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鋒槍的彈匣在腰，但沒有左手的配合根本沒法子彈，而且時間也隻有區區幾秒鍾了。孟翔瞪著眼，兩耳幾乎屏氣地看著即將刺破自己胸膛的那把刺刀。猛然間，孟翔以閃電般的動作伴隨著自己剛剛想起的念頭，丟掉衝鋒槍並用右手拔出腰間的那把王銘章自戕用的勃朗寧，將裏麵的七發子彈一口氣全部打在了這個幾乎是泰山壓頂般刺穿自己的日本兵的身。日本兵的嗥叫聲在扭曲的變腔化為了慘叫聲，噴出的滾燙鮮血濺得孟翔滿臉都是，七發子彈的衝擊力將日本兵的屍體推到了四五米外。

    孟翔艱難地喘著氣，鎖骨被打斷的地方傳來的劇痛幾乎是痛不可當，讓他的喘氣變成了抽氣。媽的如果再冒出一個小日本，我真的交代在這裏了孟翔用右手和勉強能動但無法抬起的左手給衝鋒槍哆哆嗦嗦地裝著子彈。在這時，幾個人影呼啦啦跑進來。孟翔心頭一驚，看見原來是李興武和周雲穎，才鬆了一口氣。

    參座你怎麽了李興武和周雲穎急忙跑過來扶住孟翔。

    沒什麽，隻是鎖骨被打斷了孟翔咬住嘴唇，戰局怎麽樣了

    鬼子跑了周雲穎興奮地道。

    跑了孟翔吃了一驚，鬼子明明占風，怎麽會跑了

    不知道鬼子莫名其妙全體撤退了李興武也一頭霧水，難道是我們的援軍來了

    我們哪有什麽援軍孟翔苦笑著搖搖頭。

    南關入城口處突然跑來一大批士兵，為首的是增援特務營的801團三營長於悅。看到孟翔等軍官後，於悅急忙跑過來，滿臉喜形於色：參座副參座周營座說話時，他看見孟翔肩膀血水汩汩，臉的喜色立刻消失了，參座，你負傷了

    別說廢話城外的戰局究竟怎麽樣了孟翔急切地問道。

    哈哈，鬼子隻顧把主力用來進攻莒縣，其餘的部隊又被我們纏在郊區，結果屁眼被狠狠地捅了一刀於悅眉飛色舞，嘴裏的話語也因為過度的興奮而口不擇言。

    誰幹的孟翔吃了一驚。

    孔專員於悅樂道，孔專員帶著他的保安團增援我們來了趙團座和孔專員他們把郊區那個鬼子大隊給殺退後，直接以坦克開路，朝鬼子的炮兵陣地撲去，偷襲不成直接強攻，同時趙團座派我帶著三營過來救援你們。

    孔墉他怎麽會到這裏來了孟翔更吃驚了。

    鬼子鑽了我們的空子，孔墉又鑽了鬼子的空子。李興武明白了，他又對孟翔道，先別問這麽多了，趕緊抓緊時間收複被鬼子占領的地方。你的傷也趕緊找個軍醫給你包紮一下，骨頭斷了，必須要夾板。

    天亮的時候，日軍開始了報複性的炮擊，不但炮擊的時間姍姍來遲，而且火力也明顯昨天稀疏了很多。午十點多的時候，在莒縣的南關城區裏，孟翔見到了一天前剛剛分別的孔墉。孔墉容光煥發，見到孟翔後笑容滿麵：孟參座，看來我來得正是時候啊然後又看到了孟翔纏著繃帶的肩膀，急忙關切地問道：孔參座，你受傷了要不要緊

