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33章 白衣似雪(新改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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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山皆碧,綠帶染金。小說韓湘隻身踏出京城南門,心擔憂柳隨雲的狀況,便不再遲疑,拿出懷的州經尋了南際山的方位大步行去。

    出了官道,眼前是一片坦途。遠遠可見青山連綿起伏在京城以北,迎著日光泛著五彩斑斕之色,好不美麗。

    掩日弓斜負在肩,腳下靈蹤詭異騰挪。踩著青草尖兒,踏過綠柳嫩芽,帶著徐徐春風,任憑青衫獵獵,黑巾招搖,好不瀟灑恣意。

    韓湘漸行漸遠,速度快,雖抵不駿馬疾馳,但也不弱馬車揮塵。不覺太陽已掠過午線,他也穿過了幾處村莊,借了井水解渴,複再前行。不多時便再深入荒野,一路南下。

    此際天淡雲輕,微有春鳥嘰喳飛躍,穿入山邊河流,攜了一二小魚歡呼雀躍再入枝椏間,窸窣有聲。

    韓湘看著茫茫身前,一片山丘,暗道:南際山距離京城以南尚有千百裏路,此去渺茫,我單憑腳力不知何時能夠去到,更莫說搭救柳賢弟了,恐怕去到時已為時晚矣

    一股濃重的悲傷縈繞心間,眼前正有一片竹林在春風搖曳,映了日光,金芒帶綠,朝氣蓬勃。

    韓湘行到竹林間,揮手一道內勁拂去,將一隻嫩竹自截斷。又以內力做刀,將竹枝削切成二尺,更在其挖出八個小孔。手起刀落,便有一隻翠綠竹簫握在手。

    韓湘心黯然,想起柳隨雲最喜聽自己的簫聲,便揮手將竹簫的碎末抹去,放在嘴下緩緩吹奏。

    簫聲宛轉跌宕,仿佛心事曲折,一股淡淡的哀傷縈繞盤旋。正是離別友人後繚繞心田的思念與牽絆,直吹得山野寂寥,春鳥蟄伏。連天邊本豔麗的春日也仿佛受了這思緒影響,霎時間暗淡了不少。

    簫聲隨著韓湘不快不慢的腳步,緩緩從山林這邊傳到那邊。掠過溪流,掃過飛鳥走獸,複又充斥天地。

    韓湘沉心獨奏,心滿是與柳隨雲相見幾日的歡快情景。他們情投意合,知心相交,肝膽互照俱都引為畢生知己。而現在卻人各一方,或遇,或遭罪,一擔憂,一恐懼。種種情感交織盤結,仿佛老樹陳根,難分難舍。

    突然一道淡雅琴音在簫聲環繞緩緩響起,其間多是孤獨落寞,寂寥蕭索之意。伴著簫聲的思念婉轉,交織纏綿在山野之間,跌宕起伏在鬆林之內。

    韓湘簫音不停,腳步隨著耳畔的琴音緩緩向山林深處走去。穿過竹林,越過鬆濤,映入眼的是一道曲折蜿蜒的青石台階。破舊陳敗,仿佛多年未曾經人踩踏,已滿是潮蘚。

    韓湘踏步而,耳畔琴音越來越近。他隨著山道台階旁的鬆林竹影向移動,轉過幾處彎角,一座枯敗的小亭正立在台階盡頭。木柱的朱漆已脫落成片片塵埃散落一地,亭一個青石台案,案放著一尊舊琴。七弦玲瓏,正有一個白衣素衫,長發披肩的女子坐在琴旁,揮袖而撫。

    一曲畢,韓湘緩緩走前去,在天邊投下的陽光,看的真切。那女子素衫潔淨,迎著春風飄揚翻卷。烏黑秀發洋溢肩頭,一張絕美的臉蛋兒帶著白皙與淡淡的孤寞,在陽光下伴著哀怨的神色,讓人不由心生憐愛。

