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68章 身化輪回(新改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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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連綿,荒野幽深。有巨獸妖物怒吼遠方,似在震懾忽入山野的年男女。又似懼怕那男子周身散出的濃重煞氣,而呼聲漸弱。
二人行色匆匆,全不顧周側怪石密林,隻把身軀閃動極速,乘著風,駕著雲,帶起呼嘯流散荒野。向著身前百裏處一座巍峨直入雲端的高山而去。
那高山翠嶂煙橫,怪石嶙峋,似一柄長劍直刺蒼天。其鋒芒淩厲,似世外神兵,在天際戳了個窟窿。
身影急速,不消半刻便已來到這高峰之下。二人陡然停住腳步,雙雙佇立著眼前的巍峨天工。
二人並無言語,仿佛他們之間已再不需言語,隻消對方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能瞬間明解其意。此等心意相通,非是曆經磨難,闊別生死的夫妻不可得。
年男子深色冰冷,懷抱著青年立在山腳,轉而低身下望。腳下山石凹凸,無草無木,仿佛一條不甚平整光潔的大道將高峰與身後無盡荒野割據。
男子眉目帶煞,隻一剁腳,霎時天旋地轉,烏雲忽起。轟隆隆之響側耳邊,仿似大地已在他這一腳之下而破碎開裂。
婦人帶著緊張,皺著眉頭悄立一側,感受著天地的晃動,仿佛腳下正有無數深淵猛破土而出,吞噬天地。
男子見一腳無果,臉煞氣更濃,驀地抬腿又踏一腳。
此一腳用足了力道,霎時腳下山石開裂,仿若溝壑急速向遠方蔓延而去。
溝壑深然,直將整個高山之下,荒野之的地麵全部裂開方才停止,露出內裏的黑霧翻卷,夾帶著冰冷的陰氣彌漫而來。
年男子兩腳而裂地,眉目精光一閃,繼而轉身回望婦人。眼光灼灼,似帶有詢問神色。
婦人看見眼光忽來,隻輕一點頭。
男子似得準許,懷抱著青年,再不遲疑,自腳下的裂縫溝壑之一躍而下。
天際忽有豪光亮起,點點片片,將這荒野照耀的顫抖不住。其內妖獸蟄伏,嘶吼不再,霎時天地寂靜寥然。
婦人驀然轉身看去,美目亦有殺機隱現,冷哼一聲,亦隨著自家丈夫的身影,自裂縫之躍下。
在其躍下的一瞬,這高峰之下的裂痕溝壑竟如血肉重生一般,竟自緩慢閉合。不消半刻,便再如初,碎石滿地,仿佛未曾有人來過。
身側有黑霧繚繞,耳邊有陰靈嘶吼,腳下更多妖獸咆哮。聲聲入耳,震蕩神魂。仿佛天地之初開,萬魔之重生所在。
不一時,黑霧盡消,陰靈妖獸的嘶吼咆哮也相繼隱去。二人隻覺腳下一重,那種腳踏實地的感覺複入身軀。
年男子與美麗婦人皺眉而立,入眼處,山石破碎,枯骨四散。頭頂被黑霧陰氣籠罩,擋住了天外之光,隻留下這一方灰朦模糊的山穀。
身前百丈處有一汪清溪環繞著穀底孤島而過,順著山下暗洞不知流向何方。年男子懷抱青年,沉聲道:我要在這幽冥深淵之下重開六道輪回
