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從那天答應於婧送沐琪去她學校上學到沐琪開學那段日子是那幾個月來過得最舒心的日子。

    那時最喜歡玩的遊戲，莫過於現在仍風靡的英雄聯盟。最喜歡裏麵殺敵的快意和隊友精妙的配合。每天晚上都會通宵玩遊戲和看直播。每次玩電腦的時候，沐琪都會悄悄地從我的腋下鑽進桌子，然後輕輕拽住我的衣領，順著膝蓋坐到我的大腿上，靠在我的懷中看著我玩。

    這時我就知道該睡覺了。沐琪還小，遊戲中一些血腥的畫麵不利於沐琪的成長。然後我就會輕輕抱起沐琪，將她放在床上，由於是雙人床，所以我和沐琪的床很大。

    “papa，papa！你弄疼琪琪啦！為什麽papa玩遊戲的時候不讓琪琪看著呢？是不是papa自己想玩，不讓琪琪玩！”琪琪雙手叉著腰嘟著小嘴氣呼呼地對我說道。

    “嗯……不是這樣的琪琪。papa答應你，一會兒papa就睡覺，好不好？”我試圖再為玩遊戲爭取一些時間。

    “不好！如果等會琪琪睡著了，papa就會很晚很晚才會睡覺，然後明天又很晚很晚才會醒。琪琪根本叫不醒懶papa！到時候琪琪又要餓肚肚啦！”琪琪卻是不依不饒的據理力爭道。

    望著她那憋得通紅的小臉龐，我最後一層防線也被攻破了。

    “好好好，papa現在就陪琪琪睡覺，好不好？”

    “這才是好papa嘛。”琪琪瞬間轉怒為喜，然後穿上睡衣鑽進了被窩，眨著美眸雙眼瞪著我，生怕我會跑掉。

    那時候的生活，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生的自由。每天早上都會在沐琪的叫喊聲中醒來，餓了可以去廚房看著食譜為沐琪炒幾個剛學的手藝，累了就趴在沙發上，讓沐琪的小手輕輕為我捏著肩。想玩了，就帶著沐琪去外麵的遊樂場、公園瘋一天。困了就抱著沐琪，摸著她圓滾滾的小腦袋安然入眠。那時候，我甚至覺得沐琪就是我的天使，是那個一輩子陪在我身邊值得我永遠嗬護的人。我已經被時光漸漸衝淡了記憶，忘記了那個不堪回首的曾經。唯有記住的，隻有那母親慈祥的目光和外婆微笑的臉龐。那時候，時光真的很美。

    但時間還在流逝，隻要人還活著，故事就還在繼續。

    轉眼間便到了八月中旬，天氣也漸漸有了一絲涼意。伴隨著月末的臨近，沐琪眼中對上學的興趣也愈加濃厚。

    眼看開學在即，我領著沐琪去了於婧的幼兒園。進行開學前的新生報到。於婧告訴我說，這家幼兒園是她父親為他的員工所建設的一所私立幼兒園，目的自然是為了讓員工的孩子直接就可以在公司裏上學前班。其實現在職場上的大公司很多都是這樣做的，而這樣做的唯一目的，就是拉攏員工，當然這樣做的效果的確明顯。

    雖然我不是這家公司的員工，但畢竟有了於婧，所以我很輕鬆地給沐琪入了學籍，最後我拿出沐琪的戶口，在幼兒園登記後，沐琪就正式地成為了麗都學校的一名學生了。

    而沐琪第一次看到於婧，她首先表現出來的是畏懼，躲在我的身後就是不肯出來。直到後來我給她解釋說這就是她的老師的時候，她才瞪圓了眼睛使勁瞅了瞅眼前的姐姐，怯怯地叫了聲姐姐好。

