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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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此馬強已經差不多掌握了這把老槍的的彈道和子彈飛行速度,移動槍口對準跑動的第三個目標的前方位置,槍響起,目標應聲而倒。 vw

    他嘩啦拉開槍機,然後將咬在嘴裏的連排彈藥握在手,用虎口快速撳進冒煙的槍膛,彈倉內放空的兩片漏夾從下方被頂出,清脆的金屬落地聲響起時,他索性探出了大半個身子,向跑出隱蔽處的敵人射擊。他已經不打算隱蔽了,展示自己的存在和立場,可以更好地完成,林秀軒交給他的,與挺進隊結交任務,他根本不擔心保安隊或者挺進隊有人能從這個距離傷到自己了。

    黃翠雲的挺進隊為了奪回挺機槍,她已經派出了7個人,都被屋頂的神槍手打了,5個大概死了,2個奄奄一息還在地挪動。差不多黃長袞一個人,一條槍,將整個挺進隊的氣焰士打垮了。黃翠雲剛剛回過神來,顯然那名槍手一直等著自己的人去奪那挺機槍。憑借槍聲,黃八妹可以判斷出那個家夥藏身的位置,可惜毛瑟手槍的射程夠不到。眼看村裏的保安隊要衝出來,而她的人馬則完全處於奔潰狀態,已經指揮不動了。她知道自己今天凶多吉少了,心想能死在這裏,至少還有一個好,至少叔叔在村裏可以收屍。

    胡思亂想間,北麵更遠的地方,有一支步槍打響,然後聽到保安隊鬼哭狼嚎的聲音。

    她悄悄從土堆後麵伸出頭去。

    這是怎麽回事

    姑奶奶,好像是友軍來了

    隻見村口橫七豎八倒臥著不少黃色製服的保安隊屍體,30秒內被打死了六七個她向右轉過頭,隻看見那遠處的廟頂,有一個身披樹葉,臉如唱戲般畫得烏漆墨黑的大漢,正平端步槍露出半身,每當槍響之時,必有敵人應聲倒下,那氣概簡直猶如天神下凡一樣。

    她一時看呆,不由得喊出聲來:莫不是關帝聖君顯靈了

    這座關帝廟是她小時候常去玩的地方,還記得匾額寫著威震華夏四個蒼勁的大字。村民一直都說這廟靈驗,出遠門做生意的,聚眾賭錢的都要拜;後來她做了童養媳離開這裏,便不曾再去過;隻聽說日本人登陸時,一支國軍躲在裏麵,結果日本人用迫擊炮將廟宇轟塌了半邊,也沒見關老爺顯靈。此刻,她心裏難免想,關老爺怎麽早不發威,晚不發威,今天倒是大顯神通了

    弟兄們,關帝爺顯聖了,都給老娘起來,給我狠狠打。

    她一時雌威大發,挺身而起,揮舞手槍督促反擊,見沒人響應,便一腳踢旁邊抱著頭撒了槍的二當家:

    你們平日裏的爺們兒氣概哪兒去了,都他媽給老娘起來,關二爺麵前,誰都不許裝慫。快去把機槍奪回來。。

    連踢帶打,她將一個個喪魂落魄的隊員揪起來衝鋒,她這邊呼喝叫罵,一直暴露在開闊地,竟然安然無事,似乎真的有神靈護佑一般。

    她的這夥手下,來路複雜,大部分都沒受過像樣的訓練,本來遭遇已經折了膽氣,但是一說到怪力亂神,天神顯靈,竟然恢複了幾分鬥誌;加黃八妹自己站在那裏,半響沒挨槍子兒,真的如同有神光護體一般,大夥兒覺得這回大概真的是武聖下凡,要懲治日本人的走狗了。那邊廂,保安隊被馬強亂槍打死不少,立即認慫後撤。一時間,雙方士氣此消彼長,局麵也隨之又一轉。

    挺進隊二當家搶過機槍,一頓亂掃,再看村外,已經躺倒了保安隊十來具死屍大部分都是馬強打死的。

    耳聽那挺機槍又開始射擊,且槍聲越來越近,村裏的偵緝隊員們發現自己的隊長找不到了,知道頂不住了,索性混進人群跑得一個都不剩,倒是保安隊怕挨槍子兒,不敢亂動,還都在村口貓著。

