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點鍾，譚城蓮東區聚福街湯粉大排檔。

    “下雨天牆壁會滲出血珠，廁所馬桶裏有呢喃人聲，住戶不止一次見到懸在天花板的紅衣女鬼、黑衣老嫗藏在衣櫃裏，不能不接的吊死鬼尖叫shì pín聊天……昨晚莫名停電，大廈裏什麽鬼都跑了出來，整棟大廈的住客被趕了出去……”

    石軒裝模作樣在筆記本上記著，然後抬頭問：“是從哪個時候發現這些奇怪的現象呢？”

    “大概是一個月前，具體時間我也不大清楚。”

    坐在小桌子對麵的中年男子一臉蒼白，印堂晦暗，顯然被他那棟大樓的事情給嚇得夠嗆，四個保鏢筆挺站在他身後，在中年男子談到大廈昨晚百鬼夜行時，四人臉色也同時變白，這四個壯男昨晚也應該是在現場。

    其實石軒完全不必問麵前這位中年男子，聚福大廈的鬧鬼事件，早已在朋友圈及同城微博上傳得沸沸揚揚，雖然一個shì pín都沒有拍攝到，但是數百戶人家，上千個人異口同聲說撞鬼了，並且把各人各戶不同的遇鬼細節描述得毛骨悚然，造成的影響極大。

    就算是再理性的人，在上千人同時肯定某樣異常事件時，都會動搖自己堅定的三觀。

    “有租戶因為靈異事件死亡嗎？”

    “沒有……噝，目前還沒有。”

    “之前有沒有請過專門驅邪捉鬼的專業人士？”

    “有，有的。前後請了兩批。”

    石軒停下記錄的筆，問中年男子劉大圈：“能不能透露一下這兩名專業人士的具體情況？”

    劉大圈接過保鏢遞來的手帕擦擦臉上虛汗，點點頭。

    “去聚福大廈捉鬼的兩個大師，兩人都是我結識多年的朋友，一個是從香港過來的邵大師，另一個是從台灣過來的林大師。”

    “如雷貫耳。”

    “邵大師是四月初三夜在聚福大廈的天台開壇作法，當時具體情況我不是很了解，在他做法時，整棟大廈的人都跑光了。我遠遠隻看到頂樓不斷有濃霧旋轉，時不時有紅光及慘叫在濃霧裏傳出。”

    “嗯。”

    “第二天早晨我們在頂樓的水塔裏找到了邵大師。”

    “死了？”

    “沒死，幸好水塔早就沒蓄水，就是被折騰得不省人事，他醒來後立即離開了譚城，連招呼都沒打。”

    “邵大師有沒有透露當天夜裏作法時，跟他鬥法的是什麽東西嗎？”

    “我有在diàn huà裏問過邵大師，他吞吞吐吐，說厲鬼速度太快，沒有看清麵目。”

    石軒在筆記本上記著，抬頭問：“那麽台灣來的林大師是什麽情況？”

    “林大師是四月初六夜裏十二點，在大廈七樓過道開壇作法。他要求我多派人手在他周圍，增加陽氣。劉隊帶了一百多個輔警在八樓列隊站崗，差不多把整個過道給站滿了。”

    “理解。”石軒點頭。

    “林大師作法時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過道裏燈火明亮，一絲鬼影都沒看到。等他做完法，去上個廁所，我們就找不到他了。”

    “死了？”

    “沒死，我們撞開廁所門，沒見著他的人。在天蒙蒙亮時，才發現他被脫了個精光，綁在了七樓牆外的空調架上。林大師也是醒來後就立即離開了譚城。他到現在還沒有接我diàn huà，所以我不知道他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噝……能理解。”

    石軒停下了筆，合上筆記薄把它塞入書包裏，然後按停了手機的錄音。

    接著在微信裏發了一條信息給拍檔：“肥羊入圈。”

    她回一句：“八點開擼。”

    劉大圈抖著臉上肥肉：“我了解過石大師您的收費，據說是嶺南最貴的。不過今晚除了您之外，我還約了龍虎山的曾道長，茅山的嶽道長，三管齊下，一舉把厲鬼掃清！”