    學籍bàn lǐ好了，我們與於婧道了別。由於這是沐琪第一次上學，所以從幼兒園出來之後，我帶著她直奔超市為她買一些上學必備的文具。

    一個粉紅色的卡通背包，包中還有一個文具盒，文具盒中還有鉛筆橡皮以及各色水彩筆，另外再加一個小水杯。這些就是我為沐琪買的所有文具。另外，還有為她買的一大包零食。

    回到家，她便迫不及待地打開了文具盒，拿出其中的水彩筆，在紙上畫起畫來。她從沒有見過帶顏色的筆。因為在這之前，我教她寫字一直是用的鉛筆。沐琪對這些筆很是好奇，謝謝這支，又塗塗那支，結果弄得她雙手上抹得花花綠綠。最後還是我帶著她用肥皂仔仔細細地洗幹淨。回到臥室，看到桌子上雜亂的彩筆還有各種顏色的筆蓋，輕歎口氣，養個孩子真是處處都要操心。突然我靈機一動，對著留在衛生間玩水的沐琪喊道：“琪琪，快過來，papa有事要交待給你。”

    “哦，知道了，papa，等會啦。”沐琪應了一聲。

    不一會兒，她便走進了臥室，準備聽我之前的話去裝好彩筆。

    “琪琪不許亂裝哦。要把相同顏色的筆蓋和彩筆蓋在一起，明白了嗎？”

    “知道啦！”琪琪走到桌邊，開始收拾起來。

    不到一分鍾，她便收拾好了彩筆，然後小心翼翼放進書包。

    我知道，學習這個概念對沐琪很模糊，所以她才會對馬上開始的學習生活抱有期待。我是她唯一的監護人，我對於她的成長影響很大。因此，我對她的循序善誘也是十分重要的。剛剛我隻是鍛煉了她的辨別能力。比如像以前，我與她在大街上散步時，看著路兩旁的大樹，我會問她：“琪琪，馬路旁有多少樹呀？”這時琪琪就會抬起頭，認真地數著：“一棵，兩棵，三棵，四棵，五棵，六棵，papa，有六棵樹！”

    “對啦！琪琪真聰明！”我滿意地輕撫著她的小腦袋。

    那時候沐琪還小，隻是會些簡單的十以內的加減法，但對我來說也是頗為自豪的，因為我這是第一次感受當老師的感覺。琪琪也很聰明，我稍微一點撥她就懂了。她從小就喜歡學習，或者說對學習的興趣很濃厚，總是要我教給她一些新知識，這也是後來長大後她能去外國留學的原因。

    幾天後，開學的日子如期而至。我帶著沐琪直奔麗都幼兒園。沒想到幼兒園門口還有很多家長帶著自己的孩子進行新生報到我不禁一驚，於婧父親的公司得有多大？我一眼便認出了此時正在門口的於婧，我便拉著沐琪下了車走向她。

    而我就在將沐琪抱下車時，她忽然猶豫了。此刻她的臉上布滿了緊張的表情。

    我察覺到了她的異樣，摸了摸她的頭說：“怎麽了，琪琪？”

    “papa，我，我有點兒，害怕……”沐琪小臉漲的通紅，雙手捏著衣角。

    聽了她的回答，我也明白了。沐琪估計是被學校門口黑壓壓的人群嚇到了，她從未見過那麽多人。

    “沒事哦琪琪。他們呢，是和papa一樣的大人，等一會兒他們就會走咯。隻有像琪琪年齡大的孩子才可以留在幼兒園。我們昨天晚上不是說好了嗎，琪琪要和他們一塊玩的，對不對？”我一邊安慰一邊將她抱在懷裏。

    懷中的琪琪沒有說話，隻是任憑我抱著。

    “琪琪來啦。這麽大了，還讓爸爸抱著呀？”於婧也看到了我們，笑著走過來。

    此刻我才仔細觀察了她一番，或許是因為開學的緣故，她穿了一身教師的職業套裝，上身是短袖，加胸前的深v有種淡淡的職業美，下身是剛剛及膝的白裙再加上一雙高跟鞋，樸素中帶著幾絲yòu huò。

    我將沐琪放到地上然後牽起她的小手。

    “今天打扮地那麽漂亮啊？於婧老師？”

    “當然啦，畢竟是開學的第一天，要給家長一個好印象。”她看了看我旁邊的沐琪，然後用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你這樣上課的話，還會有男同學認真聽講嗎？”我再次挑逗了她一番。