    局麵徹底翻轉,黃八妹這才取出望遠鏡,仔細觀看那破廟頂,剛才那神人已經不見了。

    關二爺收了神通了她自言自語起來,恨不得那神人能再助自己一臂之力,顯然這一波三折的戰局,讓她也有有一些神智錯亂。

    這當口,頭纏著繃帶的湯龍弟慢慢匍匐爬到她邊。

    姑奶奶,那個不是關聖人。

    放你娘的屁,如此神威,怎麽不是關二爺

    老大,您什麽時候聽說過關帝用洋槍他老人家自古都是用大刀。再者說關公是紅臉,也不是黑臉。

    黃八妹經小湯一提醒,這才察覺事情卻有蹊蹺。

    難不成是張三爺

    嗨,姑奶奶,也不是張飛。湯龍弟使勁一搖頭,他發現老大殺人放火有一套,腦筋確實不靈光,我認得他們,是重慶軍統那邊的人,早救我命的是這個一臉鍋底灰的大漢。

    隔著這麽遠,你能看清

    確實是看不清,不過他們早出手時,臉也是用黑炭畫的一道一道的,殺人手法利落,我不是跟你說過了

    這麽說,是戴局長的人

    應該沒錯,你想,尋常人等哪有這般手段

    正在狐疑,隻見關帝廟那裏有一個人,一手拄著一根拐,一手揮著一塊白布,大喊道:小湯是我,別開槍,我是七斤。

    誰是七斤黃翠雲連忙問湯龍弟。

    這是修隔離牆時認識的那個七斤,早一起從偵緝隊手跑出來的。

    你趕緊過去看一看,替老娘探一探虛實,要是能搭戴局長的線,算你大功一件。

    此時的黃弄村裏一片大亂,打穀場的百姓早不受管束了,大夥兒都都拖兒帶女在四下亂跑,免遭這無妄之災。倒是那保長黃左良家不敢跑,魂不守舍地在祠堂口向村口張望,卻又不敢靠太近看。

    實際,他早察覺到外麵的苗頭不妙,猜到今天是有難了。之前他還在擔心自己的侄女會落到偵緝隊手裏,難免要被砍了頭掛城樓;這會兒心思一轉,又擔心侄女衝進來,一槍把崩了自己;正唉聲歎氣的功夫,隻見有兩個器宇軒昂的人影,從散亂的人群朝自己走來。他不記得自己見過這兩個人,但是他們身的衣服倒是眼熟,那矮個子穿的好像是自己的長衫。

    黃保長別來無恙林秀軒隔著一丈,拱手道,黃左良倒退兩步,一屁股做到地。

    好漢饒命

    他顯然已經認出這聲音了。

    隻怕今天不是我們要你的命,而是你那侄女不肯饒你的命了林秀軒笑道。

    黃保長一時無語,坐在地仰望走近的兩人。他腦子雖然有些懵,但是還在運轉,花了幾秒鍾倒是也想明白了一件事,這兩個肯定不是什麽蟊賊,他們應該是偵緝隊追查的軍統特工。

    好漢有何見教老朽竭誠盡力,不敢有誤。

    林秀軒俯下身子,如同昨天早那樣,居高臨下望著他:黃保長,勞煩你去對那些黃皮的長官說一聲,抵抗沒出路,馬放下武器,我們交一個朋友,我自然讓黃司令手下留情。

    林秀軒至此還不知道該怎麽稱呼那群保安隊,說是黃皮,那老頭反應極快立即聽明白了。

    姚隊長不是大奸大惡之人,老朽這去說通。隻求饒了老朽性命。

    不妨事,隻要你讓保安隊繳槍投降,咱們也可以交個朋友

    2分鍾前,林秀軒得到了馬強的報告,告訴他已經與外麵的女首領接頭了,本可以一鼓作氣攻進來,但是外麵的遊擊隊也折損了不少人馬,可能攻不下這座村莊,是否能想個裏應外合的辦法此前,林秀軒一直在暗觀察村內狀況,偵緝隊的神槍手啞火後,剩下的隊員腳底抹油混在人群裏跑得一個不剩了,隻剩下穿製服的保安隊不敢動,大概是給馬強百步穿楊的功夫給嚇唬住了,他們穿的偽軍黃皮確實顯眼,不似偵緝隊的便衣容易開溜。他立即想到了一個方案,既然偽軍認為自己是軍統那邊的人,不如將計計,迫使他們投降,當然自己出麵太過危險,讓保長去說最穩妥。

    黃保長找到姚隊長的時候,他正在村西的寡婦家裏翻箱倒櫃,本想找見衣服換逃命,外麵那杆槍實在是太厲害了,送他十個膽子也不敢穿著這身皮往外麵衝,可憐找了半天,卻隻有一堆女人衣服;又一想,大丈夫能屈能伸,不管了,正要套一條裙子,保長推門進來了。

