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李致在聽到消息的時候一臉茫然。

    大半時間一直呆在狙擊位，瞄準樓下敵人的猶格也滿是思索的模樣。

    食物勾引敵人，這個行動的可行性在剛剛無心之舉下被證實了有效。

    同理，猶格拓展了一下思路——如果食物可以吸引對其感興趣的敵人的話，那麽別的東西，是不是也能夠成為誘餌。

    或者說，根據一些東西，來排查一下某個方位是否有敵人的存在。

    在解決了後麵的三個雜魚以後，猶格叫來眾人探討了一下一些方案的可行性。

    準確地來說，應該是猶格和李致之間探討。

    另外兩個人，有一個對此一無所知，還有一個心不在焉。

    “如果沒有弄錯的話……”李致在一個房間裏麵找來紙筆，在上邊一行行地盤點剩餘敵人的可能性，然後他打了一個哈欠。

    顯然，昨晚沒睡好，早上也沒補覺，中午吃飽喝足後，下午就變得精神匱乏起來。

    “在之前的公告上麵，有廷達羅斯之獵犬四人，然後死了一個隊友的貓之女神隊伍。”

    “除此以外，還有兩個深潛者。”他又在紙上寫上了幾個種族的名字“深潛者的名字似乎沒有出現在公告上麵了。”

    “克蘇魯現在應該還活得好好的。”叼著筆蓋，他又補充一句“對了，應該還有莎布和它的黑山羊們。”

    猶格點了點頭，從李致的手裏接過來紙筆“的確，莎布和它的黑山羊們不得不防，根據時間來計算，如果它們是一起行動，而不是埋下暗子的話，一旦現在遭遇它們，我們可能會麵臨著四打八的局麵。”

    “盡管它們之中至少有四個散彈和四個智商不足的低齡兒。”