    她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含義，一隻玉手輕打了一下她的胸前說：“少來。我看你是想說，你和那些男同學一樣吧？”

    “沒，絕對沒有！”我堅決否認。

    “好啦！快進去吧。我把沐琪安排到了二樓的小二班，因為嘛，老師是我哦。”她對我眨眨眼。

    “於婧老師挺有心的啊。”我對她的安排感到滿意。如果可以讓於婧給沐琪當老師的話，我就可以隨時向她了解沐琪在學校的狀況。當然，也正是於婧這一小小的安排，為沐琪的學習在小時候打下了牢固的基礎。

    我領著沐琪進了學校，順著過道的樓梯到了二樓。二樓相對一樓來說人要少了很多，我領著她進了帶有小二班字樣的教室。此刻教室裏隻有稀稀落落幾個和沐琪差不多的孩子，講台上還站著一名與於婧年齡相仿的女老師。

    看到我們進來，女老師轉過身微笑對我說：“請孩子坐在座位上，家長可以走啦。記得準時來接送孩子。”

    我對她點了點頭，然後將沐琪抱到了靠中間的第一位上。

    “琪琪，papa要走咯，一會兒papa就會回來的。”我摸摸她的小手，起身就要離開。

    “papa，不要走啊！”我聽到了琪琪的叫喊。

    我轉過頭望著她小臉紅紅。心中有些妥協，蹲下來輕輕搓著她的小臉。

    “琪琪，papa答應你，一會兒就來接琪琪，好嗎？”她猛地搖搖頭。

    “這樣琪琪，你呢，閉上眼數數，就從papa教你的1數到10，papa就馬上帶你回家，好不好？”看著她有些猶豫，我伸出小拇指。

    “我們拉勾！”

    琪琪抿了抿小嘴，終究還是伸出了小拇指跟我拉拉勾。

    “1，2，3……”聽著琪琪急促的數數聲，我起身對著講台上的老師一個眼色，疾步跑出了教室門。

    “papa，papa！你騙琪琪！你說你會帶琪琪走的！哇……”

    聽著教室傳來的琪琪的哭聲，我不敢回頭，我怕我會反悔。

    沐琪終究是要踏出這一步的。她必須要有學會獨立的那天，我不可能照顧她一輩子，有些事必須要她自己去爭取。

    下了樓梯，沐琪的哭聲淹沒在嘈雜的人聲中。

    坐在車中，一直霧淚蒙蒙的眼睛竟落下幾滴眼淚。就連之前父親打我趕我走的時候我都沒有流下的眼淚，此刻竟然毫不吝嗇地奪眶而出。

    記得那天晚上，我安排沐琪早早地睡下了，事實上，那天沐琪因為白天的事一晚上都沒有理我。

    那一刻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我拿著酒壺，獨自在一樓庭院的石桌上喝著酒。

    酒意微醺，皓月當天。

    “霧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從小時候還不懂事就會背的詩句，在此刻卻理解得那麽清晰。

    我忽然想到了我的母親，現在想起來她的麵容依舊那麽慈祥。

    如果當時不是因為我的魯莽，母親就不會因為出去找我而出車禍，或許父親也不會找小三，現在也還是一個美滿幸福的三口之家。

    一股熱淚沒有征兆地再次奪眶而出。我拿起斟滿酒的酒杯，一把將酒撒向空中，拋出的酒液映著月光落到大地。

    “我們不能把沐琪拋下……不能……”耳邊又響起母親臨走時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她要我撫養沐琪，母親是同意讓我撫養沐琪的。

    想到沐琪，我嘴角溢出一絲微笑。

    “媽，你放心，我一定會把沐琪養大的。”我握緊酒杯，心中暗暗發誓。

    記得大詩人陶淵明曾說過：悟以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我想如此豁達的胸懷，也隻有真正感悟了人生才會做到吧。如今父親、母親的身影已隨時光的衝刷漸漸淡出了記憶，隻有沐琪是我唯一的親人。或許幾十年後我再回想起這段時光，隻會嗬嗬一笑，當初的悲痛，也再也不會想起，然後獨自一人跑到庭院中喝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