    姚隊長,你這是幹嘛

    幹嘛你沒長眼啊,沒看見老子要去搬救兵

    不必搬了,他們讓我給你帶個話不必驚慌。

    什麽他們

    是重慶那邊的軍統。

    姚隊長一驚,刷一下,裙子落到地。

    他們怎麽說

    隻要你繳槍,不傷你性命。還能交給朋友。

    交給朋友說話算話

    當然了,那位大爺剛才說了,值此國家艱危,抗日各有手段,殊途同歸,隻要身在曹營心在漢的,都算曲線救國的同誌。你看那那丁錫山不都反正了嗎

    真這麽說的他追問道,他們既往不咎

    我說的還不夠明白嗎水手長陸大成,穿著一襲舊長衫,從門後麵溜溜達達轉了出來,手隻拿著一把傘。

    姚隊長趕緊從床頭抓過匣子槍來,但見對方冷笑置之;立即轉過念來,趕緊撒了槍,改換了一幅笑臉:

    明白,兄弟我都明白,抗日尚未成功,我等還須努力姚某身在敵營,卻哪裏敢忘記委員長教誨。兄弟我,原本是第8集團軍張發奎張司令部下。67師輜重營的,當年忍辱偷生,實屬無奈,隻是一心盼著委員長打回來,好做內應。

    姚老八眼看形勢不妙,立即尋找退路;他與偵緝隊黃隊長那樣真心實意投靠日本人的鐵杆漢奸倒是大大不同。他對水手長所言也絕非虛言,日本人在金山登陸後,他確實在張發奎部隊裏,當一名套大車的輜重排長。淞滬抗戰失敗後,由於指揮混亂,他所在的部隊並沒有接到後撤命令,最終被截斷在了鬆江;眼看友鄰國軍都跳到外線去了,卻把他們丟在原地等死,結果日本人一喊話,姚隊長二話不說,帶著弟兄們投降了。要在這個亂世苟活下去,對他而言,這才是是首位的,所以他既不為民國政府死戰,也不會為日本人送死。

    黃左良從旁一催促,姚隊長想繳槍,但是還有一些顧慮,趁著手還有槍杆子,還可以討價還價,趕緊又說:兄弟我自然願意投降,隻是那個獨眼龍黃八妹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不知道受不受你們節製

    這邊廂陸大成哈哈一笑,顯然姚隊長怕黃八妹。他沒有立即回答,隻是背過身掏出對講機小聲嘀咕了一會兒,好像是在和誰說話, 看著跟念咒語一樣。

    黃左良和姚老八都沒見過這種通訊方法,傻愣愣在原地看著。姚老八又多了個心眼,心說不會是黃左良找了個江湖騙子唬我吧他在部隊呆過,也見識過無線電台,不過那可是得用馬馱人背的大玩意兒,67師裏也隻有團部才有,哪兒能抓在手裏的不過,陸大成故意背對著他,他也看不太清楚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那黃左良更是個半輩子沒離開村子的土財主,自然更抓瞎了,他想:昨天還是連自己舊衣服都要搶的蟊賊,怎麽今天神通廣大了

    不一會兒,外麵的槍聲漸漸稀疏起來,姚隊長側耳細聽,黃八妹那裏果然停火了,看來那女匪還是聽眼前這位的,這下繳槍倒是無後顧之憂了。

    陸大成這才轉過身來:姚隊長,外麵停火了。我說到做到,你可以放下武器了嗎

    兄弟願意投降,那以後怎麽處置我

    放心會把槍還給你的,還讓你回去,但是記住,你是身在曹營。

    明白,兄弟明白。

    有用得著你的地方,自然會找你。

    明白,明白,隻管吩咐。

    一分鍾前,馬強將姚隊長的同意投降的消息轉告了黃八妹,並告誡她不得傷人,那黃翠雲早想巴結重慶,自然不敢多說什麽;隻提出一樣,說她這次損失人馬多了,必須繳了偽軍的槍,好再招兵買馬。這邊林秀軒覺得不妥,他總覺得姚隊長這號牆頭草,留著將來有用,如果丟了槍,警備司令部那裏不好交代,也許被裁撤了,這樣金山地麵又會來一個新的敵人,對419開展工作會產生諸多新的變數。從早起,他的小組也繳獲了偵緝隊3支雜牌手槍和2支南部手槍,倒是可以奉送給挺進隊。那邊馬強將這個意思一說,黃八妹雖然不樂意,也不敢多說什麽。能搞幾支短槍,另外能搭重慶的線,也是意外之喜,長期以來,她的隊伍都隻是自稱忠義救國軍,雖然有一個委任狀寫著的江南挺進隊司令的唬人職務,但是與安徽廣德的軍統直屬的忠義救國軍相,待遇天差地別,各種好處,物資分配都沒份兒。