    逖父兄，我隻是小傷，這究竟怎麽回事你們怎麽會來到莒縣孟翔迫不及待地問道。由於對方關鍵時候救了自己一命，孟翔對孔墉的稱呼也變得親熱了很多孔墉字逖父。

    哦，也沒什麽。你們前天淩晨離開莒南縣後，我一邊整頓著莒南縣的防務，一邊也不太放心你們。孟參座你不是送給我們一台電台嗎我讓電台兵試著聯係你們，但反複呼叫，你們都沒有反應。後來，我看到大批的莒縣老百姓陸續逃難到我這裏，還說你們讓他們來的。我感到隱隱不太妙，擔心你們在莒縣陷入苦戰無法脫身。於是我帶著保安團和在莒南縣招募的三百多名青壯年趕來看看能不能幫助你們。托你們的福，你們當初贈送了我們不少武器彈藥，又繳獲了偽軍的幾門迫擊炮和幾挺機槍，現在算是發揮出作用了。為了躲避日軍飛機，我們也是昨天黃昏時分出發的，走了一夜來到莒縣南部，正好碰到你們的特務營和一個大隊的鬼子在廝殺，我和我的弟兄們自然義不容辭了。再加那位趙團座又帶了一個營過來增援，我們兩部夾擊，把這夥鬼子給消滅得差不多。趙團座說他既要增援城內，又想去突襲日軍的炮兵陣地，原本兵力不足，但看到我帶來的這七八百人，覺得夠了。我便和趙團座一起趁著日軍主力陷在城內，端了日軍的炮兵陣地，不但幹掉了百個鬼子的炮兵，還摧毀二十多名鬼子的大炮。要不是鬼子的部隊馬回援了，我們非要把鬼子的大炮全給毀了不可。孔墉一邊興高采烈地說著，一邊摸了摸右耳。他的半個右耳都沒了，應該是激戰被流彈削掉的。

    幹得漂亮孟翔忍不住喝彩。

    李興武則目露精光：逖父兄，你把我們當初送給你的那部電台帶來了沒有

    孔墉急忙讓身後的電台兵前：當然帶來了電池也帶來了。

    李興武欣喜若狂：太好了我們的電台被鬼子的炮彈炸毀了，逖父兄，能不能把你們的電台借給我們用用

    當然可以這部電台本來是你們送給我的嘛孔墉很痛快地道。

    李興武急忙命令電台兵用365旅的電密碼向旅部電台發送信號。僅僅幾分鍾後，旅部便回電了。顯然，張宣武在這段時間裏也因為和孟翔等人失去聯係而心急如火。

    聯係了李興武興奮地道，旅座問我們怎麽回事。

    回複旅座，我部在莒縣與日軍一個聯隊陷入激戰，電台被毀，所幸得到駐守莒南縣的國軍海州保安團的增援，戰局暫時轉危為安，但目前陷入僵持。孟翔急忙口述道。

    電台兵十指如飛地急忙把電發送了出去。

    幾分鍾後，旅部傳來電。孟翔和李興武剛剛接過一看，眼睛瞪大了：迅速撤離莒縣日軍援兵已到第五師團阪本支隊約一個加強大隊的兵力以及剛剛從關外調來的偽滿洲國第十五混成旅已於三個小時前從臨城方向轉向臨沂東北，極有可能攻擊莒縣。

    孟翔和李興武看完都大吃一驚，沒想到電台被損毀的這短短不到二十個小時內，臨沂和莒縣的戰局居然又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看到這份緊急軍情，孟翔和李興武都一陣不寒而栗，要不是孔墉及時送來了電台，那部隊徹底成為甕之鱉了。

    參座，弟兄們現在筋疲力盡，而且傷亡過半，眼下繼續撐住已經是非常危險了，如果日軍再來一個加強大隊和幾千偽軍，那我們徹底都要交代在這裏了。而且看電報的時間，這股日偽軍在五個小時前已經朝著莒縣開來，他們現在應該距離莒縣可能都不到五十公裏了。最要命的是，我們根本不知道他們在哪個方向哪個位置。我們要是再不撤退，鐵定要被包餃子了李興武額頭汗水涔涔。

    第五師團用國崎支隊攻擊臨沂，用阪本支隊牽製在臨城的第20軍團。第20軍團七萬兵力。阪本支隊本來在臨沂被打殘了，撐死了也隻有五千人，即便加一個混成旅的偽軍，第20軍團也應該完全能遊刃有餘啊怎麽會讓日偽軍抽調這麽多部隊來到莒縣孟翔幾乎是火冒三丈。

    還用說嗎那位湯軍團長仍然是在保存實力消極避戰。日軍別說一個支隊在牽製他，哪怕隻有一個大隊在牽製他，他也照樣不出擊。李興武苦笑著，你以為那位湯軍團長真的不知道他對麵的鬼子有多少他隻是在揣著明白裝糊塗罷了所以他才故意不出擊。這一招，叫做假癡不癲。鬼子以一個支隊為疑兵，他雖然已經看得清清楚楚，但故意假裝陷阱，這樣，他不出擊便有了最合適的理由，而李長官那邊也拿他沒辦法。