    那一雙明亮清澈的眸子泛著柔弱的光芒,秀麗脫俗。仿佛天際初謫下的仙子,還未受這紅塵紛雜的汙濁與辱弄。空穀幽蘭,曠野煙樹。

    有風吹來,青絲飛舞,衣袂飄飄,伴著清淡冷遠的寒香,悄悄鑽入韓湘的鼻息,讓他不由看的呆了。

    那女子似也看到韓湘的到來,青蔥細指停住顫動的琴弦,帶著好與思索抬頭看著正呆立不知所適的韓湘。

    女子自也注意到了此際正被韓湘握在手的竹簫,和背負的硬弓。

    女子眉頭微微皺起,嘴唇嗡動似在低聲呢喃:掩日

    韓湘並未聽到女子輕喃,悠悠醒轉,如夢似幻。又看到眼前女子正帶著思量的看著自己,隻覺臉皮滾燙。一顆本黯然哀傷的心兒仿佛有小鹿身在其,嘭嘭亂撞,惹來一陣迷醉。

    方才那簫聲是你吹奏而出

    女子唇齒微動,聲音輕柔如水,滑膩似軟玉,隨風有溫香飄過,好不讓人著迷。

    韓湘愣了片刻,方才近前一步,拱手施禮道:指法粗陋,濁音不堪入耳,讓姑娘姑娘笑話了。

    他心一顫,仿佛此刻出口的姑娘二字尤自玷汙了這如冰雪般白淨,又似清水般柔軟的女子,當真該用仙子才不失了她的美麗與不凡。

    韓湘心不由悔恨。

    白衣女子煙波朦朧,帶著好問道:方才聽你所吹之音落寞失意,像是有友人別離多日,惆悵擔憂

    韓湘心一喜,沒想到自己由心而吹的曲音竟被這女子一一道出其憂愁,仿佛直窺了自己的內心一般。突又想起仍未知安平否的柳隨雲,心落寞又起,麵容也隨之暗淡。

    韓湘點頭道:正是如姑娘所言,在下一位至交朋友被惡僧捉了去。此際生死未知,我正要去尋找救贖呢。

    白衣女子歎息一聲,似在為韓湘傷神,柔聲道:你那位朋友若是得知有你這樣一個知己正在為其擔憂,不惜勞苦趕去救贖,定會此生無憾。

    韓湘卻道:若是我被擒拿束縛,他必也不惜身死去解救我的。

    白衣女子眼波流轉,似帶著些許的羨慕,心暗道:世人都有知己,卻不知我的知己現在哪裏呢

    韓湘見她不言,自顧思索,神色戚戚。正想開口詢問是否有傷心事兒困擾了她,突聽有婦人在山林傳出聲音道:小姐,此際還不走,怕是七日後便去不到南際山了。

    聲音未畢,忽然山間風起,卷動了竹枝鬆影左搖右晃,天邊也似忽然昏暗。

    韓湘抬頭看去,隻見一隻大愈丈許的雪白大鳥馱著一個黃衣婦人正緩緩自雲端落下。

    那大鳥似鶯似燕,通體如雪,不知是何種類。幾近地麵,雙翅搖起的勁風如暴,夾帶著一聲高亢嘹亮的鳴叫,仿佛雄鷹。勁風吹動了韓湘與那白衣女子的衣衫飄飛翩翩,獵獵有聲。

    大鳥卻不落地,隻在鬆枝低空盤旋。那黃衣婦人迎著春光看到身下亭邊的韓湘,眉頭微皺,麵色不善。又看到韓湘背後的那柄硬弓,心猛地一顫,身影也似站立不穩,慌忙抓住大鳥背後的羽毛方才穩住,嘴竟也呢喃一聲:掩日

    白衣女子衝韓湘微微一笑,站立起身,抱起七弦古琴,不見有何動作,身子竟已在那大鳥雙翅放肆扇動的勁風翩翩飛起。仿佛飛升的仙子一般,輕輕柔柔不緩不慢的躍樹梢。蓮步輕移,已踩大鳥寬厚的背脊。

    韓湘方才想到,還未曾問過這女子姓名,更不知此一別後他日會否再見。心升起留戀與不舍,慌忙迎著勁風大喊:在下韓湘,還未曾請教姑娘名姓

    白衣女子正要開口,身邊的黃衣婦人卻冷哼一聲,大鳥已猛扇了翅膀,在一聲長鳴緩緩飛起。轉瞬躍入雲端,隻留下空氣依稀可聞的冷香尤自繚繞鼻尖。

    韓湘悵然若失,眼前佳人已遠,前路迷茫不知所從。忽又想起,方才那黃衫婦人似乎說過七日後要去往南際山,心一喜,暗道:她們也要去南際山,那必還有再見之時。

    韓湘內心興奮,又隱隱有激動閃過。不知再見到那白衣女子會是何種情境這零星二言,她是否記得住我

    同時心又不免自責起來,方才自己當真失態,莫要給那女子留下什麽不好的印象才是。

    豔陽緩垂,韓湘搖頭輕歎,轉身再度吹起竹簫。隻是這次的簫聲,不免帶了些許的期盼與幻想,更有再度與佳人重逢的忐忑不安。夾雜了對柳隨雲的擔憂與前路的迷茫,種種百般情緒繚繞紛雜,莫衷一是。