    黃八妹帶著挺進隊進了村,保安隊已經集合完畢,一共三十幾號,槍都自覺碼在了村口水井邊。周圍的老百姓見戰事停了,有膽大的也都圍攏到村口,一看果然是當年的黃家妹子。黃八妹遠遠看到村民微笑著招手,又見到保安隊邊還站著三個人,其一個老者,分明是自己的叔叔黃左良,另兩個她不認識,想必是重慶來的特工。

    那黃左良直勾勾看著自己的侄女,發覺不對頭,這兩年隻聽說黃八妹成了醜八怪兼獨眼龍,今天一見,卻好似挺好的

    翠雲,叔叔知錯了。黃左良突然撲通跪倒,雙膝向前跪走,把所有人嚇了一跳。

    黃八妹頓時有些不知所措,她原本不準備大義滅親,信裏嚇唬黃左良,是希望他去搬救兵,好打保安隊一個伏擊,同時也為了讓叔叔去出首,摘清通匪的關係,實則還是為了保護黃左良。這一愣的功夫,隻見一個斯的長衫客走前來,檔到了兩人間,看來頭,想必是重慶的人了。

    誤會,誤會了,水手長開口道,黃保長也是心向抗戰,這簡直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說著話,他將黃左良扶起,這位英姿態颯颯的女豪傑,想來是赫赫有名的太湖女俠,江南挺進隊的黃司令了吧小姓陸,機密任務在身,恕不能透露名字。

    黃翠雲一拱手:官長抬舉,翠雲隻是本鄉草民,哪裏當得起一個俠字。她心裏嘀咕,這重慶特工,怎麽也是本地口音

    女俠過謙了,先聖人說過,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委員長也說了,抗日守土,人盡有責。此時正當黨國用人之際,所謂地無分南北,人不分男那女,隻要殺日本人,都當得起一個俠字。

    他這番話慷慨激昂的話,立即引起了周圍圍觀的村民的一片鼓掌,連投降的保安隊,也有幾個缺心眼的跟著拍手,倒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黃左良念過私塾,他怎麽也想不起來,這到底是哪個先聖說過的

    黃八妹走過來,象征性地攙了一下黃保長:叔叔不要驚慌,翠雲回來隻為殺寇,絕不攪擾自己家裏人。那黃左良眼見命保住了,掩飾住心欣喜,仍舊老淚縱橫,賭咒發誓,還打了自己兩個嘴巴,以示痛改前非。

    黃八妹丟下演戲的叔叔,緊按槍柄,走到高大的姚隊長麵前;姚隊長剛想哈腰,不料黃翠雲手快,一下子從腳脫下一隻布鞋來,劈頭蓋臉是一頓抽:讓你當漢奸,讓你當漢奸。

    陸大成故意不去欄,看林秀軒的眼色示意差不多了,再過去說話,黃八妹這才憤憤停手,把鞋子穿。

    原本出麵勸降保安隊,是林秀軒分內的事情,但是臨到頭,陸大成非得搶著來,他說這是他的家鄉,他必須出力多些。當然另一方麵,林秀軒一身的長工破衣服,也實在沒有把握能唬得姚隊長繳槍,最終還是讓陸大成來幹。若是林秀軒來演軍統,斷然不會說那些俠之大者,不著四六的話。

    他們打打鬧鬧的功夫,馬強一個人來到他剛才打房簷的的那座破屋子,卻發現隻有一支步槍掉在地,並沒有死屍倒臥在那裏,地連血跡也沒有,顯然那一槍確實將槍手掀翻跌落,但是並沒有打,這會兒那個家夥應該已經乘亂跑了。

    此時,挺進隊的二當家看著井邊的一溜步槍眼饞,忘記了大當家的吩咐,忍不住去取,這挺進隊本是一群烏合之眾,沒什麽紀律,見有便宜,一下子爭先恐後都去搶了。黃八妹立即喝止,但是沒用,最後朝天放了一槍,才製止住,看得一旁的林秀軒一身冷汗,他已經察覺到,似乎今天的並不那麽容易按照自己的想定的路子收場。

    師娘,為什麽不能要這槍二當家不買賬起來,媽媽的,我們死了十來個弟兄,到手的槍不許碰

    對,為什麽不能取漢奸的槍

    馬有人跟著起哄,眼看眾人心的不服被煽動了起來。

    我們這些年抗日,也沒見重慶給過什麽好處,現在倒要收買漢奸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起來,越發有失控的苗頭。林秀軒心轉過一個念頭,立即走到陸大成旁邊耳語幾句,陸大成會意點了點頭。