    次他消極避戰，害得整個122師和124師基本全軍覆沒在滕縣。現在他又消極避戰，害得我們又要葬身在莒縣這個王八蛋孟翔咬牙切齒，簡直是怒發衝冠。

    現在罵他也沒什麽用。李興武冷靜地道，莒縣已經慢慢陷入日軍包圍了，我們必須要抓緊時間趕緊撤

    孟翔忍住怒氣，點點頭：趕緊撤吧讓801團三營和802團三營繼續在正麵陣地牽製迷惑日軍，特務營和保安團立刻整頓物資，能帶走的全部都帶走，不能帶走的全部都燒掉三個小時後，全體撤退

    李興武道：三個小時後是下午一點，我們如果在這個時候撤退，鬼子的飛機很容易找到我們，一旦我們被發現，徹底完了。還是放在黃昏時分撤吧雖然被拖延的時間會更久，但我們趁著夜色突圍才更加有把握。

    孟翔點點頭：興武兄，還是你考慮周全。好，我們傍晚四點時撤退。

    在忐忑不安的心情，官兵們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撤退準備，孟翔慢慢地熬等著黃昏時分。這種等待是非常煎熬的，也是有得有弊的。提前撤退，部隊被發現的概率非常高，到時候直接是全軍覆沒；延遲撤退，被發現的概率會降低，但被包圍的概率則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慢慢增高。第51聯隊估計在兩天的激戰元氣大傷，因此這個白天倒沒有發動幾次有力的攻擊。莒縣戰役讓池田大佐原本的雄心壯誌徹底被打碎了，看著殘破不堪的部隊，他知道台兒莊已經和自己無緣了。而對第51聯隊的戰績十分不滿的板垣將冒著風險從臨城前線牽製第20軍團的阪本支隊裏抽調了一個加強大隊，連同剛剛增援來的滿洲國第十五混成旅趕去莒縣救濟，不但要奪回莒縣，還要徹底消滅這支捅了鋼軍第五師團後庭的軍隊。板垣將既焦躁又狐疑，他非常想知道這支部隊究竟是哪裏冒出來的精銳。

    不知怎麽搞得，孟翔感覺這個白天特別長，眼睜睜看著太陽掛在西邊雲端卻一直遲遲不落下去。好不容易眼巴巴等得黃昏來了，孟翔輕輕鬆了一口氣，開始下達命令：各部隊依次慢慢撤離老趙，你帶著兩個主力連殿後，那三輛坦克也交給你，臨走前把那些已經澆汽油的物資統統點火燒了特務營開路全體撤向莒南縣實際，帶不走的物資也已經不是很多了。首先是官兵們這兩天來開火射擊簡直是鋪張浪費大手大腳，把日軍囤積在這裏的彈藥盡情揮霍，另外孔墉帶來的幾百人也增加了人手力量，除此之外，日軍在這裏的幾十輛汽車也被用來裝運傷員和物資，撤退的官兵們和那些騾馬無不背負著沉甸甸的物資。

    下達完命令後，孟翔望向李興武：陣亡的弟兄都安置好了吧

    一共五百二十八個弟兄在這裏捐軀了，遺體都已經掩埋了，軍籍牌和軍籍證都已經收來了，等我們安全離開後，一定好好撫恤他們的家屬。還有，重傷兵的那二百多個弟兄裏，現在根本沒有時間和條件進行急救，雖然能把他們給帶走，但估計有一半也是撐不下去的。除此之外，莒縣那一千多青年也損失了五六百人，基本都是昨晚夜戰的時候傷亡的，畢竟他們沒有實戰經驗；孔墉的保安團也損失了二百來人。唉李興武說著，語氣間也有些唏噓。

    孟翔聽得一陣陣心痛：莒縣一戰，損失了約六百五十個老兵，這可真是一筆巨大的損失。

    在趙海軍和那兩個連官兵們的掩護下，部隊主力開始悄悄地繞過莒縣東南的山林，撤向莒南縣。一個多小時後，天色徹底黑了，趙海軍從後麵帶著部隊也緊趕慢趕地追了來。

    老趙，鬼子發現了沒有孟翔急忙問道。

    還沒呢趙海軍也鬆了一口氣，鬼子大概被我們打痛了，天黑後沒怎麽敢再進攻。我和弟兄們想給鬼子設點陷阱，但翻遍了鬼子的倉庫，也沒找出幾顆地雷。看來鬼子不屑使用這玩意。沒辦法，我隻能把那些死在城裏的鬼子兵的屍體給廢物利用，都擺成活人的樣子，用死鬼子嚇活鬼子。另外，我弄了幾個小花招，確保城內能槍聲不斷。

