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相左

    “這柄飛刀，並非克勞德先生的。”

    “……嗯？”

    瓦爾瓦拉突然道出的話語，令在座一眾傭兵齊齊一愣。

    “……？！”

    尤其，與賽特一同匆匆趕來的米奈特，恰巧也聽到這番言語，當即一愣，腦海中莫名閃過某個尷尬的念頭。但是，出於對這個詭異的女雇主的猜忌與不信任，她還是本能的否認自己心中這道一閃而過的念頭：

    【……不不…不可能，這個女人向來轉身弄鬼，信不得。】

    但是，心，雖是這般狡辯，但底氣卻是分外不足。

    “……你這是什麽意思？”葛格恩挑著眉頭，狐疑的問道，“這確實是克勞德的獨門暗器啊。”說罷，拿著那柄銀刃飛刀再次端詳了一番，但，並沒有因此得出其他不同的dá àn。

    其他傭兵對此則是頗感莫名。而古爾薩也是借著火光瞄了幾眼，印象之中那位名為克勞德的男人，確實是用的這種別致的特殊飛刀。

    然則，就在眾rén miàn麵相覷之際，那位金主兒，卻是再次慢悠悠的說道：“……香氣。”

    “哈？”

    “……準確的說，是這柄飛刀，沾染著女人的香氣。至少並不是身為男人的克勞德先生會有的。”她的語調，真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仿佛，對於她而言，先前的sāo luàn從頭到尾都不曾發生過一樣，從未對她造成任何的影響。

    “……呃？”對於這般回答，眾傭兵更加摸不著頭腦——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香氣？女人？什麽亂七八糟的？

    這柄飛刀上，哪裏能聞到什麽氣味？雇主是找存在感才逗他們這些傭兵們玩的嗎？

    雖然，不明所以的人大有人在，但已經悟透了真相的卻也不是沒有。

    “…………”米奈特隱藏在兜帽下的俏臉頓時變得無比尷尬——此時此刻，她猛然間明白了這柄飛刀的前因後果。

    依稀間，夜精靈遊俠忽然聽得身後賽特用苦思的語氣低聲嘀咕著：“這柄飛刀好眼熟啊。”

    “……”下意識的，她抓緊了腰間的小腰包。

    嗯？這件突發情況，該如何解釋呢？

    總的來說，夜精靈這個族群雖然是較為落後的強盜文明，但好戰的天性，還是讓他們本能的在人類的軍事領域中，學習到了許多優點，例如，wǔ qì裝備的製式化。

    是的，製式化的wǔ qì。其中，最為普遍的，便是一種通用暗器——銀刃飛刀。

    夜精靈的暗夜王朝所在，介於多倫多王國與帝國之間的其他邊境地區，離洛蘭公國與赫倫斯王國，有一定的距離，也不是夜精靈主要的掠奪區域，所以，這一帶的人類，大多不認識這種夜精靈的製式飛刀。

    米奈特很清楚，克勞德是一位男性夜精靈，所以使用這種飛刀，米奈特並不意外，而且也不認為這種程度的暗器能被人聯想到夜精靈的身份。

    但是，問題的關鍵在於，這柄刀若不是克勞德所用，那麽，她隻能想到一個dá àn：這柄飛刀的主人，正是她自己。

    因為，這種夜精靈的製式飛刀，她也有……

    嗬…沾有女人香氣的飛刀……這個提示對於旁人而言，或許是稀裏糊塗、莫名其妙，但對於米奈特一人而言，卻是直接的很。

    是了，想起來了——在穿越之初，與同伴們麵對哥布林的重重包圍時，她曾胡亂擲出不少飛刀，或許，曾經有一柄遺落在此了。

    “嗬嗬……或許各位並不信任我的話語，但我所說的，隻是一個事實。”紫袍的女子抱著豎琴，帶著神秘的微笑，如此說道，“你說是吧，米奈特xiǎo jiě？”臨了，像是不經意般，她向著一襲黑袍的某人遙遙一問，問的對方一個激靈。

    “……啊……是、是嘛……”幹笑著打了個哈哈，但是，精靈遊俠卻是暗暗驚疑於這個女人這一句有意無意的提及。

    【…為什麽她會刻意問我？難道她知道是我遺落的飛刀？這…這怎麽可能？】

    dá àn，無從考證。

    然則，待得說罷，“占卜師”像是已經失去了興趣一般，默默的閉上了那雙琥珀一般的美眸，再無言語。

    恰在此時，一旁圍觀許久的塔其米與灰喵，則是下意識的眯起了眼睛，在米奈特分外尷尬之時，覺察到了同伴的些許不正常，隱隱猜到了什麽，對視一眼後，各自從彼此的眼神中讀到“閉嘴”的信息後，便始終保持著沉默。

    隻是，一番對話，卻讓一眾傭兵徹底陷入了更深的莫名之中——莫名著這柄飛刀的來路，也莫名著那位名叫克勞德的老兄到底身在何處，更為莫名的，則是，這印象中膽怯弱小的哥布林，今日，怎麽變得如此瘋狂？

    不過，現在的問題，在於這趟地下探險的危險程度，得再次評估了。

    想到這一點的，也不隻是那些老練的雇傭兵，即使是作為新手的灰喵，也是適時的將這個問題拋出：“古爾薩老先生，我覺得，我們該重新商量一下，是該撤退還是繼續前行了。”

