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紅衣之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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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角前鎮的西北角,更廣闊的道路,襯托著全然消失的人流。

    勘測局的牆院裏種著青竹,大門口掛著吊喪的白綾,白色的燈籠發出微弱的光線,指引著迷路的亡魂。

    據說當官差為勘測局布置完這一切之後,將其看作整個沉魚事件的縮影,除了每日為燈籠換上新燭,餘下的時間便敬而遠之,連守衛也懶得派遣。兩道封條使大門緊閉,殘落的死氣堆積,散發出一股破落的氣場。

    景要對此感到非常不愉快,當溫酒遣人去撕下封條時,他執意要親自動手。

    “是我來遲了。”他不知是否是自言自語。“勘測局這次的反應顯得有些遲鈍。”

    “此中必定有詐。”溫酒全身戒備,“如果你的判斷不幸屬實,有人切實針對勘測局展開有預謀的襲擊,今晚就是引蛇出洞的最佳時機。”

    “哈哈,溫酒,我給你帶來這麽大的麻煩,你倒是說兩句怨言來聽聽。”景要撕下封條,揣在手中揉成紙團,又莊重地推開勘測局的大門,“諸位同僚,景要來遲了。”

    “你說這些他們也聽不見了。”溫酒便依他所言道:“最要緊的就是揪出凶手,我們百人之團,這份宣戰的姿態,我就不信對方不為所動。”

    他倆還未動身,兩邊的守團男兒們便分左右魚貫入內,夜風吹起落葉,在勘測局外的街道上翻滾。景要長歎一聲,對溫酒道:“別大意了,我的小命可交由你手。”

    “你竟然還知道害怕?”溫酒單手抓著腰間的刀柄,同他一同入內。

    景要苦笑兩聲,等院中的燈籠重新被火折子點起後,才站在院中張望。“我真的怕的要命,如果可以選擇,這任務我可不想接。方才聽懷光她們所言,沉魚之事幕後主使極有可能是同一撥人,我幾乎嚇得要尿褲子。”

    “跋山涉水的勘靈師,可不要說這種掉身價的話。”溫酒撥下二十人守在前院,繼續和其他人往更深的地方走去。

    “唉!”景要感慨萬分。“我畢竟不是林澗異人,有你們這樣的好本領。星盾會說得對,在大自然勘探地質和集靈,較和人爭鬥,二者不可同日而語。”

    “其實危險差不多。”前堂的燈光業已全都點亮,溫酒四下看了兩眼,未見異常。便又派去十人先往後院探路而去。

    景要想了半天,才慢悠悠回答道:“身為勘靈師,至少死得其所。”

    溫酒覺得好笑。“身為林澗人,也是死得其所的。你們搞學問的人就是喜歡在一條路上鑽牛角尖。”

    “也許你說的也是對的。”景要投降道。“各擅疆場吧。”

    溫酒滿是得勝的表情,閑聊間已來到最深處的後院。景要曾經在此公幹很長一段時間,如今想起恍如隔世。

    院裏的一切都是那麽熟悉,除了兩個素未謀麵,不應該在這裏出現的紅衣人。

    守團的男兒們很快便組織行動,一圈圈將景要與外界隔絕開。溫酒先是對他笑道:“來得如此之快,對方看來等得也很辛苦。”隨後便拔出鞘中的斬馬刀,穿梭到保護圈的最外圍,朝著對手一言不發掂量著。

    兩名紅衣人終於等來了獵物,便從院子正中的石凳處起身。與此同時,溫酒的後方兵刃交擊,殺伐之聲大致是在中庭,亦或是前院的位置驟響。

    溫酒的臉色頃刻之間變了幾次。好家夥,我這是被前後包抄?還是懷光他們趕來救援了?

    他不想分心想得太多,兩個紅衣人中有一個返身靠坐在石桌邊緣,溫酒察覺這是一個盲人。

    另一個就沒有什麽殘疾了,非但沒有,身手似乎還異常地輕盈。隻見他幾步疾行緊逼保護圈,兩手晃動之間,兩把帶有尖齒的灰冷鐵扇錚錚作響。

    溫酒迎著他奪路而去,七名下屬緊隨不舍。

    然而就在起落之間,當紅衣執扇人閃避開溫酒頭一擊後,轉身如舞蹈般騰空而起,兩手扇動,竟是瞬間割開了兩名守團男兒的咽喉。落後的兩名下屬出手補刀,非但被他的扇擊敲山震虎,打的長刀離手,輕描淡寫之間,竟又拿走兩個人頭。

    僅僅一合過招,紅衣執扇人便使守團信心大跌,包圍著景要的保護圈,從內到外,皆發出一陣顫抖。

    執扇人冷笑一聲,衝向包圍圈。一邊的溫酒臉色驟變,大喝一聲:“保護景公子!”

