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樣直接問好像有點無恥，但任曉厚臉皮的不在乎。

    那藥膳裏的藥材雖說不是全部判斷出來，但也差不離，隻要知道了這味主藥是什麽，林楚不tí gòng藥材他們也可以用自己家的燉嘛，頂多就是藥效沒那麽好，沒那麽好吃罷了。

    為了解饞，任曉也是拚了。

    林楚瞅著他直笑，然後在任曉警惕的目光中，慢吞吞的吐出五個字，“元芝，野生的。”

    任曉愣了一下，掏了掏耳朵問，“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林楚也不怕藥方泄露，那藥膳裏隻要一味藥不對，藥效就要大打折扣。任老爺子的舌頭再靈敏，隻怕也無法僅憑一次就將藥膳裏的藥材全部分辨出來。

    更別提野生元芝的珍稀程度，要找到和她用的一樣品相成色的，做夢比較快。

    於是她笑得更甜，重複了一遍，“是野生元芝，曉哥哥。”

    任曉被那熟悉的‘小哥哥’的稱呼電了一下，然後滿臉心酸的想著——

    啊，似乎聽著聽著也就習慣了，他現在都沒最早那麽惡心的感覺，還覺得其實也不難接受……說不定下次別人在喊他‘小哥哥’時，他都能滿麵春風的回一句‘哪裏來的mèi mèi，好生複古。’

    被自己這個想法雷了一下，任曉抹了抹臉，然後努力將話題拐到正常的方向，“野生元芝？你手裏有野生元芝？這個出手嗎，我們同濟堂給的價格一定會讓你滿意。”

    如果說之前想要在大青山包地的那些隻是試探，那麽野生元芝一出來就讓任曉認真了起來。

    他知道野生元芝有多珍貴，從藥膳的藥效來判斷林楚手中的野生元芝應該年頭不小，若是能收購，這野生元芝足以成為他們仁濟堂的招牌了。

    可惜林楚沒有給他幻想的空間，隻是搖搖頭道，“我手裏隻有一株，要留種，不賣。”

    任曉將渴望的眼神移到方仲謙身上。

    你不是她的監護者麽，勸勸她啊，她一個小丫頭拿著野生元芝簡直是暴殄天物。

    方仲謙斯文的回了他一個笑容，表示愛莫能助。

    真沒用，男人的威嚴呢！？任曉用眼神表示鄙夷。

    方仲謙嗬嗬一笑，以眼神回敬。

    你能行你上啊，小哥哥。

    想從他家楚楚手裏挖好東西，想得美。

    任曉吐血，覺得‘小哥哥’這個稱呼估計從此以後要黏上自己了。

    *

    談完和仁濟堂合作的事林楚打算回大青山，暑假過去了一小半，她能待在大青山的日子也不多了，還有那麽多事必須要趕在開學前處理好。

    林楚回到空蕩蕩的家裏收拾行李，一進門就聽到手機瘋狂的響。

    她愣了下才想起來今天出門忘記拿手機了，今天去談細節有方仲謙跟著，她拿不拿手機都一樣，也就沒有返回來取。

    拿起手機一看，王叔？

    這麽急找她難道是大青山那邊出了什麽事？

    她按下接聽鍵，“王叔，出什麽事了？”

    手機那頭一片沉默，沒有人說話。

    “王叔？王叔？說話啊？”

    林楚心一緊，難道真的出事了？就在她打算報警的時候，她突然聽到呼吸聲。

    她愣了下，一個念頭閃過，“小黑？”

    手機那頭傳來熟悉刺耳的聲音，隻有一個簡單的字回應，“……嗯。”

    林楚鬆了口氣，“你打diàn huà怎麽不說話，嚇我一跳還以為出事了。”

    那頭又沉默了一會兒才傳來一句話，“今天是第六天了。”

    “哈？”

    林楚被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弄的有點懵。

    手機那頭少年的呼吸突然急促了幾分，然後是低啞而克製的提醒，“今天是第六天，你說過最多一周就回來的。”

    被他一提醒林楚也想起了這件事，她略微尷尬的笑了笑，回來西文市事情太多，她都忘了這事。

    瞅了一眼日期，還好沒超過期限，她也不算食言嘛。

    “如果你明天沒回來，我就去找你。”

    手機裏又傳來少年的聲音，這句話隔著時空都能感受到他的認真。

    “好，我這邊已經忙完了，明天就回去了。”

    林楚莞爾，比起空蕩蕩的在西文市的家，有人惦念著自己回去，這感覺自從父母過世就沒有了。

    她忽然有了心情想要多聊幾句，於是一邊歪頭夾著手機，一邊收拾行李。

    “你喜歡吃牛軋糖嗎？我給你帶一點回去嚐嚐。”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吃糖。”