    官長你也看到了,不是弟兄們不服氣,隻是這些年,我們江南挺進隊抗日也抗的太苦了。黃翠雲麵露為難之色道,顯然立場也滑向了自己人這一邊。

    大家的苦衷我們也知道,蔣委員長一定不會虧待大家的。陸大成說道。

    委員長說話有用嗎下麵立即有人反駁,馬伯生也說給槍,鮑步超也說給錢,到頭來什麽也沒見著。

    媽了個巴子的,挨打讓我們,吃肉給別人,殺日本人還分後娘養親娘的

    是啊,到頭來保安隊的漢奸倒成了座客。

    眼看局麵失控,林秀軒一轉念隻能出一個下策了,他悄悄跑到陸大成身後嘀咕了幾句,然後又偷偷退了回來。

    弟兄們,都聽我說。陸大成提高嗓門,我知道大家的苦衷,但是這批槍大家不能拿,他賣了個關子,輕輕咳了兩下,這裏說話不方麵,諸位頭領,還是隨我過來。

    黃八妹與幾個帶頭的不知道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於是跟他到一個牆角,黃左良也跟了過去,這裏正好避開看熱鬧的村民。

    兄弟這次出來,倒是帶著一批儲券,咳咳,當然是重慶那邊印的,既然弟兄們想要軍火,又有何難,大可以用這些偽紙去買。隻要花得出去行。

    果然,一下子將眾人震懾住了,連黃八妹也睜大眼睛看著,心想怎麽碰這麽好的人

    這錢,能用出去嗎

    不必擔心,汪偽印的還好,隻要花得出去,也是破壞汪偽經濟的大功,。

    能給多少

    五十萬。過幾天到。

    陸大成隨口胡謅了一個數字,隻見所有人都張大嘴看著自己,也不知道是說多了,還是少了

    那邊黃左良心想,既然這麽闊,為何還要搶我的日本軍票這夥人怎麽這麽怪他正低頭費心猜測,隻見林秀軒悄悄走到邊:老頭兒,手可有儲券,借我幾張如何

    長官,你們不是有五十萬嗎

    少廢話,有還是沒有林秀軒恨得牙根癢癢,倒不是為了黃保長,隻是因為陸大成隨口扯淡,說了這麽這麽大個數字,實在有些難辦了。

    有有。黃保長從兜裏摸出一疊南京儲備銀行印刷的儲券,滿臉堆笑塞過去。他深諳狡兔三窟之道,家裏藏錢不並止一個地方,藏在床底下的原本隻是一部分,是防賊用的。今天原本打算招待保安隊,在村頭擺席,於是又從別的地方取了幾百塊藏在身。

    林秀軒接過來搓了搓,手感軟趴趴的,鈔票紙用的極差。其有3張一百的,其餘都是零錢。他將3張一百的留下,其餘塞還給黃左良。之所以想到儲券,是因為他知道,這種錢的印刷質量最低劣,遠法幣甚至日本軍票容易仿製;整個抗戰這種錢的偽幣最多,以至於很很小作坊都在印,汪偽垮台前,這種濫發的紙幣一直和無以計數的假幣一起在敵占區流通。

    以419號的設備,製作出幾可亂真的儲券,應該不在話下,但是419號的精密設備雖然可以偽造證件或者紙幣,卻沒有做好批量生產的準備。他想,大不了是水手長說了一個無法兌現的謊話,挺進隊馬會退回太湖,以後與419號的交集不大,反倒是姚隊長常留此地,可以用得。

    他隨手將破鈔票對著陽光照了照,確實有一個孫山頭像的水印,這似乎是這種錢唯一有效的防偽手段了。突然間,一樁要緊的心事被觸發本地水河道的地型圖還沒有弄到手;於是他趕緊將跑陸大成拉到一邊一邊耳語幾句,讓他趕緊去辦,最好馬讓挺進隊畫出來。

    那邊黃八妹正與二當家在牆角邊商談什麽勾當。二當家屁股掛了彩,此刻正扒下半邊褲子,有人蹲著藥,那黃八妹倒也大氣,並不避諱;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言論漸漸變得有些激烈,二當家不時搖頭,還不時偷眼觀瞧陸大成這邊,似乎信不過重慶特工的空口許願。

    林秀軒遠遠看見,立刻掂量出了大概,他估計事情不會簡簡單單稱了自己心意。這短時間,他躲在陸大成身後暗暗觀察,發覺黃八妹固然較粗直爽快,但是手下人卻有頗為精細的人,而她對這個二當家似乎是言聽計從,他隱約記得,這黃司令一直都有幾個相好,不知道這個二當家算不算一個。

