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節 諜影重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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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瑟瑟,洛陽郊區的入城道路,到處是荒涼的郊野和難民流民搭建起來的簡陋房屋。小說
火艮在長筒望遠鏡裏緊張地張望著四麵八方,他的好幾百部下則如臨大敵地分布在現場和周圍,礦工們在廢舊房屋的窗口在野地的田埂間在已經落盡樹葉的樹林裏在事先分配好的每一個監視點攜帶著武器和望遠鏡進行著警戒。火兌有些惶然地站在新豫係情報部的二號人物林天宇的身邊。二老板的親自出麵,讓火兌感到事情自己想象的還要嚴重,但眼下這麽大的陣勢又讓火兌感到了心理的安慰。林天宇麵無表情地麵對著前麵這條空蕩蕩的土路,寒風卷著落葉,一片蕭瑟。
夫人身邊現在有幾個人林天宇沉聲問火兌。
火兌意識到二老板是在問總司令的夫人蔣雍,急忙回答道:夫人一直居住在洛陽古城路的一棟四合院,除了夫人外,夫人的四妹蔣華也一起住在那裏,蔣華小姐是河南事變後跟著蔣百裏將軍一家來到洛陽的,從此便和夫人生活在一起。另外,夫人當初在香港大學的同學謝小姐也長期跟夫人住在一起,除此之外還有一位照料夫人生活的保姆和一個丫頭,一共四個人。
這四個人是什麽來頭
那位謝小姐叫謝小萍,當初總司令在洛陽遇刺的時候,她路遇到這件事,還誤打誤撞地射殺了一個刺客,再加她是夫人的同學,來洛陽投親卻舉目無親,因此一直跟夫人生活在一起,是夫人的閨密友;那位保姆叫張媽,在蔣百裏將軍家裏照料蔣家下起居十多年的老仆人,蔣百裏將軍當初來河南後,張媽便跟夫人住在一起;那個小丫頭叫小葉,豫東信陽人,河南大饑荒時全家逃荒到了豫西,但全家都餓死在了路,夫人看她形單影一個人在家門口無家可歸,便收留了她。
林天宇點點頭,然後問道:夫人身邊有你們的人嗎
火兌道:有,代號火離,長期負責暗保護夫人,是那幾個人的其一個。
林天宇冷哼一聲:夫人流產了,這是你們的保護結果
火兌打了個冷戰,不敢說話。
路的盡頭,開始出現了幾個小黑點。幾輛軍用小汽車靜靜駛來,沒有任何的鋪張和排場,隻是每一輛車都拉著窗簾。火兌火艮等人急忙昂首挺胸,同時心裏的緊張感也陡然間增加。他們都心知肚明,如果真的有什麽意外,這個時候是最容易發生的。
林天宇板著臉寸步沒動,這給火兌等人造成了一個很大的麻煩。幾輛車一模一樣,誰知道總司令在哪輛車裏。看到二老板沒動,火兌等人也不敢動。轉眼間,車隊已經行駛到跟前,五輛車,前後四輛車子的車門一起打開,下來十幾個軍人,荷槍實彈渾身戒備,為首的是總司令警衛營營長武書源。武書源向林天宇火兌點點頭,算是示意。軍人們在第三輛車子的前後左右圍聚成了一道人牆。火兌等人則暗暗鬆了一口氣,他們終於知道要迎接哪輛車了。火兌輕輕揮揮手,手下們也一湧前,配合軍人們把人牆圍堵得更加密不透風。
車門打開,身穿筆挺將軍服的孟翔緩緩地走下車。
火兌還沒有來得及行禮,轟然的一聲槍響在郊野裏猛綻放開來。子彈準得令人歎為觀止,從幾十人組成的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牆一個小得隻能飛過蒼蠅的縫隙呼嘯而來。火兌瞠目結舌地看到總司令的腦袋在自己眼前變成一個爛西瓜,熱騰騰的紅白之物四處飛濺。
