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年b班在中庭的展攤位置很近, 我和綾小路被帶到了一個小型的臨時棚子底下，裏麵的長桌前後都零零碎碎坐著幾個人, 旁邊還擺著幾個小型的電風扇, 正在“嗚嗚”地工作著。

    一進來攤位裏麵, 綾小路就在心裏麵發出了“啊，得救了”的感慨。

    “我們班的攤位是類似於心理測試的那種遊戲啦，做一點題看出你的性格之類的……所謂的‘心理畫像’, 隻是我們班裏自己這麽稱呼的而已啦，其實不是那麽厲害的東西。”

    “不, 我覺得能在這裏有一點陰涼，就很厲害了。”

    綾小路真心實意地說。

    “哈哈，因為我們的公主很會享受啦！”

    回答綾小路這個關注點完全不對的話的，是一個穿著運動服、黑色短發的學姐, 她笑眯眯地讓我們坐到椅子上麵。

    “公主？”綾小路對這個詞提出疑問。

    “小芝……都說了……不要這麽叫我……”

    坐在長桌的另一邊是一個披著及腰長發的女生, 她的麵前放著一個畫板, 旁邊還擺著一盤油彩, 低著頭，小聲抗議。

    ……原來如此，所謂的‘畫像’啊。

    “有什麽關係嘛, 大家都是這麽叫的！”小芝“嘿咻”地從長桌上麵跳到另一邊，也坐了下來，接著她拿起一張紙, 看向我和綾小路, “兩位學弟, 你們誰先來？”

    “誒？我們也可以嗎？”

    “當然，有什麽不可以的？”

    “我們可是沒有日元的，沒有辦法付錢啊。”

    “沒關係沒關係。”小芝笑著擺擺手，“反正是第一天，還是周五，本來就沒什麽生意，閑著也是閑著……”她轉頭看向‘公主’，“對吧？洋子！”

    “……是。”

    洋子始終低著頭，聲音細不可聞。

    看來是和佐倉一樣，很害羞的性格呢，綾小路想。

    “……”

    對此，我保持沉默。

    “既然這樣，那就我先來吧。”綾小路稍微舉了下手，雖然他想的是——也不能希望齊木積極，“請問，我們要做什麽呢？”

    “隻要回答一些問題就可以了。”小芝拿起一張紙，而洋子這時候抬起臉，綾小路才發現她帶著一副黑框的眼睛，在綾小路的注視下洋子臉又一紅。

    “啊，抱歉……”這麽害羞嗎？

    “學弟呀，不要想對我們的公主大人出手哦！”小芝開玩笑，然後在洋子的“誒？不是那樣……”的聲音中坐正清了清嗓子，“好啦，請聽題！第一題，請問你在牛肉和青菜中更喜歡哪一種？”

    “……肉和……青菜？”綾小路遲疑了一下。

    這就是……心理測試？

    “不需要想這些題有什麽意義，隻要順著自己的心意回答就可以了！”

    “嗯……”不過綾小路還是稍微思考了一下，“肉和青菜的話……都差不多吧，硬要說的話更喜歡肉一點。”

    “好的，第二題！貓和狗更喜歡哪個？”

    “無所謂吧……啊，等等。”綾小路想了一下，“目前……還是狗吧。”

    “誒？為什麽？”

    “小芝……”洋子輕輕提醒。

    “啊抱歉抱歉，這個不是測試的問題啦，隻是我個人的好奇心，不回答也沒關係！”

    “啊，沒關係，因為最近遇到了不是很可愛的貓。”

    綾小路心裏想到的，是自己變成那隻橘貓的那一天……自己大概是從那天開始，對貓不太過敏吧。

    對於他的話，小芝的反應是——

    “誒——我倒是覺得無論什麽樣的貓咪都很可愛呢~”

    “小芝……”

    “好啦不閑聊了，下一題！……”

    綾小路回答了二十個問題，幾乎全是這種憑著本心的選擇，期間洋子手上拿著筆 蘸著顏料在畫板上揮灑，一直專注地盯著他的臉，讓他有些不自在。

    結束之後，綾小路向小芝詢問，她笑著說：“那是洋子的能力啦，能讓她更快的讀懂你這個人。”

    “讀懂嗎……”綾小路驚訝，“那很厲害啊。”

    不過……就連我自己都不懂我自己呢，她真的能通過幾個問題把我讀懂嗎？

    相比於綾小路，我回答問題的速度快多了，而且洋子的畫的速度也快很多，她舒了一口氣，把兩張畫都取了下來。

    “那個……按照規則，是要把畫送給客人的，而分析是寫在一張小紙條上麵……”她有些不安地看著我和綾小路，“不過現在還沒有正式開始營業……”

    “啊，沒關係，直接說出來就可以了。”綾小路體貼地說。

    洋子看向我，於是我也點頭。

    “請隨意。”

