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眼雜在用於人群密集的地方時，相性是相當的好，但在此時用在這個充斥著宗教狂熱的聚會上卻顯得不恰當。

    肯於俯首磕頭的虔誠者，沒一個睜開眼睛的。

    他們閉著眼皮感受“或為父，或為主”的光輝，他們甚至相信在他們俯首的時候，主會護佑著他們，為之免收外界的傷害。

    沒有任何人能傷害到正在祈禱的自己。

    一切針對阿耶凡信徒的陰謀都將在主的眼中破滅。

    李致在人群中見到了幾個熟悉的人影——包括自己的父親，他跟隨一大批人往人群中心走去，最後停留在最裏邊的人牆中，無法再進入。

    那是一個教堂，建立在地麵之上的教堂。

    在自己以往的所有記憶中，是不存在這種建築的，像這種建造在地麵上的建築，隻有在夢裏才出現過。

    其他的幾個相對而言要熟悉的，都是領主府裏的大人物，他們有專人接待，似乎是要去教堂裏麵商討一下世俗權力與神權的平衡。

    這將是一場持久戰。

    李致繞到了普裏特的後邊，跪倒在地，隻需要一個猛衝就足以將其扣住。

    【暗骰：23/50，成功，但未通過。】

    在李致準備動手的時候，與教會人員接頭的大領主往人群中掃過了一眼，他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但那人影很快又伏倒在地，沒有再起來。

    此時，與他接頭的神職人員又在後方的示意下，準備給領主一個下馬威。

    調轉回目光，領主又再次和這位被當做刀子使喚的神職人員扯起皮來，之前消失的那個人影很快便消失在了他的思緒中。

    隨著這一隊人馬走進了教堂，空氣中彌漫的聲音也漸漸低落下來，在最後大門關下的那一刻，微弱的詠唱調才真正地迎來最後一個字符。

    跪伏的人們這才發現他們神明的聲音離他們遠去。

    他們舉高了雙手，若有人在教堂的塔樓往下看，便會發覺那傳來祈求的人海猶如忘川河——無數雙瘦如骨爪的雙臂伸直了，奮力地抓取什麽。

    人群開始了暴動。

    “繼續！他們壟斷的財富！他們不能壟斷我們的神恩！”

    “我的雙耳聾了！把聖音還給我！”

    之前仿佛有一個無形的圈子將這些窮人們分割在教堂的外邊，裏麵一片淨土，外邊的每一絲縫隙都被擠滿，圈的邊緣是一群人朝聖組成的肉牆。

    他們無助地嘶喊著，仿佛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就在剛剛被奪走。

    抗拒人類的光環使得他們再怎麽用力也無法進入光圈中一步，甚至在一些野蠻人試圖用拳頭擊破無形壁壘的時候，他們的拳頭上還出現了燒灼的痛感。

    事實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有辦法進入到圈內。

    “肅靜！”有一個人雙手持劍，那是一把跟他身高就差一個頭長短的巨劍，他的雙手放在劍尾的配重球上，劍尖插進了台階下的黃泥中。

    “我主正在傳達他的神諭！保持安靜！”

    他的嗓門極其巨大，但聽起來像是經過了某種加強，無論怎麽樣，這話算是傳遍了人群的每一個地方。

    但還有無數人從遙遠的地方趕來，即便圈子周邊的一群人不起騷動，後頭的人講話卻無人能製止。

    【心理分析（物理）：44/40】

    普裏特的聲音在內圈裏麵顯得較大，明顯已經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滿，而李致也就是借著這一個機會朝他脖子後麵來了一下。

    【鬥毆：16/45】【1d3=1】

    遺憾的是，陷入臨時瘋狂的普裏特顯然不是一個脖子後麵的一掌刀可以解決的，當然，也有可能是李致的經驗不足，沒有一下把他安排好。

    掌刀盡管打的時候用力，但並沒有打對地方，僅僅隻是在脖子後邊來了一道紅印。

    普裏特的精神狀況在這一掌下變得愈發地不穩定了，他蹲下了身子，嘴裏如念咒一般“別殺我，別殺我，我能想到辦法的……住手……不要傷害她們！”

    默然地總結了一下剛剛的失誤，李致看了眼他脖子後頭的紅印，準備再來一發。

    這時候，人群的外圍傳來了驚呼：

    “我的老天！外麵天塌了！”

    許多人的動作跟李致一樣，朝著外邊看去。

    雲在墜落——不止是雲，光也在隕落。

    它們如同天花板上灑落下來的粉末……不止，那絕不是以粉末的規模能形容的，它們形同帶狀，或如一塊輕柔的布帕，以一種緩慢而又觸動人心的速度漸漸下降。

    遠方的落下，接著的就是近點的，可以預料在不久以後，就會輪到教堂這裏。

    更有意思的是，教堂好似一個中心點，以此輻射出去的圓形就是以這個地方為中心點，從外圍開始崩塌。

    要不了多久，即便是教堂也會淪陷。

    從黑暗中跑出的難民看起來似乎毫發無損，但李致卻隱約地察覺到他們可能丟失了一些東西。

    圈裏麵的人似乎並不慌，尤其是站在台階上的幾個神官，他們用不可一世的目光掃視人群中的所有人，似乎並不在意天邊的光與雲的隕落。

    那頗為自然並怡然自樂的神情，李致差點就以為這場戲本就是教會裏麵的人弄出來的。

    就是不知道教會頭頂的光柱會不會倒下。

    教會緊掩著的大門從裏麵被推開，兩個衛兵傳說的人，護送著一個頭頂不知名植物花環的牧師出來。

    “虔誠的人們啊，我們真正的敵人已經從戻境中跑了出來，它們潛伏在我們的周圍，企圖用他們最黑暗的思想將我等拉入地獄。”

    “就在剛才，遠方天際隕落了，從黑暗中跑出來的人們，他們的一部分靈魂被永遠地留在了黑暗中。”

    “我主仁慈，一切受難者都將得到妥善的安置，我主將派遣使者去治愈他們，讓神國的光輝沐浴在他們的身上，驅散開他們身上附著的邪惡。”

    “人類啊，緊緊地盯著你身邊的每一個人，潛藏在他們皮囊之下的，有可能是四足的惡魔！也有可能是蠕動的蛆蟲！”

    語畢，他又道了一聲福音書中經典的一句祝福，隨後才走進教堂裏邊。

    大門再次緊緊地關閉。

    李致的視線再次回歸到眼前的人身上……

    人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