狙擊手火兌脫口而出。
在那裏林天宇神色冷然地指向百米外一個光禿禿的小山包。
火艮立刻帶著部下狼犬般地一窩蜂撲了去。火兌則手足無措地撲向那具已經死透了的軀體,他感到很茫然,因為林天宇和武書源都根本沒有第二眼去看那具屍體。林天宇看著他,神色不悅地道:一個死囚替身而已。但是,火兌站長,你的洛陽很不幹淨。
屬下知錯。火兌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火艮正在帶人對那個小山包掘地三尺。腳底下再次傳來一個槍響,這讓火艮等人迅速鎖定了刺客的位置。挖開半米多深的泥土並掀開一塊波浪狀的鐵皮板後,一個棺材坑般的土坑以及一個已經自殺的狙擊手赫然在目。這個狙擊手事先在這個光禿禿的地方挖了一個足夠他趴下的土坑,然後蓋鐵皮並填泥土,最後鑽了進去。如果不是他剛才自殺,別人哪怕站在他頭頂都發現不了他。火艮對部下示意了一下,部下扛著屍體跑回林天宇和火兌的身邊。火艮則拿著那把狙擊槍:日製九九式狙擊步槍。
果然是日本人。火兌若有所思。
林天宇冷笑一笑,然後走向那第三輛車子,對司機敬禮:總司令。
坐在駕駛室內的孟翔點點頭:知道了,進城吧。
沉浸在一個又一個捷報帶來的一波又一波喜慶氣氛裏的洛陽全城喜色,作為新豫係的軍政核心所在的這座城市,人口已經從當初的五十餘萬猛增至一百餘萬,新來的人口絕大部分都是當初河南大饑荒時從豫東逃來並在這裏安家的災民。人口的增加,使得城市的繁華程度也水漲船高。孟翔是這些繁華和喜慶的主要製造者,但他的車隊駛入城內後則帶來了格格不入的陰鬱之色。戒備森嚴的車隊緩慢而無聲地行駛著,活像一列殯儀車隊。
一個黃包車夫叼著煙,慢悠悠地從拐角的巷子裏出來,不慌不忙迎麵朝向車隊。距離二十米的時候,車夫用叼著的香煙點燃了車的炸藥,同時發瘋般地衝刺狂奔向車隊。護衛車隊的礦工迅速開火,車夫被打成了篩子,滿載炸藥的車子猛然炸開,無數的鋼珠暴雨般呼嘯飛濺,街道兩側血水噴霧,被崩殺的行人和礦工特工血濺三尺,橫七豎八倒了一地。沸水般的尖叫聲和極度的混亂,藏匿在街道兩側店鋪裏的幾十個殺手以及冰雹般的手榴彈從各個方向同時蜂擁撲向車隊,各種重武器讓街道電閃雷鳴天翻地覆。護衛車隊的軍人們和特工們浴血奮戰。
持續十分鍾的戰鬥讓半條街血流成河,受傷或死掉的行人刺客軍人特工狼藉遍地。車隊在血泊和屍骸開始有條不紊地倒車。
火兌拎著衝鋒槍,跑到林天宇身邊。林天宇看著已經被打成馬蜂窩的車子,偽裝成司機的孟翔倒在了座位,渾身血流如注,肯定已經斷氣了。火兌惶惶然道:老板,總司令他
林天宇看了他一眼:刺客是什麽人
使用的是軍統的武器。火兌回道,然後繼續惶惶然,總司令他
假的,死囚替身。我們監獄裏的死囚多得是。林天宇不耐煩地擺擺手,繼續趕路。
警衛們和特工們重新車,從附近站點趕來的礦工開始清場。
半小時後,車隊終於開了古城路,停在了一棟古樸而幽雅的四合院前,眾人開始下車。林天宇的臉露出之前沒有出現過的客氣和恭敬,他向軍人們的一個軍人敬禮:總司令,到了。
穿著少尉軍裝戴著鋼盔偽裝成普通士兵的孟翔點點頭,跨下車。
