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並蒂蓮花

字數:7242   加入書籤

A+A-




    “我是碧遊仙君。”那女仙道。



    我大吃一驚,不是不堪謠傳自殺以表清白,在兩萬多年前就死了碧遊,竟然會被被鎮壓到了這!而且和我長得如此相像!



    “你真的是碧遊仙君?你不是死了嗎?”我問她道。



    “是,死了。”碧遊仙君道。



    “兩萬多年你竟沒有轉世!你怎麽被鎮壓到這了?”我問道。



    “我的元神被混沌神器滄海弓收了,化了弓靈。被寶力德鎮壓到了這。”碧遊仙君道。



    “哦,原來是你作怪……”我道。心裏卻想起了旁的,“原來碧遊仙君竟和我如此相像……師父說過哀之惋之憫之……”



    “你不是被關進來的?”碧遊仙君問道。



    “不是。老身進來看看究竟。”我道。



    碧遊仙君聞聽跪倒在地,求道:“花仙婆婆!求你幫我出去!帶我去玉清境!”



    “幫你可以,但你要先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麽回事?還有為什麽要射死阿木古郎?”我道。



    “好,不過此事說來話長。”碧遊仙君道。



    “沒事,說吧。婆婆我有的是耐心。”



    我一定要將碧遊的事弄清楚。



    “婆婆可知我是怎麽死的?”碧遊仙君問道。



    “不堪與……不堪謠言,自殺以證清白。”師父不在了,我不想把那些亂七八糟捕風捉影的事往他身上安了。



    碧遊仙君苦苦一笑,“自殺以證清白……原來真是這樣……”



    “難道不是這樣嗎?”我問道。



    “當然不是。”



    原來碧遊仙君是蓬萊仙境丹霞聖母座下弟子。兩萬四千年前第一次隨丹霞聖母去天宮辦事,在蟠桃園結識了天德。天德對她一見鍾情,苦苦追求。碧遊回蓬萊後,天德風雨無阻每天都要去蓬萊見碧遊一麵。碧遊被天德的甜言蜜語和“執著”打動,與天德定下海誓山盟。二人私定終身被丹霞聖母發現,天德向丹霞聖母發誓定會善待碧遊,並承諾返回天宮向天帝稟告,定下親事。



    天德返天宮稟告,不想正遇東部申土州突然叛離天界,勾結幽冥界發動戰爭,天宮正急調兵馬。天德雖是天帝長子,卻因為母親身份卑微而不受重視,急於建功立業,便主動請纓要做先鋒官,並立下軍令狀。那次出征大軍的主帥正是師父,左副將是七師兄,後來的申土州帝君,而右副將是十師兄。



    當時先鋒營紮營申土邊界,緊鄰雷夏澤,雷夏帝君聽說是大皇子當先鋒官,親自來到了邊界送了很多酒菜犒勞將士,寒暄客氣了一番便走了。



    當時作為參謀的皇叔天玄也就是七公主的生父,貪杯好酒,勸酒天德,天德覺得自己勝券在握,竟喝得伶仃大醉。結果半夜被敵軍突襲,先鋒營全軍覆沒。天德奮力抵抗被砍斷了龍筋。皇叔天玄死於亂軍中。



    師父給天德接了龍筋,也打了他八十軍棍,卸了他的兵權。天德兵權被除備受打擊,一蹶不振。此時雷夏帝君找到了天德,對他言雷夏的力量和五丘八澤同氣連枝的關係可作他當上太子的後盾,以後不用自己去拚命,雷夏會有人替他賣命,但條件是天德答應娶雷夏公主雷慈為正妃,將來做太子妃,天帝妃。



    “天德將這件事告訴你的?”我問碧遊仙君道。



    “是。我在蓬萊聽說他在戰場受了重傷,師父見我擔心,便奉我去給大軍送靈藥。我送了藥便扮了男裝混到軍營裏照顧他。他便據實相告了。”碧遊仙君道。



    “他與你退婚了?”我問道。



    “沒有。他對我仍是極好,即使受傷也不忘照顧於我。他說不會應了雷夏帝君,就算斷送了前途也不會放棄對我的愛而屈服於天命。”