    “嗯，人多力量大，沒毛病。”

    “這樣一來，石大師您看能不能把收費方麵給降低一些，隻拿平時收費的三分一？”

    “這個沒得商量，一分錢也不能少。你請多了兩個，到時如果是我一個人捉到鬼，你還要付多三倍的價錢給我。”

    “劉老板，行規就是行規。我晚上八點到聚福大廈。”

    石軒背起了書包，扔十元給湯粉檔老板，推著自行車就走。

    身後傳來中年男子劉大圈打diàn huà的聲音。

    “你介紹這個什麽石大師我看不靠譜啊，十七八歲根本就是個小孩，而且大言不慚漫天要價，就算是從娘胎開始練功，也不可能有多大能耐啊……好吧好吧，走一步算一步吧……”

    正打diàn huà的劉大圈明顯有些氣急敗壞，顯然對石軒這位傳說中的‘鎮鬼仙童’毫無信心。

    石軒在心裏竅笑一聲，毫不在意，上了自行車徑直往譚城第二高中的方向騎去。

    晚上八點，聚福大廈前。

    此時萬家燈火，唯有這棟位於鬧市旁的十三層大樓烏漆抹黑，並且有著一陣陣淡灰色霧氣從大廈的窗口與陽台隱隱飄出。

    劉大圈已經在站在樓前，在他的身旁站著一排身穿軍裝的壯漢，就算是站在一隊軍人的周圍，劉大圈仍然顯得毫無底氣。

    石軒停好自行車，看到兩名道士一東一西，分別從大樓的兩邊走來。

    兩個道士遙遙相望，互相打上了招呼。

    “一灣苔徑引青鬆，蒼石壇高近晚風。貧道曾清一。”

    在大廈東側樓下，一名穿著藏青色長袍，小腿綁著布條，背著一柄銅錢劍，戴著道士冠的高大青年道人率先亮掌在胸，向站在西側樓下的道士行禮。

    “哈哈，原來是龍虎山正一宗的曾清一道友，久仰大名。我是茅山上清宗嶽定山。”

    西側樓下那名長須花白的嶽定山道士舉掌在胸，向東隅樓下的曾一清道士回禮。

    石軒靜靜看著兩名道士在鬼氣繚繞的大廈前裝逼寒暄，發了條信息給拍檔：“龍虎山和茅山的都來了，你頂不頂得住？”

    “妖”

    拍檔回了石軒一個字。

    石軒心裏一笑，神清氣爽走向劉大圈。

    兩名來自符籙派兩大宗的道士顯然給了劉大圈莫大信心，此時他看到石軒之後，隻是冷淡地點了點頭，沒有早上那股熱切勁。

    明顯已經把石軒排除在外了。

    石軒理解他的心情。微笑著站在一旁。

    兩名道長打完招呼，雙雙轉身向劉大圈走來。

    在這兩人轉身這一刻，從大廈裏淡淡散出的灰色霧氣瞬間聚成兩股黑霧，黑霧中顯出兩張灰暗晦明的老嫗臉龐！

    兩張黑色如墨的老婦麵龐霧氣分別撲向曾清一與嶽定山！

    “小心……”

    劉大圈的話音剛落，離聚福大廈較離的曾清一已經被張開了烏暗大口的老婦霧氣一口吞下！

    “啊！”曾清一被吞下時發出一聲厲叫，然後便聲息全無。

    吞下曾清一的老婦臉龐霧氣如龍卷風般從大廈大門卷入，消失在了聚福大廈前。

    走在前麵的嶽定山反應極快，在曾清一發出厲叫之後，左手捏雷指，右手抽出背後的銅錢劍轉身劈向霧氣。

    “這鬼猛啊！單單是鬼悵就厲害到這個地步！”石軒風輕雲淡向一臉鐵青的劉大圈說道。

    劉大圈理都不理他，瞪大雙眼，緊張無比地望著左捂右支快要支撐不住的嶽定山，冷汗如湧泉在他額頭上流出。

    “赫赫陽陽，現我神光，風火雷霆，守護吾旁，我奉命令，力斬不詳！破！”