    我的dá àn都是按照正常少年會有的dá àn來的，就是為了這一刻——讓邊上的人都看到，我是一個多麽正常而且普通的少年人。

    ——事實也確實如此，洋子把屬於我的‘心理畫像’展示出來，說是‘畫像’，不過上麵不是我的臉，畫紙上麵分布著不同大塊的顏色，乍一看上去雜亂無章，不過……

    [怎麽說呢，雖然看不懂……要用一個詞形容，給人的感覺就是‘普通’吧，完全沒法給人留下印象的畫像呢……這就是齊木嗎？]

    是的，這就是我。

    “……齊木君，要多發展一些興趣愛好呢。”

    洋子對我的分析，以這句話作為總結。

    “謝謝。”我對她點頭致意，然後雙手接過‘畫像’。嘛……雖然稱不上是我‘本人’的心理畫像，不過能夠把測試的dá àn變換成這麽具象的畫像，還是暫且收藏著吧。

    “然後是……綾小路君？”

    “是。”

    “嗯……那個……”

    “怎麽了？洋子？”小芝奇怪地問，為什麽說到綾小路突然遲疑了？她探頭去看洋子手裏的畫像，然後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誒誒？這是心理畫像嗎？”

    “發生什麽了嗎？”

    綾小路本人一頭霧水，這時候洋子把畫像翻轉了過來。

    “——無。”

    畫紙上，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綾小路君的個性，是‘無’。”

    洋子又小聲地重複了一遍。

    “‘無’……是什麽意思啊？”小芝的眼神在畫像和綾小路的臉上不停地遊移，“好厲害——我還從來沒有看到過洋子畫出來一片空白的‘心理畫像’呢！”

    “……”聞言洋子把頭低得更低了，“對不起……”

    綾小路連忙擺手：“學姐不需要道歉啊，隻是畫出來我的心理而已。”

    他一邊說著，一邊在心裏默念：一片白色啊……不知道是不是該驚訝，不過用白色來形容我自己應該最貼切了吧……想不到這個學姐這麽厲害，真有種被她看透了的感覺呢。

    “不過，‘無’嗎……意思是我這個人普通到‘毫無個性’可言嗎，說實話，有點令人難過啊。”

    綾小路的本意是開個玩笑，沒想到洋子小聲反駁：“不是的……”

    “啊？”

    “不是……‘普通’，隻是空白，是‘無’……而已。”

    “洋子，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啊？”小芝皺眉問。

    “抱歉……我不知道怎麽描述……”

    簡單地說，就是這家夥一點都不普通，普通的少年的話——看‘我的’畫像就對了，所謂的‘空白’——是在說他的內心吧，真是荒蕪的人格。

    “……不過，這裏有一點彩色呢。”

    洋子輕輕指著畫紙的角落，綾小路費勁去看，才看到一點點顏色。

    “有什麽意義呢？”他隨口問道。

    “表示，你的人生正在逐步從‘空白’……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麽描述。”洋子低聲道歉，接著說，“逐步從‘空白’，變得有一點的色彩，你的情感會一點點變得鮮活……”

    “哦——聽上去還不錯。”

    “嗯！”得到了本人的肯定，洋子似乎鼓起了一些勇氣，“最好要找到讓你變成的契機，像是友情，和更多的人交到朋友，或者是開始一段戀情……”

    聽到那兩個字，綾小路猛地一僵，偷看我。

    我裝作沒看到。

    看我做什麽，給我把你的頭轉回去！

    “kia——！！！”

    這時候，洋子突然發出了像慘叫又像是興奮的聲音，綾小路嚇了一跳，就見她臉色爆紅。

    “發生什麽了嗎？”

    “那個！兩位！難道是！……”

    洋子突然雙手按住桌麵站起來，上身前傾，兩眼放光地盯著我和綾小路。

    “誒？是、是什麽？”

    綾小路驚嚇之下，整個人靠在椅背上麵。

    怎、怎麽了？怎麽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一樣？

    “……洋子？”旁邊的小芝也嚇了一跳。

    洋子愣了兩秒，猛地後退：“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啊，沒什麽。”綾小路趕緊擺手，“請問……發生了什麽嗎？”

    “不！沒、沒什麽……”洋子紅著臉坐下，我聽到她的心音。

    [嗚嗚……還以為看到了現實版的兩個男生的情侶關係呢，原來是單相思啊！好氣啊啊啊啊啊！]

    ——原來如此，跟外表不符的，本來聽到她內心劇烈的心理huó dòng，還以為是因為看到長相帥氣的綾小路……結果居然是腐女嗎？

    對於男生來說，是非常可怕的生物，不過她還算是比較內斂的，不是那種見到兩個男生肩並肩走在一起就叫得全世界都知道的那種人真是太好了。

    不過她似乎誤會了什麽……

    綾小路：這位洋子學姐……是怎麽回事啊？

    ……你不知道是對的。

    在在這裏待下去可不妙，不管是綾小路還是洋子學姐，誰要是說錯了話就連讓我修正的機會都沒有。

    “謝謝學姐們，告辭了。”我抓起綾小路就走。

    “誒？齊木……”為什麽走得這麽急？

    我聽到身後，洋子學姐把她的工作暫時交給別人的聲音，加快了腳步。

    “……剛剛的學姐有什麽不對嗎？”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