    我冷笑了下,“天命?自己犯了錯賴到天命上,他的意思是他與雷慈的婚事是天命,與你則是因為他愛你不惜違抗天命。”



    碧遊淚如雨下,“我大受感動,想著就那樣扮著男裝照顧他一段時間再走。不料我被雲霄上神發現了,他勸我離開軍營,遠離天德,我便求他讓我留下,他不同意。其實若我當時聽了雲霄上神的,或許……”



    “你真的應該走……天德與你私定終身,又向丹霞聖母做了承諾,未定婚卻悔婚,你師父丹霞聖母絕不會善罷甘休。此事關係到天宮的顏麵和天德的德行,天德怎麽會主動退婚。他據實相告,說得至誠至懇不過是想打動你,想你放棄親事主動找丹霞聖母要求退婚,成全他。”我道。



    “是!可是我沒想到。我傻癡癡的假裝走了又返了回來。沒過兩天敵軍就傳出‘碧遊亂軍,雲霄受蠱,我軍必敗’的謠言。”碧遊仙君道。



    我歎了口氣。



    “天德說戰場這樣的謠傳很多,是敵我雙方的另一種較量,他不相信的。但是他怕我會在意。”



    “他想用這謠言趕走你。”我道。



    “是。我卻傻癡癡地說自己不畏懼這些。不肯走。他便說擔心天宮會信,會影響我與他的婚事,要親自送我走,我便同意了。我真傻!”碧遊仙君悔恨道。



    “他有那麽好心嗎。你不走,他恐怕要起別的心。”我冷冷道。心想這謠言恐怕就是天德放出去的。



    碧遊咬牙道:“他送我出了軍營,到了樹林中與我道別,那般深情和不舍。我方走了幾步他又在身後喚我……奔過來緊緊抱住了我,哭著說愛我……”



    碧遊癱坐到了地上放聲痛哭。



    我拍著她安慰著她……



    碧遊哭罷咬牙道:“他抱住了我,趁機封印了我的仙身……”說罷眼淚又掉了下來,哽咽了……



    我一言不發,心下已知天德做了什麽。



    碧遊穩了穩情緒含淚道:“他將一把bǐ shǒu握到我手裏,在我身後握著我的雙手手,說很愛我,讓我來世再做他的愛妃。便將那bǐ shǒu狠狠的刺進了我的心!”



    我低低的道:“那個無恥小人辜負了你,做出你不堪謠言自殺以表清白的假象。你師父便不能拿他怎麽樣。他好順利娶到雷慈得到她背後的權勢。”



    “清清蓬萊水,嫋嫋白雲上,生生在仙境,世世降吉祥。”碧遊仙君悠悠的念著,“我最後一眼看到的真是可悲可笑……這是我曾經寫給他的,被他丟在我身邊,成了我以死表清白的證據!”



    “你們的關係還有誰知道?”我問道。



    “我師父,還有雷慈,她愛慕天德,天德曾拒絕了她。”碧遊仙君道。



    “小喬是你嗎?”



    當年天德在蟠桃園對我窮追不舍,喚我“愛妃”又呼我“小喬”,喝醉酒還說什麽傷口,卻和這碧遊的事情對得上。



    “小喬是我的乳名。”碧遊仙君道。



    “你是怎麽被滄海弓收了元神?”我問道。



    “那樹林的地下埋藏著這把滄海弓,我的血流滲了下去沾到了弓上。那弓感應到了我的怨氣和冤屈,便將我的元神收了進去,我在這弓中沉睡經它煉化至今,前些日方借它幻化成形。”碧遊仙君道。



    “你為什麽射死阿木古郎?”我問道。



    “他的未婚妻說想拜雲霄上神為師,他說他的未婚妻滿腦子都是雲霄上神,要拜上神為師就射死她自己!還問她要不要他幫忙。他的話讓我想起了天德,便怒火中燒!”碧遊仙君怒道。



    我沉沉的道:“穆措族眾說話直爽,好開玩笑。你聽了隻言片語錯怪他了。”



    “我……怎麽會錯怪他?”碧遊仙君不相信。



    “此事以後慢慢與你再說吧。好在已經挽回了。老身知你不幸,心有怨氣難平。隨老身回百花島閉關修煉一段時間吧。”提起師父,我的情緒低落了下來。



    “好,我想先去玉清境與雲霄上神說清楚可以嗎?”碧遊仙君問我道。



    “不用說了……雲霄上神已經仙逝了……”



    “他仙逝了?怎麽可能……他是重明神啊……”碧遊仙君不敢相信,接著迫切地問:“天德呢?”