美麗婦人聽聞此言,淚水驀然自眼角滑落,滴落到一直被青年拿捏緊握在手的小木偶身。木偶受淚珠潤體,猛然一顫,雙眼漸起靈智。掙紮著自青年垂死猶自緊握的手跳下,宛若孩童一般,尋了不遠處枯骨之間一條盤臥養神的長蟲玩耍而去。
這一日,天地色變。
黑雲籠罩了幽冥深淵,妖獸盡數蟄伏躲避在各自巢穴之,瑟瑟發抖。
外界天地徘徊了萬千年月的陰魂惡鬼們紛紛似受到了大道的吸引,帶著淒厲嘶吼,帶著沉重陰氣,從世界的每一處角落向幽冥深淵深處匯聚。
年男子凝眉肅穆,美麗婦人淚流不止。一個黑色的漩渦緩緩從年男子的周身散出,吸納了有再生念頭的陰魂,紛紛投入其。嘶吼厲嘯起伏跌宕,而他的眉目亦更加慘淡虛弱。
美麗婦人懷抱著青年,淚水長流,滴落在青年的眉目之。似隱有濃重的黑氣繚繞,緩緩布滿青年的身軀,宛如一個墨汁鋪灑的黑人一般。隻有不時的皺眉抖動,顯示還有微弱的生機殘留。
婦人長歎一聲,帶著慈祥的笑掩蓋了臉的悲傷。看著那青年周身環繞的黑氣,仿佛似有驚懼在心,凹凸有致的身子竟也忍不住顫抖。
在年男子的厲嘯聲,婦人將青年投入到他周身的黑色漩渦之。帶著濃重的黑氣,帶著虛弱,隨著紛揚融入的陰魂,在一條歲月的長河,緩慢流淌。似找尋著一絲縫隙,投奔其,再世為人。
婦人用內力自脖頸處劃開一道傷痕,有鮮血流出,又被內力包裹,若有靈性一般投入輪回。
她的麵色悲痛且蒼白,斜依著男子的身軀沉睡了。忽有與那青年一般的黑氣轉瞬浮麵頰,帶著疼痛與陰冷。婦人身軀猛地一顫,在年男子溫熱漸消的懷抱,猛然伸手揮出一道內力將遠處正自玩耍的木偶包裹禁錮,氣息緩慢斷絕了。
在一片鮮血染紅的大地,殘肢斷臂,屍體堆疊。一個征戰沙場的將軍,正與敵將拚死搏殺。
他眉目帶血,眼眶圓睜,一刀劈斷了敵將的手臂,正欲欺身而斬下頭顱,複舉起大旗宣告勝利。但猛然有一道濃重且陰冷的黑氣自小腹散出,轉身已籠罩了全身。
將軍痛苦的倒地翻滾,在泥沙鮮血裏,被斷臂的敵將得了縫隙,一刀斬了頭顱。敵軍歡呼大吼,將士倒戈投降。有風吹過,這將軍的屍身被掩埋在了黃沙裏,受馬蹄踐踏成泥漿。但那沉重的黑氣,卻悠久不散
一片綠意青蔥的麥田,農夫正看著自家的良田數畝,地肥苗壯,麥芽似劍直刺天空。身後的妻子也帶著笑意,目光流轉緊盯著丈夫。似在他的歡笑興奮,在他的汗水裏溫柔。
春風拂麵,長草搖曳,忽然一股濃重的黑氣繚繞農夫的身軀。他痛苦的翻出眼白,倒在地麵翻滾扭曲。肢體怪異彎曲,麵目猙獰。
那黑氣卻愈發強盛,在妻子的哭喊驚駭,農夫再也沒了聲息。隻有黑氣繚繞天地,在春風殘留,再不消散
如此這般,不知經曆了多少輪回,也不知經曆了幾生幾世。終於在一聲稚子哭喊落地,一場瘟疫覆蓋了小村莊,村民多半身死。而那剛出生的稚子,卻被一個麵容佝僂的外來老者撿起,在村尾的一個茅屋定居了下來。
老者看著稚子緩慢長大,帶有擔憂的望著屋外的天空。他的眼角似穿越了時空,隱隱看到天地間,那片曾被鮮血染紅了的大地。黃沙之下,一道黑氣忽然繚繞而起,盤結了向。
更在一片本是青蔥田野,泥土掩映下,又有一道黑氣掙紮向
