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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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微微點頭。
極威嚴的目光盯著方慕。
方慕有種被sǎo miáo儀sǎo miáo的感覺,仿佛要被看透。
但這種感覺,又不同麵見師長。
說不清究竟區別在哪裏,就感覺中年人不像師長。
“難道他不是先生?”
沒來由,方慕又想起那一日所見。
往事曆曆在目,腦海裏浮出三個人。
依當時的理解,除了師長之外,便是長越子休。
“該不會是子休代先生考察我吧?”
方慕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然而仔細想想,卻又覺得極有可能。
一個教導學子卻又不斷淘汰,至今也不知有沒有人得到他真傳的高人,派自己學生考察一個孩子,多麽正常的事情?
這般想,方慕一邊小心回答長越以及中年人問題,一邊悄悄觀察長越。
因為長越知道中年人究竟是誰,若中年人並非師長,即使他能夠假裝,但那潛意識裏的本真是無法假裝的。
長越仍如之前。
敬,依舊相當尊敬。
也如之前所見,這是兄弟之情的尊敬,兄友弟恭,是為孝悌。
不過這並不能證明中年人不是師長,方慕仍暗暗觀察。
直到……
一番詢問過後,李嬙帶方慕行禮轉身的時候,長越無意識地提了一個“子”,又立即改口道:“敢問師長可曾入眼,信昌公乃……”
嘿,子……那可不是子休?
果然啊果然,先生派子休假扮他前來考察。
方慕鬆開李嬙手,又轉身恭敬行了一禮,言辭激烈道:
“二位師兄請回去轉告先生,尊老愛幼是謂美德,但如此輕謾學生,哪怕先生年長,也有失禮儀,為老不尊。”
“慕兒……”
李嬙急忙捂住方慕的嘴。
長越子休身子僵硬,既震驚又尷尬。
他們可以確定方慕之前沒有見過他們,子休為國子學博士,平日也僅在地方官學掛個職,並不怎麽教導學生,識得他的人更少,方慕如何看出破綻?
“原來是假的,不羞!”
韓芸吸溜著牛肉泡饃也道。
甚至蹲著啃骨頭的小白也叫出了聲。
古時讀書人畢竟臉薄,尤其長越。雖跟著不拘一格的先生修習時日不短,但儒家一些迂腐的思想卻根深蒂固,當下慚愧地羞紅了臉,長揖一禮道:
“信昌公之子慧眼如炬,在下佩服,敢問你如何發現我二人並非先生本人?”
“這位師兄。”方慕回禮:“師兄衣著談吐都頗文雅,顯然儒家經典四書五經等研究極深入透徹,既是飽讀詩書之人,自然天地君親師這一套牢牢印在心中。可師兄雖然敬重這位師兄,卻並非敬師長那般之敬。”
子休頷首,目露讚許之色。
小丫頭韓芸簡直就是迷妹,啪啪鼓掌。
小梅以及仆人自然跟著鼓掌,一時間小店掌聲雷動。
長越又羞又慚,再長揖一禮:“先生常說我拘囿於儒家經典,我時常不信,如今聽君一席話,才恍然明悟前非。若他日你能入得先生門下,還請師弟能多多指點為兄。”
“……”方慕咧嘴。
指點,哪敢指點。
你都飽讀詩書了,我哪裏點的動。
能夠點破你和子休的把戲,那是我那日走運,恰好撞見了你們,否則我即便思維再敏銳,也很難看出。
“這位公子別跟小兒一般見識,他就隨口一說,書都沒多少,哪能指點你。”李嬙忙道:“繁請二位回去,多多在在先生麵前美言幾句,至於慕兒剛才說的那些頂撞忤逆之言,二話權且當作沒有聽見。”
“夫人放心。”子休起身:“方慕才思過人,又慧眼如炬,體察細微,以我與長越對先生之了解,定會欣喜。但先生越喜,考察越嚴,所以準備接下來更嚴厲的考驗。有些考驗是你們想不到的。”
子休沒有言明。
與長越一道離了小店。
並且走之前還親自取紙筆寫了四個字“方家小店”。
有子休這個招牌,小店終於實現了方慕之前設想的底層包圍上層,更多上層名流老爺湧進小店,來上一碗熱騰騰的牛肉泡饃。
小店正常情況傍晚不開張,畢竟之前主要顧客是苦力。
碼頭苦力一般中午用餐,早晨用餐多半是生意往來的熟人。
短短片刻時間,裏外八張桌子已經圍滿,甚至韓芸以及方慕都不得不端著小碗跑到外麵吃去了,但仍舊還有很多人排著隊。方慕遠遠看了一眼,從小店幾乎排到了台階那裏,整整三個隊。
“散了吧,餅沒了。”
許久後劉叔吼了一嗓。
接完最後一波客人,收了碗筷便關了店。
直到這時,仍舊等著想要嚐一碗牛肉泡饃的人才怏怏散去。
但一個個也向剛才吃過的人打探,得知非常美味之後,決定明天早早趕來吃上一碗。
“以後有得忙了,現在城裏有錢人都知道咱們小店牛肉泡饃味道好。”劉五憨厚地笑著:“兩位公子還真行,竟然帶動那麽多有錢人來吃。”
“是啊,碼頭做苦力的雖多,但每天舍得吃的沒那麽多。”李嬙點頭:“一般隔個兩三天才舍得進店吃一次。這些有錢人若來,咱們小店真有得忙,怕還要招倆可靠的人幫忙,雨棚也得再搭大一些,否則招待不了那麽多人。”
一個美好的藍圖出現在李嬙腦海。
方慕韓芸走在前麵,蹦蹦跳跳,講著一些小故事。
韓芸聽得開心,不時彎腰低笑,揉揉小梅的臉蛋,踢踢四處轉圈的小白。
方慕一心二用,哄著韓芸的同時,注意著一個個沒有吃到牛肉泡饃仍不甘心的公子老爺,卻有深深的危機感。方慕總覺得子休臨走前寫的那四個字,大有深意。
方慕很想提醒母親和劉叔劉嬸先別急著開心,等生意真正火遍整個武陽郡城的時候,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麻煩。可看到他們開心的樣子,最終沒有開口,在這個水深火熱的時代,能有這麽一件令他們愉悅的事情,已難能可貴,自己又何必掃了他們的興?
“無論子休有意還是有意,不管什麽,還都有我呢。”方慕暗暗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