    少年似乎有點嫌棄，然後道，“你喜歡的那架子葡萄全都熟透了，我明天摘下來給你放井水裏冰著。”

    “好啊，要冰最少兩個小時以上才好吃，不許冰太短時間。”

    “嗯，我知道。”

    “暖房的元芝這幾天怎麽樣？”

    “還是老樣子，長得很好，我有每天去看。”

    “鎮子上招工的呢……”

    “已經招了好幾個人，具體合不合適王叔說要等你回來決定。”

    “嗯……”

    兩人就這樣閑聊著，等林楚掛斷diàn huà看了一眼通話時間愣住了。

    一小時十五分……

    林楚記得有一句很出名的廣告詞——充電五分鍾，通話兩小時。

    後來有人用這句廣告詞寫了個段子，大意是——充電兩小時，卻沒有人和自己通話五分鍾。

    這段子初看讓人想笑，回味起來卻覺得挺不是滋味的。

    在現代越來越快的生活節奏，和人們之間越來越疏離的關係下，人們更習慣玩微信玩手機，能靜下心來在說說話的人已經越來越少。

    林楚上輩子基本沒什麽煲diàn huà粥的機會，方明菲那丫頭也不是個耐得住性子聊diàn huà的人，兩人每次diàn huà絕不會超過十五分鍾，所以看到那一個多小時的通話時間，她是徹底的被震了一下。

    最重要的是她壓根沒感覺到自己和少年聊了這麽久，她覺得頂多也就十來分鍾吧，怎麽時間流逝這麽快？

    原來她和那個少年有這麽多共同話題可以聊嗎？

    還是她太久沒有和人好好聊天了？

    林楚站在原地冷靜了一會兒，才將這件事徹底拋在腦後。

    她收拾好了行李，也訂好了去大青山的票，然後放空大腦什麽都不想的上床睡覺了。

    這一覺，她睡得又香又甜。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大青山那頭有個少年一整晚都沒有合眼。

    少年那雙漂亮的墨瞳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而愈發的璀璨，盯著窗外一點點泛白的天空，仿佛在等待著自己最為重要的東西歸來。

    *

    林楚一下大巴車就看到不遠處站著的少年。

    烈日下，少年長袖長褲包裹的很嚴實，他的周圍兩米內都沒有人，周圍的人不自覺的和他保持了安全距離，然後異樣的目光不斷落在他身上。

    那些竊竊私語，猶如打量著古怪玩意兒的眼神。

    少年恍若沒感覺，站的筆直，他盯著大巴車的車門，看到林楚走下來時，整個人都亮了起來。

    他向著林楚迎了上去，結果他才抬腳，周圍那些tōu kuī打量他的人‘嘩啦’一下退了幾步。

    如果隻是一兩個人還不明顯，可那麽大一群人都退了幾步，這一下子場麵就尷尬了。

    少年停住腳步。

    周圍的人有的摸頭，有的扭臉，還有的假裝什麽事都沒有發生，拉著孩子快步離開的。

    林楚忍不住笑出了聲，她一邊笑一邊走到少年身邊，拉住他的手衝周圍的人道，“大爺大娘，我是藥園子的林楚，這是我們藥園子的小黑，他身體不太好不喜歡說話，等養好了就沒事了。”

    林楚這丫頭長得好，笑起來特別容易讓人放下心防。大青山鎮子上的人也都知道林家那個藥園子，之前還在鎮子上招工呢。

    現在聽林楚這麽一說，剛才還圍觀少年的人也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少年的眼神也沒那麽警惕異樣了。

    原來這個男娃娃身體不好啊，難怪這麽瘦，那臉上那些青紫是胎記還是生病的原因？他們也見過有胎記的人，隻是沒這孩子這麽多罷了。

    林楚解釋完，一扭頭見少年死死的盯著自己牽著他的手。

    剛才一時情急拉住他，見他還在看，她想著也許他不習慣被人碰，就想要放開。

    結果她剛剛鬆開一點，卻被他緊緊的反握住。

    少年握的很緊，緊到讓她感覺有點痛。

    她想要他放開，他卻拉著她快步走到停放摩托車的地方，低聲道，“我借了王叔的摩托車，我載你回去。”

    那老式摩托依舊很舊，卻明顯看得出是擦洗收拾過的，整個車幹幹淨淨的。有了這個也不用去找車回藥園子了，林楚坐在了後座。

    少年跨在摩托上，將她的手放在他的腰上，然後叮囑道，“路不好，顛簸，你抱好我。”

    林楚瞅了瞅自己被放在他腰間的手，在回藥園子的路上她默默的想，為什麽她覺得這人有點不一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