接連不斷,數十條黑氣紛紛破土而出。帶著陰寒,帶著猙獰,在老者渾濁的雙眸,緩緩凝聚,交融結合。
老者驀然閉目,似忽然老卻了多年。
而那相互交融凝結的黑氣卻自天半轟然跌落到一片荒山之,附在了一塊野獸的骨架,再也不動了。
老者帶著擔憂離去了,在幼子的哭喊聲,留下了那個破舊的茅屋,踩著佝僂的步子緩慢走開。
幼子努力讀書,靠村民接濟長成,終於再現了那張清秀的麵龐。
在一個風雪初消的清晨,書生踩著歡快的步子。拿著典當了那佝僂老者留下的茅屋,而換取來的二錢銀子,在一片風和日麗,背著書箱向著北方京城的方向緩步走去。
一夢幾生,韓湘緊閉的眼角不覺已流下了淚水。
淚水滴落在素行雲的手掌,濕潤了她那顆脆弱的心。她溫柔的撫摸著這個清秀而堅毅的麵孔,其不時散出的柔弱與孤獨,仿佛幕布一般,籠罩了她少女的心,讓她不自覺想要去親吻那張幹裂的嘴唇。
素行雲心神搖曳,眉目迷離。雙頰帶著潮紅,仿佛一顆小心髒兒便要隨時從嘴巴裏跳動而出。若非小七和那老者打趣調笑的聲音響起,傳進這個空寂的山洞之,她當真便要探下頭顱,將自己冰冷的嘴唇印韓湘的麵龐。
天邊的暖陽帶著白光與小七的大叫傳了進來:好赤麵爺爺,大好赤麵爺爺,你趕緊把那大大大鱷魚放出來陪小七玩玩好嗎
素行雲不由搖頭輕笑,再看向韓湘的麵龐時,羞怯縈繞而。
夢境消散,韓湘隻覺得如愁水一般的疲乏縈繞周身。忽然感覺到手掌柔軟滑膩,好像有一片溫柔的綢緞被握在手一般。他極力的睜開雙眼。
入眼處,一張絕妙的臉蛋兒正掛在一副曼妙的身軀。桃紅遍布麵頰,柳葉彎眉下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正出神的盯著自己。迎著斜照進的陽光,白衣勝雪,出塵縹緲。
韓湘的手掌不覺緊握,仿佛隻要一鬆開,這個仙子一般的人兒便要迎著微微吹進的暖風飄起,直天闕。
素行雲的手掌被韓湘緊握的略有疼痛,嚶嚀一聲出口。再回過神來,便看到韓湘睜著雙眼,正緊盯著自己。
她羞澀帶著驚喜,忙低下頭,避開韓湘的目光。頓時心似又浮現一抹黯然,不覺再想到彼此的身份,更想到方才自己的意亂情迷。糾結躊躇徘徊在心頭,讓她更覺孤單無助。
素行雲柔聲道:你醒啦
韓湘嗯了一聲,掙紮著便要坐起。
剛一有動作,突然感覺手的溫柔尤在,不禁低頭看去。
一隻雪白纖嫩的小手兒正被他緊握在手,韓湘清晰的感受到那小手帶著的微微顫抖和手心溫暖的汗意。
素行雲驀地一驚,啊了一聲,猛地抽出自己的手。臉的紅暈更加豔麗,仿佛已有鮮血衝破麵頰的薄皮,透出皮膚而滴下。
韓湘亦覺羞怯,他素來對男女之事麵皮淡薄。雖是少年人兒,正值春心泛濫之時。但他卻將書經聖言蕩漾心田,擾亂了懷亂的思緒。卻又不免雙頰滾燙,直燒灼到耳根。
韓湘隻覺頭腦昏沉,但周身卻無一點大礙。之前的獸意再度蟄伏,黑氣也已消散無蹤。身體一片舒暢明朗,再沒有了那枯骨透體的疼痛與脹悶,隻把一張小心兒全負到眼前佳人身旁。隨著素行雲的低頭而心動,隨著她的顫抖而心亂。
韓湘很想反身跳下石床,將這個單薄的人兒摟入懷,放肆愛護。但赤麵激動的聲音卻猛地自洞口的陽光縫隙傳來,帶著略微的顫抖與哭腔,大叫道:少主您您終於醒了