    果然如林的預料,陸大成開口向黃翠雲討要一張本地能行大船的河圖,那黃八妹子一口答應下來,但是隨即被光著腚的二當家搶過話頭。

    這二當家總算等到了對方有求於自己的時機了。他推脫說地圖都在腦子裏,畫出來不是難事,但是得花時間,不過可以約定個時間地點再給。陸大成還一臉急迫還在苦求,不過林秀軒遠遠看出來,那是一手交錢一手交圖的意思了,這個二當家果然狡詐。

    見陸大成不解其意,二當家隻能作欲言又止狀,他隻聽說重慶那裏的軍統個個是人精,怎麽還有這號的

    待陸大成傻傻追問,二當家這才說:這金山的河流港汊大多久未疏浚,爛泥淤積,汪偽清鄉時又在主要河道裏暗插鐵樁竹竿,以防吃水深的大船通行;最近幾年,不少水路的好漢,是著了此道,陷在爛泥塘裏,最後被皇協軍亂槍射殺。水手長城府不夠,麵露焦急之色,卻不提錢。看重慶來的此人如此遲鈍,二當家隻能開門見山,將算計挑明:陸先生,為了抗日大計,這河圖自然得給,不如3天後在兩浦海岸再碰頭,到時候陸先生帶錢來,咱們交地圖。你看如何

    二當家耍寶,當然逃不過林秀軒的眼睛,不過這樣互相利用局麵,也在他的接受範圍之內,平心而論,他又何嚐將對方當過自己人。不消七八年,黃八妹會站到人民的對立麵,退拒一江山島,最後成為國民政府的克難英雄;但是此時此刻,在民族危亡之際,她卻是敢於在敵後與同日寇作戰的真豪傑,能給點兒幫助未嚐不是支持抗日。

    這邊林秀軒苦思怎麽印出50萬現鈔來,那邊陸大成正一心隻想著幫他的小兄弟七斤,於是再提出暫時托付七斤給挺進隊,對方倒是爽快答應了,反正七斤的底細小湯也都知道。

    托付完畢,陸大成還特意將七斤拉倒近前囑咐了一番,讓他跟著挺進隊到太湖住一段時間,傷好了去江西投奔本家叔叔;然後小聲提醒他,切不可入夥,一連說了幾遍,見七斤連連點頭,這才放心來。七斤也不知道這個素未謀麵的陌生人,為什麽知道自己還有本家叔叔在江西,還要反複叮囑自己不能入夥不過話說回來,他覺得這個人倒是看著特別的親切,像自己的兄弟。

    隨後陸大成與二當家,又各說了一大堆互相恭維廢話,挺進隊便要準備撤離,因為偵緝隊的黃隊長跑了,這件事不可能這麽簡單了結,也許明天他會帶著日本憲兵,或者至少是平湖的和平軍到這裏來重點清鄉,這裏畢竟是敵人的治安區。

    挺進隊開始忙著在村裏貼標語,或者用白漆往牆刷抗日口號。林秀軒注意到,花花綠綠的抗日標語下麵都有江南挺進隊的名號,看來出入宣傳也是這股武裝的主要工作。

    正巧湯龍弟背著個裝滿標語的籮筐,從林秀軒麵前走過,他人高馬大,順手從裏麵取出一摞來,塞進破衣服裏。

    大約忙活了一個小時,挺進隊終於要走了,於是先將繳獲步槍的子彈退出,槍機拆掉,還給了姚隊長,讓他先回去,過幾天再派人來黃保長家取槍機。

    姚隊長一看能脫身,趕緊下跪作揖,聲淚俱下,不過保安隊的自行車在黃八妹與陸大成的協議之外,都讓二當家指揮人馬,抬了船了船,算繳獲,於是這夥偽軍歡天喜地地走回朱涇了;另外黃保長也硬著頭皮從家裏搬出5擔大米和10擔雜米,充作公糧,也搬了船。陸大成也按約定,將幾支手槍給了黃八妹。挺進隊這一仗,損兵折將,收獲卻不怎麽大,當然客觀,他們倒是為當時被圍在村子裏的林秀軒解了圍。

    最後,黃八妹在黃家老宅的門口與她的叔叔以及村裏的老人在祠堂門口一一握手道別,場麵有頗有些傷感,黃翠雲還掉了眼淚,說了一些驅逐日寇,報銷家鄉的場麵話。

    林秀軒站在人群裏,看著黃八妹一夥人帶著七斤了船走遠了,他注意到裝糧食後,小船吃水挺深,然後偷偷提醒無人機跟蹤,看看他們走那條水道。

    現在也到了419的偵察小組撤離的時候了,第一次岸有驚無險,還頗有收獲,不過暫時還不能回潛艇,因為還有另外一件事要辦。5裏外的橫浦老街,漢奸沈金良看到了3個人的相貌,甚至很可能還知道3人小組攜帶的設備,所以這個老賊必須鋤掉。