    不錯，這個問題確實需要慎重的考慮。

    雖然隻是哥布林的一次襲擊，便已經有一個倒黴蛋身亡，多人負傷。雖然那些綠皮嘍囉死的更多更慘，但說到底，對於整個哥布林王國而言，連九牛一毛都不算。

    但對於人數有限的這支雇傭兵，卻是算的是損失慘重——最為致命的是對士氣的打擊。

    傭兵們為錢而奔波，但不表示，為了錢就會全然不管自身的安危，沒有人能那麽講究原則，一旦確定自己已經深陷危機之中，即便是再守約的雇傭兵，也會果斷的放棄任務的吧？畢竟，錢買不到忠義。

    然則，現在這支蒙特利亞的傭兵團隊，卻是麵臨著一個尷尬的局麵——此次任務危險的程度，並未超過利益所帶來的yòu huò——因此，縱然心生退意，卻仍舊不甘心就此放棄。

    “……”於是，眾傭兵似有默契般，不約而同的陷入了共同的沉默中。

    “……好吧。”見狀，塔其米歎了一口氣，試探性的問道，“既然大家都沉默，就由我提一個意見吧——撤吧。”

    其實，作為“鹹魚”，他一直對自己的話語權很沒有信心，但是，現在這種情況，必須表達自己的意願才行，總不能被這些利欲熏心的傭兵們牽著鼻子走吧。

    為了確保自己的安全，也為了保證同伴的安全，撤退，是塔其米麵對這個問題時，第一個想到的dá àn。

    雖然哥布林是極度弱小的生物，但若是呈人海之勢，任你是哪路英雄，也不是其對手。況且，這次前來突襲伏擊的這些綠皮小雜怪，實在是給黑發武者提了一個醒：這是真實的異世界，即便再弱小的哥布林，也有殺死人類的可能，但是，正因為是真實的世界，生命隻有一條，哪裏賭得起？！

    至於克利瑞斯王子暗示的任務？嗬，塔其米並不會拿自己同伴的生命做冒險。

    “……這……”聞言，不少傭兵也頗有些意動。

    “……撤退嗎？”古爾薩淡淡的呢喃著，但語調之間卻是不置可否。

    其實，作為一位閱曆豐富的chuán qí傭兵，在覺察到主動伏擊的哥布林時，便已經嗅到到幾許危險的氣味。說實話，如果條件允許的話，他簡直想要直接走人。

    但是，現在不管他如何不甘不願，也已經沒有了“撤退”這個選項。

    為什麽？因為，蒙特利亞城中那位年輕的上位者，早已下了死命令。即便古爾薩自詡蒙特利亞城黑暗麵的一方豪強，但麵對這樣的上位權力時，也依舊是蒼白無力的。

    換句話說，除了完成任務之外，他沒有其他的選項。

    想罷，老頭子有暗自瞥了一眼塔其米，對於他此刻的過度謹慎，不免有些困惑。那位上位者，曾對他說過，這位塔其米?佛羅倫薩，可是不得了人物，為什麽會對這種冒險如此小心翼翼……不，甚至可以說是謹慎過了頭，與那種傳聞中的形象，真是有些差別。

    但不管本意如何，古爾薩對於塔其米提出的撤退，猶豫了片刻之後，方才答道：“……不，現在還沒到知難而退的時候，況且，你們商量來商量去，可都沒問過雇主的意思。”

    欸？

    是了，最關鍵的，其實還是雇主的意願。畢竟，報酬是握在這個女人的身上的——沒有人會和錢作對，尤其是傭兵。

    依舊是閉目養神的雇主瓦爾瓦拉，隻是淡淡一笑，答道：“我也沒有什麽意見，諸位的去留，全憑自願。”

    噢，言外之意，雇主本人是不願就此撤離的。當即，先前生出退意的傭兵，不免猶豫起來。

    “嘁！沒種的家夥，就早點滾出去！”葛格恩言語不善的拒絕，滿臉的刀疤不住的抽動，甚是嚇人。

    “已經出現傷亡了，不能再隨意冒險了，如果搭上更多人該怎麽辦？！”修也是扶了扶眼鏡，加入了這場傭兵中內部的爭執，“如果再貿然深入，到時候無法撤退又該怎麽辦？現在有哥布林伏擊，你能保證後麵就沒有嘛？”

    “老子的人還在地下，現在就退出，那克勞德那個混蛋怎麽辦？”嚄！真是意外的重視夥伴，“要滾就趁現在！正好金主兒的酬金，老子兄弟幾個正好吞了！”

    然則，不提這位克勞德還好，這一提，另一個人卻是猛然緊張起來——是了，克勞德大人還在地下探索！？

    “…！”米奈特聞言，當即一個激靈，甚至顧不上內心中對那位“男性同胞”的名字，在潛意識中添上了“大人”尊稱，一種強烈的緊張感，登時爬上心頭。

    仿佛本能在瘋狂催促一般，她下意識的拉住了同伴：“…塔、塔其米…”

    “嗯？怎麽了？”四位同伴不由望向這位表現的愈發奇怪的夜精靈遊俠。

    “…我、我也不同意撤退。”——“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