震耳欲聾的槍聲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猛然響起,剛剛下車的孟翔在四濺的血花猶如木偶般手舞足蹈。開槍的是兩個軍人,手持衝鋒槍,在這麽近的距離進行射擊,密集子彈的衝擊力讓孟翔被彈飛了幾米遠。剛才的街頭刺殺,不過是為了讓這兩個真正的刺客混入隊伍。混戰,身穿軍人製服的這兩個刺客趁機混入隊伍,此時確定孟翔的真人後,立刻開火射殺。武書源和軍人們的反應很快,迅速撲去並製伏了這兩個刺客。兩個刺客一起咬牙,吞下了做成假牙的毒藥,幾秒鍾後死了。
火兌愣愣地看著總司令的屍體,不知道該做出什麽表情。接連不斷的替身讓他懷疑這個屍體是不是也是替身,如果現在再表現出悲傷或惶然,那肯定有假哭拍馬屁的嫌疑了。
還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林天宇若有所思。
老板,總司令他火兌支支吾吾地問道。
總司令早已經到家了,鋪張招搖本來不是總司令的作風。林天宇目不斜視道,這個車隊不過是誘餌,伸出來試探試探罷了。
老板,日本人實在是欺人太甚要不要血洗他們幾個點作為警告火兌憤憤道。
時候未到。林天宇搖搖頭,大老板有計劃。
距離這裏幾百米遠的一棟差不多一模一樣的四合院裏,孟翔正在一間房間裏用飽含自責的眼神看著蔣雍。想了半天,孟翔艱難地道:真對不起。
麵如白紙的蔣雍吃力地笑了笑,兩眼淚水長流。
孟翔轉向身後,望著站在房間裏的武書源和四五名衛兵。武書源知趣地帶著衛兵們走出房間。你守在門外行了,他們都到院子外麵去。孟翔在房間裏補充道,別攪了這裏的清淨。
武書源對手下示意了一下,衛兵們老老實實地走出門外。
一起住在這裏的蔣華謝小萍張媽小葉焦急地湧來,她們一方麵也為蔣雍歎息和難過,一方麵也是想看看那位赫赫的河南王。但武書源像個門神般把她們統統擋在門外。
我都不能進去嗎裏麵是我的二姐和二姐夫蔣華倔著脾氣道。
你是總司令的二大爺都不行。武書源甕聲甕氣地道。
張媽拉住蔣華:好了,四小姐,二小姐跟二姑爺肯定有很多話要說,你別進去了。
蔣華憤憤地看了一眼瘟神一樣的武書源,氣哼哼地轉身而去。
武書源盡忠職守地守衛著門口,同時打量著這棟四合院,典型的北方庭院,四麵有厚厚的山牆,院子裏青磚鋪地,裏麵則一字排開五間屋舍,分別是小葉謝小萍蔣華蔣雍張媽的住所,武書源此時站的是第四間房間的門口,每個房間隻有一扇門一個窗戶一個暖爐的通風管,院內幾棵參天大樹拔地而起,花壇盆栽錯落有致,大多都是梅花。雖然眼下是冬季,但正是梅花盛開時節,因此院子裏姹紫嫣紅清香宜人,四合院的後麵便是滔滔的洛河,前麵是大街。院子牆外,十幾名衛兵同樣盡忠職守地守衛著巡視著。
孟翔跟蔣雍顯然有很多話要說,兩人從下午獨處到晚都沒有出門,張媽做好了晚飯後讓武書源送進去兩份,同時給武書源一份。武書源在門口風卷殘雲,然後繼續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執行著職責。
夜色漸漸籠罩了整個洛陽,院子裏一片靜謐。武書源瞪大眼,隨時警戒著來自各方麵的危險,但潮水般的睡意還是湧了他大腦,直到他被一聲刺耳的槍聲和碗碟落地破裂聲驚醒。
作為軍人,武書源對槍聲實在是敏感不過了,眼下在這恬靜的院子裏響起,更加顯得驚心動魄。武書源一骨碌跳起來,隨即暗暗叫苦,罵自己是糊塗蛋,怎麽睡著了。黑漆漆的院子裏,陡然間槍聲大作,幾發子彈呼嘯著從一道回廊裏飛來,打得武書源身邊的牆壁碎屑橫飛。武書源閃電般地一滾,同時兩手拔槍並蹭大腿把子彈膛,然後豹子般竄向子彈飛來的地方。