    林秀軒的這個提議,立即得到了馬強的讚賞,他沒有多餘的想法,是想親手幹掉沈金良,倒是林秀軒思考得多一些,無人機觀察到偵緝隊幾十號人都是在福來客棧換的行頭,可見那裏本身是一個聯絡站,為偵緝隊的密探下鄉提供方便,幹掉沈金良之後,說不定還能有所繳獲。他與程大洋通過電台交換了意見,對方沒有表示異議。

    眼看入夜後,一行三人,再次潛入橫浦老街。因為這天臨晨偵緝隊攪鬧,還死了人,街所有的譜子都關門歇業,福來客棧自然也不例外。

    馬強戴夜視儀,小心從後門靠近旅社,見偵緝隊自行車全都不見了,於是偷偷趴門板往裏麵看。隻見裏麵隻有沈掌櫃一個人,正摸著黑收拾衣服,看來準備明天一早跑路,看來偵緝隊的殘兵敗將逃走時,沒帶他一塊兒跑。他小心頂開一塊鋪板,準備鑽進去,卻還是發出了一點動靜。

    誰裏麵一個警惕的聲音喝道。隨後一點綠豆大小的火光亮起,沈掌櫃手托著一盞油燈,四麵亂看。馬強等他到了跟前,一把打掉油燈,當胸抓住衣領。勒得沈金良說不出話來。

    這邊林秀軒和水手長也踢開正門,衝了進來。裏麵馬強已經麻利地將沈金良的嘴堵了,然後用一根繩子將其困在一張椅子。

    林秀軒不管沈掌櫃,隻管進一樓掌櫃自己住的那件屋子搜查,果然在床底下翻出大箱子,裏麵全是各色的衣服帽子,他判斷的不錯,這裏真的是平湖偵緝隊的聯絡點。他與馬強坐到地,亂翻起來,希望能找到替換衣服。陸大成在外麵提槍看著沈掌櫃。

    馬強終於找到了幾件合適自己體型的衣服,可以換下這身屁股帶補丁的長工衣服了。磨蹭了一會兒,衣服找齊備了,林秀軒又到屋子前麵的香案前翻看,他受過搜查訓練,總能從一些不起眼的細節看出了一些名堂。他小心搬開沈家的祖宗牌位,看到神龕後麵有一個小樟木箱子,打開一看,是一個相框,裏麵是一張日本軍官的照片,軍銜是少尉。

    媽了個巴子,這貨還把日本人當祖宗供起來了馬強說道。

    看看還有什麽林秀軒說著,把日本軍官照片丟到地。又從箱子底下,找到了幾封信和一張獎狀。獎狀是大道政府頒發給他的,作為813帶路的嘉獎,還有大漢奸蘇錫寫的:忠義黃道,共建樂土八個字。那幾封信都是一個叫做島田幸助的日本人這幾年用寫的,貼的是4錢或者8錢的日軍郵票,郵戳寫著攻陷徐州,濟南八城等字樣。林秀軒草草看了一眼,幾年內這個日本人的有所長進,語句越來越通順。每一封信的起始,這個島田都要回憶1937年11月份沈金良的救命之恩;自稱人生在世不記恩情,豬狗不如。

    信的內容,大部分如同後輩一樣的匯報,主要是他隨同15師團,在國各地轉戰的情況,從蘇州到徐州,再到山東的一路進展都寫了下來,字間顯得顯得十分恭敬。當然從4年間的通信可以看到,他從軍曹提升到了少尉。信的最後,島田總免不了感慨,為了幫助國人民推翻腐朽的民國政府,算個人犧牲在這片土地也在所不辭。

    隻有最下麵一封不是島田寄來的,看郵戳是民國19年1930年,從安徽蕪湖寄到海的。

    從內容看,信是沈金良的母親,花了一分錢請人代寫的。大致是說,家鄉水災,幾個弟妹眼看養不活了。看看能不能想辦法接最小的妹妹到海,找個人家當童養媳。不過從神龕裏供著的沈家十幾口的牌位看,他老娘和六個弟妹都死在了民國20年,至於為什麽獨獨留著這封信在盒子裏,隻有沈金良自己知道了。

