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d班支起的帳篷內。

    綾小路仰躺著, 閉上眼睛, 過了一會兒又把眼睛睜開，看著深藍色的帳篷頂，雖然沒帶手表也沒有手機，不過不妨礙他知道現在的時間早就過了正常他入睡的時間了。

    睡不著……他在心裏歎氣。

    身下隻有薄薄的一層帳篷墊，底下就是泥土, 雖然帳篷裏稱不上冷但是總感覺泛著涼氣，應該是錯覺吧……這帳篷的質量其實不錯，畢竟本來就是學校買了準備tí gòng給學生睡在野外用的, 今天他們也從老師們的交流裏聽說了, 原本帶他們去的那個小島就是一次以“野外生存”為名的特別kǎo shì，關係到班級點數的那種。

    結果kǎo shì沒了, 現在加上老師變成了“真·野外生存”, 實在讓人啼笑皆非。

    不過環境還不是綾小路睡不著的原因，主要是……他左邊睡著的是須藤，這家夥的睡姿簡直是囂張的不行, 四仰八叉的, 還連帶打呼嚕, 他自己睡的舒服, 可憐綾小路這個從來沒跟別人一塊睡過覺的人全身不對自在。

    想著, 綾小路就又被須藤在睡夢中踹了一腳。

    “喂，須藤……”

    綾小路小聲地想要把須藤叫醒, 回應他的是對方響亮的呼嚕聲。

    他哀歎著往右邊再次挪了挪, 直到接近另一個熱源, 因為時間太晚有點不清醒的腦袋才反應過來……啊，對了，右邊是齊木啊。

    綾小路動作很小地轉過頭，入目的是齊木的睡顏……是睡顏嗎？反正是閉著眼睛的，不過怎麽睡覺也不摘眼鏡啊……

    雖然心裏這麽想，不過綾小路可不敢上手幫他摘掉……齊木的鏡片是有顏色的，雖然平時沒怎麽注意，不過想到之前有一個在洗手間看到齊木摘下眼鏡的時候，他有些慌張的樣子……當時還沒有發覺，現在想想……不會摘下眼鏡的話，也會解放什麽超能力吧？

    綾小路不知道自己微妙的真相了。

    反正也睡不著，綾小路幹脆就維持著這個歪著頭的姿勢胡思亂想，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見齊木睜開眼睛。

    雙目對上，綾小路還在神遊天外，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啊……齊木，你還沒睡啊。”

    顧慮著帳篷裏的其他睡著的同學，綾小路極小聲問。

    ‘你這麽盯著我讓我怎麽睡？’

    回答他的是齊木毫不留情的話。

    “……總覺得齊木你最近的語氣越來越向堀北靠攏了啊。”

    綾小路指出這點，確實，在得到“自己想要追求齊木”這個消息之後，齊木對於自己是越來越不客氣了……而且不是那種對於親近人的不客氣，是那種想要借著不好的態度把自己趕走的感覺。

    可是，自己不是很在乎這種事情的人啊……如果是平常的話齊木應該會立刻發現這一點的吧。綾小路想著，果然沒有了心靈感應，齊木對於人心的把控就立刻出現偏差了嗎？說不定正是超能力者的身份讓他對於這方麵意外的單純吧。

    不，更重要的是，齊木平時就對於我的內心沒有什麽探索和了解吧，作為追求者的立場來說，自己得出這個結論還真讓人沮喪。

    ‘……喂，綾小路？’

    綾小路才驚覺自己無意識地盯著齊木的臉發呆，這種行為已經算得上是挑釁了吧？雖然自己依然沒有這個意思。

    “抱歉。”

    他移開視線，這才發現兩個人都快要挨上了，果不其然，齊木又跟他說：‘麻煩你稍微往外一點。’

    呃，不會以為我是故意的嗎？

    綾小路之前還沒想到這個地方，自己這個剛剛告白了的人……莫不是有得寸進尺的嫌疑？不過：“這個真的沒辦法啊，須藤太占地方了……要不齊木你往裏麵挪挪？”

    因為是“病患”的緣故，齊木被安排到了帳篷的最邊緣的位置，他裏麵其實還有一大塊地方，不過綾小路說完才意識過來，齊木現在的狀態，讓他自己往裏麵挪挪？……還是為了這個島上二百多條人命著想一下吧。

    “……那我動作輕一點，把你抱過去？”

    綾小路說完就被齊木瞪了，立刻試圖解釋：“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

    ‘……行了，就這樣吧。’