    哦什麽小花招孟翔好地問道。

    趙海軍嗬嗬一笑：我在城裏不同地方留下了一百多支帶不走的槍，給槍膛裏裝子彈，再用一根細線係住扳機，細線的一頭掛著石頭，間跟點好的香連在一起。香燒完後，細線斷掉了，石頭掉下去了，便可以扣動扳機發出聲響。為了弄得更像真的，我還留了兩挺機槍，也如法炮製。等香燒完後，那兩挺機槍咯咯咯地掃射起來。這樣聽起來，好像我們還在城裏一樣。

    真有你的孟翔笑了。

    鬼子雖然一時半會被糊弄住，但隻要鬼子的指揮官心血來潮，派出一兩支小部隊摸進城裏，我們擺的空城計徹底露陷了，所以還是抓緊時間跑吧李興武在旁邊道。

    部隊在山林間匯成了一條黑色的長龍，緊急地朝著莒南縣的方向穿梭而去，緊張的氣氛讓官兵們都加快著腳步竭力前進著。為了防止部隊落入日偽軍的埋伏，孟翔命令特務營剩餘的官兵們化整為零地活動在部隊的前後和兩翼，進行搜尋和探路。孟翔在部隊邊一邊不停催促著官兵們繼續加快腳步，一邊暗暗祈禱。他現在算是嚐到了草木皆兵風聲鶴唳的滋味了。可能老天爺再次保佑了孟翔，部隊出發三個多小時後，後麵也沒有日軍追兵趕來，特務營的偵察兵們在周圍也沒有發現日偽軍蹤跡，似乎部隊的悄悄撤離沒有驚動日軍。

    謝天謝地孟翔在心裏暗暗僥幸。隨著時間的流逝，孟翔心頭也慢慢平靜下來。心頭的緊張感消失後，肩膀的疼痛則愈發明顯起來。軍醫已經把孟翔的肩膀給包紮了起來，又給被打斷的鎖骨給了夾板，紗布雖然能止血，但無法止痛。這種深入骨髓的劇烈疼痛讓孟翔半個身子都麻木了，臉色也疼得陣陣發白。

    參座，你還是車先休息一下吧李興武走過來關切地道。

    不行，我不能有特殊待遇，不然弟兄們會怎麽想孟翔堅決地搖搖頭。

    參座，你是部隊主官，又受了傷，你現在和其他傷員一樣坐車，這是非常合理的事，弟兄們不會因此而特別苛刻要求你的。李興武勸解道，你以身作則，弟兄們都已經知道了，你現在坐車是因為你受傷，不是搞特殊。弟兄們會理解和支持的，你不需要苛刻地對待自己，因為那樣也是一種迂腐。李興武的神情很認真。

    孟翔想了想，覺得李興武說的也對，自己再這樣推諉下去，反而像作秀，加身體也確實痛得不行，便不推辭了。爬一輛裝滿傷員的日軍汽車後，孟翔蜷縮著，很快打起了盹。

    迷迷糊糊睡了幾個小時候，孟翔猛地被人推醒。艱難地睜開眼後，孟翔看到李興武趙海軍孔墉等軍官們焦急的臉龐。怎麽了孟翔心裏隱隱有股不想的預感，現在幾點了

    淩晨四點多。李興武神色焦慮，我們已經快要到莒南縣了。但是特務營探路的弟兄發現他顯得很艱難地道，莒南縣已經失守了。

    什麽孟翔大吃一驚，陡然間睡意全無，我們的退路豈不是被切斷了

    孔墉在旁邊自責地道：都怪我考慮不周，我把保安團全帶走了，在莒南縣隻留下一百多剛剛參軍的新兵維持秩序，沒想到

    這不怪你。孟翔火急火燎地跳下車，多少敵軍日軍還是偽軍

    偽軍。大概兩個營，包括一個騎兵營和一個步兵營。李興武憂心忡忡，根據探路的特務營士兵的報告，通過口音可以判斷出這股偽軍操著的是東北口音，肯定是偽滿洲國軍隊第十五混成旅的一部。雖然偽軍隻有兩個營，但偽滿洲國軍隊在東北常年圍剿東北抗日部隊，還是有不小的戰鬥力的，特別是那個騎兵營，那幾百騎兵要是向我們衝殺過來，我們算能強攻突圍，也會損失巨大的。最重要的是，一旦這裏打開了鍋，附近的日偽軍紛紛聞風而來，我們徹底插翅難飛了。還有，頂多還有兩個小時，天大亮了，鬼子的飛機便可以肆無忌憚轟炸我們。我們要是不趕緊突圍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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