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讖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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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閣臣翻出所有農書和以往曆朝的災年記載時,就再不敢心存僥幸,全力為對抗來年的災情做準備。

    天災從來都不是小事,在確定了‘大寒不寒’的地區時,所有閣臣更是心驚,各自發動手下的幕僚尋找減輕災情的方案,最後又在禦書房商討了幾次。

    這幾次的商討,趙永澤也在旁聽,這時沒有人再因為他年紀小,就輕視他的話了。不過趙永澤見這些閣臣還是很有能力,製定的方法也很詳備,便不再插話。

    當天下午,劉珍兒見殿下回來的時候神色輕鬆了很多,心裏也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應對這次災情的大方案已經訂好了,剩下的就是盯著下麵的人執行了。”趙永澤和劉珍兒在鵝卵石小徑上散步的時候說道。

    劉珍兒看著殿下瘦了一圈的身形道:“以後就不會這麽忙了吧?”

    “不會了,以後的局麵自有父皇和閣臣把控。”

    趙永澤雖是如此說,但還是和劉珍兒隨時關注著進展。

    不久,京城就出了一個流言,說聖上經常夜夢惡鬼,覺得是上天給的夢兆,決定請欽天監推算天意。

    最開始所有人聽到這個流言,都當著無稽之談。然而,沒過多久,聖上就真的命欽天監觀星以測天意。

    這下所有人都覺得風頭不對了,聖上做了噩夢,不該是機密的事情嗎?不該誰知道了,就滅了誰嗎?怎麽還大張旗鼓的在朝堂上下旨推算?

    欽天監日夜觀星推算,很快就有了結果——大凶!

    這個消息傳出來,真個京城一片嘩然。

    大部分世家勳貴怕惹聖上遷怒,都開始謹慎行事。但也有一部分人心思活絡了起來,明裏暗裏給陛下進言,讓他效仿過往君主,移禍其相。

    所謂‘移禍其相’,就是誅殺丞相以轉移災禍。現在大慶朝沒有丞相,但還有代表相權的內閣啊,這些人明顯是把主意打到閣臣身上了。

    趙永澤聽到這個消息時,都氣笑了,隻是這個笑讓人脊背發寒。

    “既然這些人說要‘移禍’,那就讓他們去止災禍吧。”趙永澤的話不重,卻比寒冬裏的冰雪還冷。

    殺機凜然!此時劉珍兒腦海裏隻有這四個字。這是她第一次發現皇長子的這一麵,像百獸之王一樣威嚴,果然是皇家人嗎?即使平時溫和的像一隻貓咪,但實際還是掌控著無數人的生死。

    不久,朝中就有一批官員被撤職誅殺,整個京城一片風聲鶴唳。

    很快,玄衣衛又拿出了這些人貪贓枉法的鐵證。在這些證據麵前,那些人是萬死難辭其咎。百姓們看到這些證據後,隻覺得殺得好,簡直大快人心,紛紛稱頌聖上英明。但很多朝廷官員卻心中恐慌,行事越發謹慎收斂了起來,對待陛下的命令更是不敢打絲毫折扣。

    大約是覺得氣氛繃的太緊了,春節之前,有高僧名道說出自己看到的天機。這些人的說法各不一樣,但都有幾點共性,比如這次大凶是指‘歲饑民困’;比如聖上是有德之君,所以上天示警,讓他夢中有感。

    有識之士對於這些說法是嗤之以鼻,也有人是半信半疑,但真正的老百姓就有些驚慌了。但好在又有得道高僧說了,隻要萬民一心,跟著聖上的旨意走,肯定能渡過這次災難的。

    文武百官這才看清陛下的用意,但對所謂的凶兆還是將信將疑,但很快他們就沒時間疑惑了。

    皇帝很快就下了命令:全國禁酒;各地衙門開始清查府庫;所有農事官探查當地的氣候土質,並尋找耐寒作物;邊軍來年提前開始操練等。

    這時稍有覺悟的官員都認識到事態的嚴重了,沒有誰敢抱怨陛下讓他們過不好年。

    引起了這場風波的皇長子,時間卻比以往寬鬆了很多,主要是他的老師作為朝中重臣,現在正忙。

    不過趙永澤也沒有徹底閑下來,他在劉珍兒的提議下,決定自己也來試種農作物。

    要種地,肯定不能在長壽宮裏種。趙永澤雖然有一個皇莊,但他出入宮門並不自由。

    “殿下不如直接請示陛下?”劉珍兒斟酌道,“你們是血脈相連的親父子,這種小請求都不能提嗎?”

    趙永澤怔了一下:“是啊,他是我父皇。”

    慶和帝第一次被兒子請求,心底驀然生出一股愉悅和滿足,當即大手一揮:“多大點事兒?你是我兒子,哪裏去不得?”

    之後,慶和帝又把他名下的一個皇莊劃給了趙永澤,並給他加派了兩隊侍衛,保護他在宮外的安全。

    “珍兒,明天要不要隨我出去?”完成了這天的練字任務後,趙永澤問旁邊的珍兒。

    出去?!劉珍兒驀然怔住,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她真以為要到二十五六才能走出宮門,聽到殿下的話,她一時間有些不敢相信:“我也能出去?”

    趙永澤的心驀地一抽,伸手捂住珍兒的眼睛,似歎息又似呢喃道:“當然,以後珍兒想去哪裏,我都陪著你。”

    明知道不可能,劉珍兒卻還是忍不住眼眶發熱。

    “不哭,珍兒不哭。”趙永澤摟著劉珍兒,心像是被燙了一樣,生疼。

    雖然殿下的懷抱和聲音很容易讓人產生依賴,但劉珍兒還是閉上眼睛,壓下了淚意。她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她不能軟弱,不能用眼淚發泄。

    能出去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劉珍兒笑著道:“殿下,我這是開心呢。”

    趙永澤也跟著笑了,隻是眼裏有幾分他自己才知道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