    “他娶了雷慈,當了太子,活得好好的,還害了旁人……”我的語氣越發的沉了。



    “怎麽會這樣!”碧遊仙君對於這樣的結果難以接受。



    她的這句話我已經問了天,問了地,問自己,問了無數遍了……



    我與碧遊的樣貌如此相像,同受到了天德的謀害又這樣巧遇,便是莫大的緣分,對付天德,我想與她攜手。



    “碧遊仙君,你困在滄海弓中雖chéng rén形卻終究不得自由要被人驅使,若你想重投天上,我可助你擺脫此弓束縛重新轉世。若你想大仇得報再轉世,也可與我攜手共除天德。你來選擇。”



    “婆婆你與天德也有仇?”



    “不共戴天!”



    “你我共除天德!”



    “好!”



    碧遊回到了滄海弓中,我帶著狴犴和滄海弓出了鎮妖塔,告知寶力德阿木古郎被刺的源頭也是太子天德造的禍端。寶力德老淚縱橫,憤道:“天地不仁,德行不配,若神尊另劈天地,我穆措族願歸麾下效犬馬之勞!”他將穆措的神鷹令給了我。



    阿木古郎重生,寶力德下令將這天定為了穆措族的兩生節,為穆措族最盛大的節日。



    傍晚時分,穆措族人在穹廬外準備著慶祝兩生節的篝火和餐食,忙忙碌碌好不熱鬧,我則一身穆措族的裝扮,扮成了一個穆措族老者,悄然離開了穹廬。



    落日將天邊的雲燒得紅豔豔……一個人靜靜坐在草原之巔,打開了那封兩千五百年從未打開過的推薦信……



    “丹霞聖母如晤:有仙子虞飛性情純真,聰穎智慧。其容酷似汝之愛徒碧遊,其性執烈亦如碧遊。或乃碧遊之轉世待察。碧遊貞烈,不堪流言死證清白,本君未能盡責護其周全,亦閔懷於心。今虞飛欲投玉清境門下,本君不便收其為徒,恐再枉累無辜。望丹霞聖母收為座下,諄諄教導,時時勸誡,令之遠離奸佞。此請,順祝。雲霄親筆。”



    我緩緩地折上了那封信,重新收到了懷中。原來……原來……原來……他以為我是碧遊轉世。他待我的好,待我的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釋——閔懷於心,恐枉累無辜!



    天邊雲霞似火,紅得那樣熱切美麗卻很快又要消失在黑暗中……草原上響起了滄桑沉曠的歌聲,伴著空靈悠遠的弦樂,透著無盡的思念和沉沉的痛……一個白衫仙君從穆措鎮妖塔飛身出來,手中握著一支小小的柔軟白雀羽毛,目視天邊……



    “塔內無有狴犴?”另一個墨衫仙君問道。



    “有人帶走了。”白衫仙君道。



    “也無元神?”墨衫仙君問。



    “嗯”白衫仙君沉沉地應了一聲。



    墨衫仙君歎了口氣,“天上地下能困住元神的鎮妖塔都尋遍了……若沒被鎮住,轉世又去哪了……”



    白衫仙君一言不發,望著遠方的天邊,麵色蒼白,以手捂心……



    “我們與穆措的聯盟?”墨衫仙君問道。



    “也晚了……”白衫仙君道。



    “到底是何方神聖?”墨衫仙君問道。



    白衫仙君望著天邊淡淡的道了一句“大音真神”,不覺鬆開了手,手中的白雀羽被草原的風吹得飄飄而起,徐徐而飛……就像一片白白的雪花,隱沒在了天邊的雲霞之處……



    而我,早已悄悄地化了白雀飛身離開了穆措草原。



    穆措族的穹廬漸漸消失在了身後,那蒼涼的歌聲越來越遠……



    “天邊……天邊……蒼天之邊……思念……思念……聲聲思念……娘子……娘子……你可在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