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說著，便走到了夜凜身旁。望著他冰冷漠然的側臉，置身事外，並未要出手替她解圍的意思。

    她幹站著猶豫了下，不免有些低落，就瞧見坐在正對麵的淳於齊衝自己笑了笑。

    他握著酒杯的手架在膝上，抿了一小口酒，嘴角上揚隻扯了一邊兒，露出半顆的虎牙，示好中帶著一分輕佻，分明是有意拉攏自己過去與他同席的。

    沈慕又不甘心地看了看夜凜，他的視線仍隻是淡淡地平視前方，並未朝她看過。

    心尖一涼，她抿緊了嘴角，索性就想往淳於齊的席上走去——

    坐吧。”

    沈慕聽到身後這話，差點沒一跟頭直接摔在夜凜的席上。緩了緩心神，才好歹站穩了。

    沈晴也是頓了頓手上的動作，沒想到國師真會邀她同坐一席。如此一來，沈慕的位子便是隨著夜凜挨著皇上腳邊兒上坐的，比自己的還要好上許多。

    哪怕是她占了沈慕的王妃之位，仍不能勝她一籌麽？

    ……

    ……你說什麽？”沈慕生怕是自己聽岔了，輕聲問了一遍。

    夜凜仍是淡淡地平視著，未曾看她。幾根白皙修長的指微微勾著，輕敲了敲他旁邊的位子。

    坐。”

    沈慕聽清楚了，不由得咧嘴一笑，覺著今日的晦氣頓時全散幹淨了。一屁股不穩當就坐了下來，結果用力過猛，身子往側傾了一傾，還順帶往他的身上蹭了一把。

    夜凜被她當眾這麽擠了一擠，倒也沒說什麽。

    沈慕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憋著甜甜的笑意，梨渦還是陷得很深。想著是與他在這麽大的場麵同坐的，定不能丟了他的臉麵。

    於是她清了清嗓子，就仔細捋了捋裙擺，端端正正地坐著。還抿著腮幫子，學著那些大家閨秀笑不露齒的模樣，身子卻忍不住偷偷地往夜凜的身上挨靠。

    她扯了扯他的衣袖。

    過了一會兒，又是佯裝不經意地湊到他身旁去拿吃的東西。

    夜凜紋絲不動，神情自若。默許放任她在旁做的這些不安生的小動作，也不覺得煩，眼底不知何時起添了一抹極為隱晦的明快。

    此時歌舞已開場了。

    雖說今日皇上鬧頭疼，絲竹管樂之聲少了大半，可這貴妃娘娘宮裏的舞蹈也是極好看的。

    腰肢纖柔，鸞回鳳翥。

    沈慕托腮看得入神，可有時還不忘扭頭看看夜凜的反應。

    她發現他的心思並未在這些跳舞的美人身上，雖有些掃興他不能與她同樂，可想了想，卻心下一喜，笑得愈發明媚。

    白言誠的視線始終往夜凜與沈慕的席上瞟，也是無心歌舞。他剛飲了一杯酒，又讓人斟滿了一杯，一飲而盡。

    王爺，貴妃娘娘宮中的酒雖好，可還是少喝些罷。”

    白言誠沒搭理她，稍重地擱下了酒杯，兩頰已有些發紅。看到皇上和貴妃還在上座，他才強忍著要收斂住，不得失態。

    沈晴憂心地看著白言誠，又隨著他暗恨不舍的目光看向了沈慕，麵容凝滯一笑，藏在桌下的手卻快把帕子給扯爛了。

    淳於齊也含笑地打量著對麵的沈慕，悠悠地品嚐著美酒，他酒量好，倒是覺得大魏宮裏的酒不夠烈，不足為奇。

    反倒是這大魏宮中的人，還有幾分看頭。

    觥籌交錯中，沈慕也與淳於齊的視線交匯了。

    她沒跟別的小姐一樣見到男人都要忸怩臉紅，反倒是不避嫌，挑釁地衝他努了努嘴，又拉下了眼皮子暗暗做了個恐嚇的鬼臉。

    倒是把淳於齊給逗笑了。

    王子，可是想到了什麽喜事？”

    皇上無意間見淳於齊笑了，客氣地寒暄了句。

    自從狄族被大魏降服之後，大魏待狄人皆如自己子民。近幾年邊疆境域時常動蕩不安，穩定狄族可安定北方的大片局勢，大魏才能養足兵力向南開疆拓土。所以此次狄族王子出使大魏，皇上也是極為重視，以禮相待，拿足了誠意，意在與狄族交好。

    淳於齊笑了笑，用狄族人的方式在座位上行了個禮，直言說道：“倒也也談不上什麽喜事。不過是想到這次出使大魏，收獲頗豐。尤其是看到大魏的女子，雖不似我們狄族女子精明善戰，也好生令人著迷。”

    皇上聽到這話哈哈大笑了起來，隨手朝這宮殿上的舞女一揮袖，“王子年少氣盛，思慕美人也是正常的。無妨，若是王子今日有看中的，隻管帶回狄族便是。”

    多謝皇上。隻不過我狄族地處北疆至極，風沙極大，這邊尋常嬌弱的女子去了怕是會不大習慣。如若在路上就傷了病了，反倒是會辜負了皇上的一番美意。”

    皇上也捋了捋胡子笑了笑，“王子難得還懂憐香惜玉，說來也是，那此事以後再議也不遲。”

    淳於齊會心一笑，瞥了眼沈慕，笑而不語。

    沈慕聽了他的話，隻是輕“切”了一聲，瞪著淳於齊又與他對上了眼，嫌惡全寫在了臉上。

    哪怕舞女在兩人的視線中間婀娜搖擺，卻仍擋不住沈慕眼裏的殺氣……與淳於齊眼底藏不住的笑意。

    吃菜。”

    夜凜屏著氣息冷聲道，有幾分命令的意思，繼而就將一塊肉默默地放入了沈慕的碗中。

    沈慕的思緒這才被他這聲給拉了回來，低頭看著碗裏那塊全瘦的肉，沒想到他還記著她不沾肥、愛吃瘦的毛病。

    方才她竟顧著與淳於齊幹瞪眼，忘了今夜本是要多看夜凜幾眼的，一刻也不能浪費在旁人身上！

    於是沈慕忙眯著眼對他笑了笑，前一秒瞪著淳於齊還凶神惡煞的，瞬間在夜凜麵前就化作了一隻乖順的小野貓，夾起那塊肉點了點頭：“嗯！”

    夜凜見她將那肉小心翼翼地咬了幾口，生怕一下子吞掉就沒了味道回味，哪怕小口嘬著，仍是吃的津津有味。

    極少有人小口吃肉也能吃得這麽香甜的。

    他擰著眉頭，不由得又多盯著灑落在她額上栩栩如生的孔雀步搖，玲瓏剔透，嚼肉時輕晃腦袋時，還會叮叮作響。

    甚是可愛。

    他沒忍住，拿筷子又夾起一塊肉，正想要放進她的碗裏。

    沈慕還嚼著嘴裏的肉，大大的眼睛就對上了他隱約間有些寵溺溫柔的視線，如月色般冰涼溫潤，叫人心生向往。

    沈慕“嘿嘿”傻笑著，愣了愣。

    夜凜的臉卻先紅了。

    將那塊瘦肉迅速放進了自己口中，嗆著了。

    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