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曠，新任內閣首付。

    他是一個典型的東林黨人。

    憎惡閹黨，歧視內官，蔑視皇權。隻在乎自己的利益，其他人，其他事，是死是活都不放在他的眼裏。

    這是蘇帆離開京城前往關外的第二天晚上，十數人聚集在韓曠的府邸。

    他們都是東林黨人，此時被魏忠賢與崇禎的聯手嚇的戰戰兢兢。

    韓曠坐在上首，轉動著拇指上的扳指，閉目養神。似乎對朝野突變的風向無動於衷。

    他坐的安穩，有人卻不安穩。

    房可壯忍不住了，說道：“韓大人，您倒是說句話啊，魏忠賢的屠刀，可馬上就要落到我們頭上了！”

    韓曠依舊閉著眼睛轉動著扳指，隻是轉的更急了些。

    惠世揚也急躁起來，起身在廳中走來走去，說道：“韓大人，咱們這十幾人，身後可都有一大家子。要是出了事。可就不止我們這幾人，那落地的人頭，可就說不清了！”

    其他人也是哀聲求救：“韓大人，怎麽辦？您就拿個主意吧！”

    韓曠拇指上的扳指越轉越急，顯然心中也不平靜。

    他無論如何都想不通，為何形勢會突然變成如今模樣。

    本來眼看著就要徹底扳倒閹黨，還可以利用閹黨攀咬，將一眾政敵也統統弄死。自此朝堂之上，便是東林黨天下，就連皇帝，都要任憑擺布。

    卻不知為何，風向忽然倒逆，反倒是東林黨將要被連根拔起？

    這股邪風馬上就要燒到自己頭上，他自然不想坐著等死。此時不說話，就是要給這些人壓力，免得他們在自己作出決定後，又猶豫不決。

    “韓大人，快點拿個注意吧！”

    韓曠見火候差不多，猛然睜開眼睛，炯炯有神，掃視眾人。

    廳中眾人本就注視著韓曠，等待他的決定，此時見他突然睜眼，更是似有兩道精光自眼中射出，不由精神一振。

    “韓大人，可是有了辦法？”

    韓曠看著廳中眾人，終於說話：“諸位，此次皇上與魏忠賢聯手，怕是要將我等一網打盡！”

    廳中眾人變色：“這可如何是好？”

    韓曠沒有理會，繼續說道：“這次，在座各位，包括我，恐怕都是在劫難逃！”

    房可壯忍不住了，說道：“韓大人何出此言？難道皇上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將我等屠殺殆盡？難道他就不怕天下百姓的悠悠之口麽？”

    韓曠目光轉向他，說道：“這兩日，我等同鄉被無故處死多少？你見皇上有過顧忌麽？如果他有一絲一毫的顧忌，就不會連罪名都不公布，便直接殺人滅門！”

    房可壯想起這兩日被魏忠賢滅門的眾位同僚，心中驚懼。

    要知道，以前魏忠賢當道時，想要殺人，那也得費力構陷羅列罪名。哪像現在，直接殺死不解釋。這令整個朝野，都在驚懼當中。

    “難道他們就不怕滿朝文武集體造反麽？”這是所有人的疑問。

    然而他們哪裏知道，魏忠賢見過了神仙蘇帆，心中底氣正濃，哪裏會在乎其他人怎麽想，巴不得更多人跳出來，這樣，他就能殺個痛快了！

    在他的眼裏，這滿朝文武每一個好東西。

    自己當政時各種跪舔，失勢後卻又爭先恐後的落井下石，就是殺掉所有人，那都是應該的！

    而崇禎從蘇帆那得知了東林黨人日後的表現，哪裏會去管，來了個不聞不問。

    房可壯看向韓曠，說道：“韓大人，您就不要再賣關子了，該怎麽辦？我們都聽您的！”

    “是啊，韓大人，您就快說吧！”

    韓曠深吸一口氣，接下來的話，說出去後，可就收不回來了。

    他再次環視眾人，說道：“魏忠賢之所以敢肆無忌憚的殺害像我等一樣的忠良，就是因為他們以為我們軟弱可欺！”

    “匹夫一怒，還要血濺五步。更何況我等？”

    眾人一聽，似有所悟，臉色瞬間煞白。

    惠世揚呼吸都急促起來，腦門隱隱有汗水滲出，結結巴巴說道：“韓大人……您的意思是……”造反兩個字，卻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韓曠說道：“沒錯！不叫魏忠賢知道我東林同鄉的厲害，他們便不會知道收斂，我等也會死於非命！”

    韓曠說完，便沒有了聲音，隻是死死的盯著眾人。

    一時之間，廳中鴉雀無聲，隻有眾人粗重的喘息聲。

    在座的沒有一個是傻子，韓曠話中的未盡之意他們都清清楚楚。雖然一句都沒提皇上，但其中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雖然此時屠刀就要落到自己頭上，但是造反，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那是從未想過的事情。

    韓曠見眾人猶猶豫豫，向房可壯使了個眼色。

    房可壯心領神會，突然站起，大聲說道：“既然魏忠賢不給我活路，那我也不能束手待斃，大不了拚的這條命不要，我也要清君側，除掉魏忠賢這個千古未有之大奸臣，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清君側！”

    正在猶豫的眾人眼睛忽然一亮。

    對啊！我們這是清君側，並不是造反！

    隻要除掉魏忠賢這個閹人，一切不都就迎刃而解了麽？

    到那時，沒了魏忠賢這把屠刀，皇帝，也就不過是個沒牙的老虎，這朝野上下，還不都是我們說了算！

    惠世揚當即說道：“沒錯，清君側！如今皇上被魏閹蒙蔽，對滿朝忠良舉起了屠刀。唯有除掉魏忠賢，才能還天下朗朗乾坤！”

    有人開口附和：“清君側！”

    剩下諸人也紛紛開口：“清君側！”

    韓曠目光幽幽看著廳中小聲喊著清君側的眾人，轉動著扳指，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房可壯一揮手，有仆人匆匆而來，奉上了筆墨紙硯。

    “諸位，事關重大，不可不防。為了在座諸位的的身家性命，還望諸位能在這裏留下諸位的名字，並且畫押。”

    廳外忽然亮起火把，影影綽綽站滿了人，各各腰間別著長刀。

    眾人一看這架勢，知道若是不簽，今天怕是就走不出這韓府了。

    紛紛上前，開始簽字。

    廳中漸漸又安靜下來了，簽完字的眾人又看向韓曠。

    清君側的口號雖然喊了出來，但具體怎麽清，卻還得看韓曠怎麽說。

    韓曠轉動著扳指，歎了口氣，說道：“我等忠君愛國，雖有鋤奸之心，卻無鋤奸之力。唯有請民間有識之士出錢出力，才能鏟除閹黨毒瘤！”

    眾人相視一眼，說道：“韓大人所言極是。具體如何施為，還請明示。”

    東林黨是東南沿海那些大商人的代言人，他們自己也多是江南人士。所謂民間有識之士指的是誰，他們都心中有數。

    隻是這清君側，具體要做到哪一步，他們心中沒底，還要看韓曠怎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