    ……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

    雖然說是他自己說要追求齊木的……可是他確實還不知道從何處下手，從前受到的那些教育裏，可沒有教他怎麽追求一個超能力者的……別說超能力者了，就連普通的男孩子女孩子都沒有。

    “話說回來……”反正睡不著，綾小路幹脆嚐試著和齊木聊天，算是修複關係，“齊木你為什麽現在還沒睡呢？”

    ‘……’齊木沒有理他。

    綾小路又轉頭盯著他的臉，鍥而不舍地又問了一遍：“為什麽呢？”

    ‘……你好煩啊。’

    “這麽說也太傷人了吧……”綾小路鍥而不舍，“難道是因為腦海裏的聲音？”

    ‘什麽？’

    對話繼續上，綾小路在心裏小小的握拳歡呼了一聲，不過麵上不顯，不緊不慢的說：“因為你的讀心……哦不，是叫心靈感應的超能力吧？不是能接收到全球幾十億人的心音嗎？”

    ‘不止，還有所有能夠思考的動物。’齊木下意識地糾正他。

    “還有動物？”綾小路還是第一次聽說，“……齊木你還能聽到動物的心音嗎？”

    ‘隻要是能夠思考的生物，我都能聽到它的心音。’

    這個超能力也太可怕了吧……不對，重點是動物也能像人一樣思考嗎？不不不，重點是：“那加起來，不會是幾千億……或者更多的心音了吧？”

    對這個在心裏想象，就讓人覺得頭暈腦脹地數字，綾小路遲疑地說，結果齊木毫不在意地肯定了他的說法。

    “好厲害……該說是厲害還是可怕……”

    綾小路喃喃自語，就聽齊木問：‘怎麽？你想嚐試一下嗎？’

    雖然多半是調侃，不過綾小路立刻點頭。

    ‘……你還真想試試啊？你腦子沒問題吧？’

    “與其說是對此好奇……不如說是想體驗一下齊木你的感受吧？”綾小路誠實的說，“不過你還可以讓別人聽到你聽到的心音嗎？”

    ‘當然。’

    齊木看了他兩秒，就在綾小路正以為下一秒無數的心音會在自己腦子裏爆炸的時候，就聽見齊木的聲音：‘剛剛是騙你的。’

    “誒？”

    ‘你可是個普通人，精神沒有超能力者堅韌，讓你聽到全球人的心音可是會瘋的。’

    “啊……”

    ‘你不要有多餘的好奇，那種對於一個人的刺激可不是精神或者意識上麵的，而是純粹的生理傷害。’‘你要是想要下一秒回到七年前的話，我可以給你嚐試一下，不過那樣你的精神層麵會不會留下什麽永久性的創傷就不知道了。’

    “不……那還是算了吧。”綾小路明智的拋去了那一點的好奇心，想了想又問，“時時刻刻都能聽到別人的心音是什麽感覺？”

    就算是平常的時候，半徑二百米的範圍內有幾百個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幾百個人……不比幾千幾萬億個人，那對於正常人來說隻能算是一個數字，而幾百個人的話，一般人都有個直觀地印象——一個普通的高中的人數就是那麽多，想想吧，要是這些人都聚在一個禮堂裏，同時對著自己耳邊說話的話……

    不說耳膜受不受得了……想一想就覺得頭疼。

    然而齊木對於這個問題，想也不想的就回答：‘沒什麽特別的。’

    “啊？”

    ‘對我來說，聽不到別人的心音才是異常狀態。’

    原來如此。

    齊木雖然說得簡略，不過綾小路還是立刻理解了，對於一個生來就是超能力者的人來說，聽不到別人心音的話就像是普通人突然聽不到世間萬物的聲音了一樣，那才是“殘缺”的，或者說是“有問題的”。

    雖然……齊木看上去並不那麽喜歡這份“完整”。

    這麽想著，綾小路又突發奇想：“齊木，要是有一個機會讓你變成一個普通人，你願意嗎？”

    ‘啊？’結果，齊木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你今天問題怎麽這麽多？’

    “呃……”綾小路眨眨眼睛，怎麽說呢？本來隻是想隨便和你聊點什麽修複下關係，結果對超能力者的情況越來越好奇了嗎？

    “那個，我不是在追求你嗎，所以想要多了解一下……”

    ‘停。’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齊木直接打斷，齊木麵無表情地撂下一句：‘班上所有人都睡著了，我有事離開一下。’說完就在綾小路的眼前直接消失了。

    綾小路愣了幾秒。

    “呃……所以……跟我聊這麽久，隻是為了等其他人睡著嗎……”

    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開心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