    韓湘尋了山道,緩緩向下,眼光直視南方,更加的堅定迫切了。

    雪色大鳥雙翅一展便是百丈,載著那白衣女子與黃衫婦人迎風破雲,急速前行。

    黃衫婦人麵色陰晴變換,似是思索良久,對著身邊的白衣女子道:剛才那個男的你們認識

    白衣女子輕輕一笑,道:菊姨,您又多心了。我跟他不過剛才見麵,隻說了兩三句話罷了。

    黃衫婦人卻眉頭深鎖,沉聲道:小姐你可曾注意他背後挎著的玄鐵弓

    白衣女子神色一閃,點頭道:恩,有點像父親書閣裏畫像的掩日弓。

    黃衫婦人眉頭再深,道:我看的真切,正是當今武侯的掩日神弓。

    哦武侯爺的弓

    白衣女子麵色變換,複問道:為什麽父親會把這弓的畫像掛在書閣

    黃衫婦人道:小姐可曾記得門主書閣還有另外一幅畫像

    白衣女子略帶疑惑,點頭道:當然記得,那不是妖主帝俊的鈞天弓麽

    隨即疑竇再起,接著問道:莫不成那妖主與武侯爺有什麽牽連

    黃衫婦人冷哼一聲,似突然在心間浮現了那兩個男人的身影,不由打了一個寒顫,聲音也忽陰冷,道:何止是牽連那武侯爺名喚石破天,本與妖主帝俊是生死仇敵,善用槍法,而那時帝俊亦非是妖主。二人連番大戰,不分勝負。最後傳言石破天根據帝俊手鈞天弓以天外玄鐵製成掩日神弓。學著帝俊的手法,催動內力為箭矢,竟與那鈞天弓平分秋色。加七七四十九路破天槍法高深莫測,箭矢為輔,終於破了帝俊的先天功法,將其驅逐至極北之地。隻是不知二十年前為何去參了軍,從此不再過問江湖之事。而方才那人竟背著石破天的掩日弓,莫非是他的傳人不成

    白衣女子也是驚疑不定,心似又浮現了那個吹著竹簫,神情略顯落寞寂寥的男子。他素衫飄飛,麵容俊秀,儼然一個大家秀子。身後背著玄鐵弓,更顯出些許豪氣。

    她不由得麵帶微笑,隻當是路人罷了,卻也非過分留意心底。

    突然那黃衫婦人揮手一道黃色內力破手噴出,瞬間沒入腳下雪色大鳥的脊背。

    大鳥長嘶一聲,受內力加身,仿佛吃了猛藥一般。雙翅扇動更加猛烈,卷起狂風陣陣,如星光劃過天半,在豔陽的照耀下越過連綿起伏的山脈。速度更快,向著南方急速飛掠而去。

    白衣女子帶著關切,彎腰輕撫著大鳥後背的雪色羽毛,嗔道:菊姨,時間尚還充裕,你怎麽讓雪兒這麽奔波,別累壞了她。

    黃衫婦人卻麵帶悻色,道:小姐不知,我方才去給你尋找野果裹腹,卻偶然遇到了赤麵老妖這個老不死的。他也自發現了我,若非我駕著雪鳥急速逃遁,隻怕此刻已遇難了。說完尤自心悸。

    白衣女子麵帶疑慮,道:妖主二十年前失蹤,天下群妖散亂混雜。被我正道人士驅逐斬殺至南疆險地十萬大山之內,又有魔教幽壇陷害,死傷慘重,苟延殘喘。以南際山為界,以魔教幽壇分舵為圈,壓迫至極南的荒山野地,不敢再入世間。這赤麵老妖竟有如此膽子敢這般放肆行走在京城之畔

    黃衫婦人搖頭,悻悻道:定是在十萬大山待的久了,以為我正道怠慢,欲圖反撲。

    隨即似突然想到什麽,登時麵色大變,驚道:糟糕,這次南際山之行,俱是為了那人間狀元。而門主更一心欲與官家結交,所以調遣了大多門人前去營救。又有那惡僧與魔教勾結,霍亂周遭。仗著群魔亂舞,魔功高強,大肆殺戮,遂使得天下豪傑並出,斬殺邪魔。而此際那赤麵老妖卻突然現身在皇都周側,莫非

    又想起方才那赤麵老妖邪惡而深沉的笑容,仿佛有陰謀在心田劃過,不由得心神顫抖,急道:莫非妖道早於魔教勾結,什麽狀元惡僧,什麽魔教霍亂都是誘餌表象實則陰謀在內,妖魔並出,欲圖破開南際山界限,再入州

    黃衫婦人一言甫出,便驚的自己一身冷汗。再不敢怠慢,複拍出一道內力,加負到雪鳥身軀之內,更快速的向南方飛去。隻留下身後道道勁風吹拂過山巔樹梢,搖晃不已,驚起飛鳥四起,嘰喳有聲。

    白衣女子也是焦急擔憂,突然又似想到什麽,慌忙道:赤麵老妖在後,那個石破天傳人必定危險了。

    黃衫女子麵有得色,道:他石破天與我墨陽門有生死大仇,他的傳人若是此身死,定是極好的,也省的門主以後多費心思。

    白衣女子心有憂慮,但也索性釋然。既非朋友,也非盟友,隻不過是萍水相逢罷了,何消多添煩惱

    不過心不免為韓湘的重情重義而佩服,又暗自多有可惜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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