    嶽定山噴出一口舌尖血在銅錢劍上，銅錢劍隱隱帶著雷光，隨著如雷如風的咒語斬向發出陣陣哭聲的巨大老婦麵龐。

    金錢劍在霧氣裏一劃而過，什麽東西都沒有砍到，嶽定山雙目圓睜，知道要壞，轉身就逃。

    轉身沒跑兩步，老婦麵龐張開了黑森森的大嘴，一口把嶽定山吞下。

    “快逃！”

    站在劉大圈身後的那十多名壯漢幾時見過這種恐怖場麵，呼拉拉一哄而散。

    劉大圈像是被鬼怔了心，一臉恐懼，肥肉亂顫，動都動不了。

    隻有石軒鎮靜地站在了他的身旁。

    大廈裏的惡鬼似被兩名道士激怒了，帶著哭聲與陰笑的霧氣洶湧而出，迅猛向石軒和劉大圈卷來。

    霧氣顯出一個年青女子的陰晦臉龐，長舌拖地，拉著長長的哭泣聲，張開了大口吞向石軒和劉大圈。

    劉大圈這才反應了過來，抱著頭就要蹲下。

    “定！”

    石軒舉掌在頂，大喝一聲。

    霧氣與惡鬼被阻止在離石軒方圓一丈之外，像是被一堵無形的牆擋住了那般，就連陰風與鬼哭，都消彌了大半！

    實際上聚福大廈這鬼根本就是石軒的老拍檔，他叫她停，她能不停嗎。

    石軒穩穩舉著手掌，舉重若輕，站在劉大圈麵前宛如天神，擋住了從大廈裏席卷而來無窮無盡的鬼霧。

    反應過來的劉大圈，雙目呆滯，像是看神仙那般地看著石軒，眼珠都快瞪出來了。

    石軒冷哼一聲，向劉大圈說道：“三倍價錢，行，我就捉！不行，我轉身就走！”

    “石小哥，石大師，石爺爺……別說三倍，十倍我都願意！”

    石軒這是賣布不帶尺，存心不良，遇到他這鬼神皆懼的天才，誰能不跪。

    “區區鬼悵，也敢作怪！看我神通！收！”

    石軒手指撐開了校服的袖口，右手向著霧氣一舉。

    一聲令下，滾滾鬼霧向著石軒那狹窄的袖口瘋狂湧來，霧氣裏不甘不願的各種聲音，哭聲，笑聲，呢喃聲，就像是在市場裏那般吵雜。

    這一收，足足收了差不多十分鍾久。

    這些鬼霧被收入石軒的校服裏後，一絲異樣都沒有顯露出來。

    “救命……哎……救命啊……”鬼霧清彌之際，龍虎山道士曾清一和茅山道士嶽定山的聲音從大廈裏傳來。

    鬼霧一清，原本晦暗一片的大廈瞬間變得明亮，之前的陰煞一掃而空。

    劉大圈這次就真的是看傻眼了，張大著嘴看看忽然間恢複了燈火明亮的聚福大廈，又看看石軒那收了滾滾黑霧毫無異樣的校服，‘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石大師，原諒我劉大圈有眼不識泰山。”劉大圈伏地大喊。

    “理解。”

    石軒把劉大圈扶起。

    雙掌觸到劉大圈雙臂時，石軒的心裏一震！

    靈氣？怎麽忽然有靈氣？

    一道靈氣從劉大圈頭頂百匯處輕輕飄出。石軒遲疑著把這道靈氣吸入了體內！

    觸發了？

    這十年來一直都沒有動靜，修煉了十年的功法，在這個時候觸發了？！

    觸發了！

    石軒內心掀了起波濤巨浪，表麵古井無波。

    “這是我的帳號，你把款打過去就行。”

    他遞了一張紙片給劉大圈，轉身就去車棚裏推單車。

    “石大師您稍等。”劉大圈慌忙湊上來，扶住了石軒的單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