張媽怎麽是你武書源大吃一驚,他看見保姆張媽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裏,腹部血如泉湧,了一彈,地熱騰騰地散落著瓷碗碎片和流了一地的熱湯。
張媽吃力地道:官長我起來給二小姐做點宵夜給她補補身子有個黑影跳了進來
武書源大吃一驚,急忙向張媽指著的方向衝去,狂奔幾米後,他猛然醒悟:不好調虎離山閃電般想通這一點後,他急忙狂奔著撲向孟翔和蔣雍所在的房間。
房間門已經開著,裏麵槍聲如雷,子彈橫飛,地鮮血四濺。武書源大驚失色地衝進去,眼前的景象頓時頭發差點豎起來。蔣雍躺在床,不知是死是活,孟翔則倒在了地,後腦了一槍,子彈打穿了整個頭部,臉綻開一個血肉模糊的窟窿,肯定死透了。而在血泊裏,倒著一個了好幾槍的黑衣人,還在微微喘息著。
武書源衝去,黑衣人猛地咬了一下嘴裏什麽東西,立刻癱軟在了地。武書源一把扯下刺客的黑布麵罩,既不感到意外但又吃了一驚:果然是住在這裏麵的人,但居然會是她
軍統河南站總部。
燈火通明的房間裏,舒國生正和軍統河南站長劉茂欣悠然品茶。
舒老板,稀客啊沒想到你會親自來兄弟舍下做客,真是令寒舍蓬蓽生輝啊劉茂欣微笑道。
做客舒國生笑道,茂欣兄哪裏的話茂欣兄才是客人嘛。
哦舒老板何出此言。
河南本來是我們的地盤,你們的戴老板把你們派到我們這來,所以你們才是客嘛。
舒老板說笑了。正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眼下的國是國民政府的,河南也一樣嘛。對了,舒老板,這深更半夜的,你到兄弟我這裏來,所為何事啊
看戲啊。舒國生抿一口茶,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劉茂欣。
看戲看什麽戲
看你們一手導演的這場戲啊舒國生微微冷笑。
劉茂欣臉的笑意僵硬住了:舒老板這是什麽意思
當著明白人的麵裝糊塗,有必要嘛舒國生一臉的無奈。
劉茂欣收起笑意,正色道:舒老板的意思是,孟總司令這次回到洛陽,屢屢遭遇的刺殺是我們搞的
難道不是
豈有此理劉茂欣怒道,舒老板,你我雖非朋友,但也絕非敵人,我們怎麽可能會對你們的孟總司令搞刺殺這種令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我們是絕不會做的並且,我們通過內線獲知日本人即將對孟總司令搞刺殺的計劃後,在第一時間把情報與貴部共享。舒老板現在說這樣的話,真是令人齒冷心寒呀
劉兄的意思是,日本人在嫁禍給你們
當然
究竟是日本人在嫁禍你們,還是你們在嫁禍日本人,還很難說吧舒國生冷然道。
舒老板,有話請直說
老板電報一名通訊礦工急匆匆跑來。
舒國生接過電報,掃視一眼後,笑意再次浮現在了臉:終於水落石出了。他望向劉茂欣,揚了揚手裏的電報,最後一場刺殺,終於結束了。現在,我也明白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了。劉站長,這件事真的很有意思嘛不錯不錯,確實是日本人幹的,但你們軍統真的是無辜的嗎
劉茂欣冷冷地道:那好,請舒老板賜教,兄弟我洗耳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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