱籟,水天一色,兩人相依相偎於水光雲中亭下。一側,斷橋尚無殘雪。
露凋秋傷,楓葉紅如丹霞。她像一個癡情的瘋子,緊緊的抱著他冰冷的身軀,撫摸著那染紅的戰甲,長長的創傷。她霜露似的清淚,將翻起的新土打成了泥漿。她吹一支初見的笛曲將他在紅林內埋葬,她集一簇飄落的紅葉,鋪撒在他墳上。她離開時,隻帶走了一條黑色棍棒。
那年的落花已成春泥,往事已為凡塵。她成了僵冷的蝴蝶,獨孤的飛離了人間。為了無緣由的誓言,為了一次意外的相愛,她跨越鴻蒙,此生成仙。她走過無數春夏秋冬,等待過無數年輪流轉,隻為第一眼認出那熟悉的身影,烙印在心底的臉。
這繁花似錦的草原卻是一種自欺欺人的畫麵。一生的盼望,一生的等待。她不需再呼喚他的歸來,那草原的野花就是他的陪伴,他從未離開。白裙女子始終未轉身回頭,冚山鳴耳畔響起了一聲長長的嗟歎後,整個草原便如同泡沫般破碎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