韓湘慌忙平定心思,素行雲已帶著糾結與羞怯站起。踩著山洞底的碎石,迎著陽光走了出去。
她畢竟是正道人,更是大教墨陽門門主素易行的女兒。而身後兩人,一是妖道的頭領赤麵老妖;另一個更是妖道少主,妖主帝俊的傳人。
如此身份,便注定道錯行差。不知出得了這幽冥深淵,會否淪為生死仇敵
韓湘甫一見到赤麵,霎時又驚又喜。忙起身下床,將跪拜在石床旁的赤麵攙扶起身,急切道:赤老您怎的會在這裏
複又轉頭看向四周嶙峋的怪石牆壁,山洞潮濕,斜陽輕照,模糊朦朧似可見洞口外的光景。一片灰蒙,不時有白骨橫在地麵,許是仍在幽冥深淵。
赤麵老淚縱橫,在韓湘的百般拉扯之共坐石床之,悠悠而談。
原來韓湘跌下幽冥深淵之後,那怪的錦衣漢子竟將素行雲隨之丟下。登時那墨陽門主素易行便如瘋魔了一般,瘋狂的衝擊妖魔二道。好在有齊天妖王連同魔教幾個大魔一起將其壓製,更有寧無鋒魔威蓋天,獨鬥少林淨憂方丈與墨陽數位劍客。一柄龍淵劍被舞出遮天之威,風頭無兩。再加妖兵眾多,魔子萬千,將武當無塵掌教連同各大掌門團團圍住。
戰鬥慘烈,死傷慘重,哀鴻遍野,汙血殘肢幾欲將整個南際山掩埋。
大戰持續了三天三夜,最後武林盟主攜夜魔再度出現,雙方調停這才止戰。而那墨陽門主素易行更是重傷垂死。
最後正道妥協,允許妖魔二教共入州,享受美妙世界。但也約法三章,不教為禍蒼生。再從各自門挑選門人棟梁組成州衛,行監督懲戒之職。共持州,安然相處。
幾方言罷,達成共識。墨陽門主素易行曾要獨下幽冥深淵營救愛女,奈何這幽冥深淵竟怪的緊。任憑那素易行百般躍下,竟無一例外,都出現在了南際山北麵峰下。
素易行悲痛欲死,無奈隻得帶著悲傷閉關去了。
而武林盟主黃無歇更與夜魔,寧無鋒等多次欲入這幽冥深淵。但也無奈若此,俱都下不到深處,複現在南際山北麵峰下。俱是無功而返,垂頭喪氣。
韓湘聽到此處不禁心感歎,沒曾想這接連月半的顛簸,相識的一幹或妖,或魔,或正道君子之人俱都在為自己而擔憂,而焦急,更是甘願以身犯險境來找尋自己。
頓時內心深處的孤單之意消散了不少。
但念頭百轉,忽又想起柳隨雲不知現在何處,更不知是否尚存。又轉念想道方才自己睡夢迷迷糊糊做的一個怪夢境,那夢裏小七的爺爺奶奶竟會是自己多世前的生身父母。
更想到那深沉的黑氣,那美麗婦人眼角的淚水,和那年男子眉目間的慘淡。韓湘不由得心頭一疼,淚水竟已緩緩流下。
赤麵雖自顧言說,但也一直注意著韓湘的表情。他深知韓湘之身世,更知他孤苦無依。想來定是自己一番話語牽動了心底的傷痛,是以才有淚水流下。
赤麵長歎一聲,仿佛長輩一般在韓湘的後背輕撫兩下,出言寬慰道:少主莫要悲傷了,待我們尋了路途出得這幽冥深淵,一一答謝便是。
韓湘也自強定了思緒,抹下眼角的淚水,接著問道:那赤老,您是怎的到得這深淵之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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