    自己也已經身先士卒,執刀衝到兩者之間,手裏的斬馬刀勢大力沉,以一種不講花巧,隻求速度的氣勢朝執扇人的後頸咬去。

    他聽到後方戰線的金屬交擊之聲直至現在亦未見中斷,由此可見是懷光等人前來助陣。那個紅衣盲人似乎不便參戰,那麽當務之急,隻要先擊倒一個,事情就好辦一半。

    他的心裏是這麽想的,執扇人急於對付景要,將後背空門留給了他,這個機會不可錯過。

    然而實際是當他快到得手的時候,一聲極為尖銳的笛聲越過夜空,比月光更加淩冽,直衝溫酒的耳膜。

    他隻感覺全身激蕩,氣力亦難以為繼,執扇人適時翻過身來,朝著他的咽喉遞過來堪比劍鋒的鐵扇尖齒。

    紅衣盲人靠在石桌的桌沿,手中執拿著橫笛,聲浪一陣高過一陣,溫酒眼睜睜看著宛如fú wù員送餐一般,遞來穩定而又詩意的灰鐵死神,臉色與之一樣猶如死灰。

    先前那名紅衣人衝進了勘測局的大門。

    林中來等人從另一條路抵達時,正巧看見這一幕。緊接著,逆人行的身影緊隨而至。他聽見前院裏傳來的慘叫聲,已經來不及再等懷光與柏見末匯合。

    所幸這兩人已沒有落下太多。院中的金屬交擊之聲不過響動片刻,懷光和柏見末便也立刻趕到。

    駱彼岸等人站在巷口,隱身於陰影之中。“裏麵虛實難辨,看清楚情形再決定。”

    駱彼岸的話音剛落,後方轉角處便有一個藏身似乎許久的人忽然回答:“那你們可要趕快決定了。”

    幾人回頭看去,隻見又兩個紅衣人竟似一直在跟隨著他們一般,兩隻手收在寬大的袖子中,但從語氣判斷,卻絕不是要旁觀的樣子。

    “該死!”駱檀基小聲嘀咕。“究竟有多少個!”

    “這個你無需知道。”其中一名紅衣人說話間,人已經朝他們衝來。當他亮出手中的兵器——兩隻套在手上的金屬手套時,駱彼岸三人的臉色瞬間都變了。

    “錯不了!”駱彼岸率先迎戰,那股不要命的戰鬥**,教對方紅衣人的臉上都現出了驚詫的神情。

    四臂相擊,絕無花招。駱彼岸盡管身於下位,向上承受著紅衣人的雙臂錘擊,但在氣勢上卻反而有股反撲的意思。

    緊接著,駱修儒和駱檀基也迅速出擊,三人一輪搶攻,將紅衣人逼退。

    “這個老頭有點戰鬥力,我們聯手,盡快解決這裏。”另一名紅衣人見狀也釋放藏在袖中的雙手,他們兩人連兵器也一模一樣,兩人一左一右,用究竟磨練的默契,同時從兩路發起進攻,拳影猛虎出穴,隻一個瞬間,便將左右兩側的駱修儒和駱檀基一拳敗退。駱彼岸心知不妙,朝左虛晃一拳,右手卻直擊右路,截住了朝駱檀基追擊的退路。

    “帶她離開!”駱彼岸截擊得手,馬上原地後退兩步。留林中來在這裏實在是太過危險。

    “老人家,你自身難保,就別顧慮旁人了。”兩個紅衣人完成了最初的試探,彼此點了點頭,再一次衝向他們。

    這一次,其中一人全力朝駱彼岸搶攻,而另一個以卓絕的身法穿過駱彼岸,用快得不容回避的撞擊將駱修儒遠遠彈開,然後身手用全金屬製的手甲擋住駱檀基伸手放出的袖箭。另一隻手很快抓住了手臂,啪嗒一聲,連同駱檀基的手骨一並摧毀。

    林中來看著這一切迅速發生,駱檀基在她麵前忍著手骨折斷的痛楚咬牙切齒,不禁心跳加速,沒由來的念頭催促著她拔腿就跑。

    耳邊似乎夾帶著紅衣人的冷笑,駱修儒的戰喝,以及幾記悶拳一並傳來。

    最後,隻剩下風聲。

    紅衣人已經追到她身後的風聲。

    林中來隻覺背部傳來撕心裂肺的重擊,腳下懸空,人如斷線的風箏,朝前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