    林秀軒將沈家的牌位稍微擦了擦,然後從旁邊拿過一根香點,插進香爐,獨將日本人寫的信取出,來到外麵,當著沈掌櫃的麵點火燒了。那沈金良眼見信紙點燃,立即做死命掙紮狀,額頭青筋根根暴起,但是馬強捆綁的手法,豈是他掙得開的,過了一會兒,他轉而冷靜下來,雖然嘴被堵住,但是還是從喉嚨裏發出冷笑的聲音。

    這倒讓林秀軒有些好起來,他決定暫緩動手,前扯掉了沈掌櫃嘴的布條,看他說什麽。

    沈金良喘了幾口氣,接著從喉嚨裏發出冷笑聲,直到馬強火起,一巴掌拍過去,才哼哼唧唧停下。

    沈掌櫃,後悔走這條路嗎林從容問道。

    後悔我這輩子隻後悔一件事,沈金良故作輕蔑狀,是生為民國人。

    馬強又要動手,被林秀軒用眼神止住。

    說說看,為什麽投靠日本人林秀軒坐到了沈掌櫃對麵,翹起二郎腿問道。

    沈金良是聰明人,他已經猜到落到軍統手裏,今天絕沒有活路可走,索性硬氣起來:我猜,我前世一定作孽太多,才投胎到了這個醃臢的民國。我不能選出生的地方,但是不妨礙我可以選擇狠她。

    狠也不打緊,那為什麽要幫日本人害自己的同胞

    我隻是一個殘廢,有什麽本事害人掘開黃河淹死幾百萬同胞的,好像是重慶的委員長。

    馬強看了一眼組長,示意趕緊動手,林秀軒用眼神製止了他,於是隻好將手的一根鐵絲攥緊,耐住性子來回踱起步來。

    牙尖嘴利,好像有點想法。

    不敢,我黃某人自知今天落到你們這些蔣賊鷹犬手裏,橫豎是一個死。隻不過,我想提醒你們,你們追隨蔣賊,下場一定我難看。

    哦

    哦什麽哦。你還真的以為憑你們能打贏日本人睜開眼睛看一看這個世界吧,明世界絕不會來幫助一個用黃河水淹死自己國民的下流國家。

    你真的這麽喜歡日本人

    沒錯,20年前,我第一次在十六鋪碼頭搬貨,看到英國人的軍艦,我當時想為什麽我們國家造不出一樣的軍艦不過後來,我隻在黃埔江看到了更大的日本軍艦,我知道了一件事,整個亞洲,隻有日本人在發奮圖強。

    馬強最聽不得這種民族失敗主義論調,再次忍不住往前湊,這次被水手長陸大成搖手阻止。一直躲在黑暗聽這番怪論的水手長,從後麵走前,站在了橫眉冷眼做不屈狀的黃掌櫃麵前。

    如果我告訴你,我們會打勝,你怎麽說

    嗬嗬,做你的白日夢去吧。黃掌櫃的反應,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我沈金良今天放下這句話,即使鹹魚都能翻身,這個國家也翻不了身。

    林秀軒無奈搖了搖頭,這種無藥可救的人,決不能留下活口,於是他向馬強使了一個眼色。

    馬強出手如電,一下子用鐵絲勒住沈金良脖子,此時他抬眼注意到那個瘦高個還緊盯著自己,那是一種稍微憤怒而又不忍的神情,猶如童年時代,父親看著自己打破家裏唯一一口砂鍋時的樣子;隨即一切都暗淡下來,幾秒鍾後,世界變得從所未有的安靜。

    馬強用了20秒,即將沈金良絞殺,一直看到他手腳抽搐,口吐白沫才鬆手。

    這樣的振振有詞的混蛋,老子還是第一次見到。

    你以為漢奸都隻是貪生怕死,或者貪圖錢財林組長搖頭道,走吧,還得回潛艇去,想辦法印錢。

    他說著話,從衣服裏取出一疊宣傳紙來,都是些抗日鋤奸的口號,落款是江南挺進隊。下午他見到這些玩意兒時腦筋一轉,覺得可能用來故布疑陣。

    他知道敵人一定會到這一帶來調查,既然唯一見過419小組的沈掌櫃死了,那麽這些傳單和布告足可以引開敵人的注意力,有利於抹平這第一次冒冒失失登陸,所帶來的種種遺留問題,反正那黃八娘子,正愁隊伍影響不夠,應該也不會反對。

    三人將傳單到處亂撒了一通,然後從後門出去,與419號進行了短暫通訊。淩晨時分終於趕到藏著小船的小港汊。三人怕驚動岸的人,先將小船劃出小河,到了海才啟動發動機,一溜煙向南麵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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