    隻不過如果那四個人全部用來拉槍線的話，對自己這邊四個人而言是個大麻煩。

    奈亞子跳脫的性格，猶格擔心它會在跟敵人對擼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沒子彈。

    拋開這些不談，四加八，總計十二個人的交火，怕是會有一些看熱鬧，來勸架的。

    但偏偏不對上它們又不大可能。

    單人賽裏麵，奈亞常常是奪冠熱門；雙人組，無論是怎麽搭配，猶格都少有敗績。

    同樣的，在四人組裏麵，莎布的天賦……有些過於強大了。

    強大到極少有人能與其正麵交鋒。

    如果不能在遊戲的初期解決掉它的話，越到後麵，越是慘烈。

    在很早以前有過一場令人絕望的競技。

    最後一個安全區，顯示隻有六個人。

    但是整個安全區內，密密麻麻地充斥著黑山羊們……

    它們甚至敢堂而皇之地走動。

    2vs16。

    結果顯而易見。

    這場比賽，猶格不知道黑山羊還剩幾隻，但隻要是在四隻以下，自己這邊還是有幾率獲勝的。

    但是要是超過四隻——除非在地形，安全區位置方麵還有武器方麵占有極大優勢，不然不大可能。

    然後除了莎布這一組，還有一個組堪稱不定時炸彈……

    克圖格亞和它的炎之精，那個能隨意呼喚轟炸區的瘋子。

    萬一，猶格是說萬一。

    萬一克圖格亞成了活到了最後的兩組，這場遊戲的結局很大程度上就由轟炸區決定了。

    無法想象有誰能承受得住從四千二百萬光年以外，北落師門瞬息降臨進行隨機轟炸打擊的炎之精。

    即便它們在轟然炸響之後便灰飛煙滅。

    或許是因為規則限製，炎之精可怖的爆炸被濃縮到了一個相對而言極其微小的點上。

    避免了一發炎之精導致整個遊戲零存活玩家並帶著遊戲崩潰的情況出現。

    但即算是這樣，這種純看運氣的轟炸也是眾人頭頂上的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

    想想最後一個安全區，連續扔十五個手榴彈的恐怖吧。

    除了這兩個危險性頗大的隊伍，猶格又和李致整理出了一些針對方案。

    大部分時候，都是李致在聽猶格單方麵地規劃。

    他所起到的，隻不過是一個轉述作用，如奈亞拉托提普轉達阿撒托斯的各種指令一樣。

    其中包括從外表上進行辨別，在特定情形下應當采取的特別方案什麽的。

    把所有資料都整理完畢以後，猶格又在地圖上麵標了一個點。

    下個毒圈就在那裏。

    遺跡靠近上方海岸的斜坡。

    那裏離切查波特爾之鈴的聲波最為接近。

    而李致在走之前曾往後方停滯不前的圈外看了一眼。

    在這裏，骰子之神過了一個靈感暗骰。

    於是那種無法描述的場景即使在以後，也是始終在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外麵的空間像一張破布，這種破布李致知道，也見到過，早起床上的床單，皺痕遍布，溝壑縱橫，習以為常的景象出現在圈外可以直視的空間時，那片景色變地模糊了，它似是要吞噬李致拋向哪裏的所有目光。

    而周邊的人對此習以為常，仿佛外麵瘋狂的表象隻不過是司空見慣的一種日常。

    隻有同為人類的孟天在注意到的時候才會露出與自己相似的神色，告訴自己這並不尋常。

    但那也僅僅是對極致力量的敬畏。

    車輛繼續行進的時候，仿佛有些聲音透過了那道無形的屏障，由遠而近地傳入自己的耳中。

    那是從視線中逐漸縮小的房屋後麵傳來的，它絮絮叨叨地，時大時小地說著一些語序怪異的話。

    那種語言李致不曾聽過，也無從理解，但有某種感覺浸過語句的表層，成了絕望，凝成了汗珠敷在李致的額頭上。

    那種聲音漸漸有了節奏，隱隱在數落著某個人的罪過。

    這種罪過李致是明白的，從來都沒有如此地清晰感受到——他仿佛身在教堂之中祈禱，而他的周圍……

    全是魔鬼。

    那些魔鬼長著無以名狀的麵容，但在它們披有淡綠色火焰的臉上，在那些火焰的皺紋之間，李致看到了自己的臉孔，上麵印有他熟悉而又陌生的絕望。

    當他出神地凝視那片火海，不再看向教堂之後唯一的神明後，他的思緒漸漸飄到了一個昏黑的夜晚。

    那是一座由斷壁殘垣構成的雙層樓房屋。

    這座房屋他是再熟悉不過。

    他在現實中的房子，但是在每一個房間放置門的地方，都有一個無法用肉眼觀測的，深不見底的黑洞。

    幾塊木板隨意地放置在黑洞之上，成了房間之間的聯絡，而客廳則是成了小小的一方。

    這裏的每一個房間，李致都再熟悉不過……

    但此時卻是如此的陌生。

    原本該存在的牆壁，隻留下線條狀的，如用工筆勾畫出的框架，幾個四方形構成了房子的牆壁。

    他從床上醒來，像現實中那樣，日複一日地醒來，從臥室走向客廳。

    這不是他所控製的，但他的確是走了出去。

    然後他看到了一團漆黑的物體，在他想象這一團黑霧應有的模樣時，他對上了從黑霧裏麵湧出來的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與他對視，眼中的哀痛深深地感染了李致，甚至於他的眼中已經不受他控製地出現了淚光。

    他首次想要控製自己的身體，向那一團黑霧走去。

    但在這一瞬間，他醒了。

    耳邊傳來了逐漸清晰的聲音“（李）致，你是不是忘記拿什麽東西了？”

    推醒他的，是被猶格和孟天聯手壓坐在他身旁的奈亞子。

    “我……”久久失語，李致忽然有一種想要發狂的衝動，他想把喚醒他的人撕成碎片，然後隻身衝進切查波特爾之鈴的範圍內，再找到那團黑霧。

    有些事情，不可能尋求到的……但他在幻象中看到了虛假的可能。

    為之甚至願拋棄現實中一切的一個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