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熱血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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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強烈的饑餓感迫使一個人不得不尋覓食物,逆境求生時,那麽他原有的苦痛和悲傷,也會被慢慢遺忘。

    江望辰撐著木杖步履蹣跚,轆轆饑腸不斷地滾動著,發出“咕咕”的刺耳聲。常年隱居深山的他,斷不會想到,出山後的第一個問題便是這生計。深山之中有取不盡的山果野味,供他享用,但到了邊城,身無分文的他卻著實為了食物犯愁。已經餓了兩天的他,還在尋覓著,此刻他來到一處操練場外,視線越過敞開的大門,瞧見一排長長的隊伍延伸數米,他再次窺探,見隊首那人在那八方桌上登記了姓名,不僅領得一套青藍色的服裝,還能分到一小袋的銅錢。看到此景,江望辰兩眼直冒金光,當真是喜出望外。

    他提起剩餘不多的氣力,撐著木杖向前連踏幾步,終於落在了隊尾處。

    他拍了拍排於他前麵一位的青年,詢問道:“這位大哥,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那青年回過頭來,見身旁瘦削的江望辰,疑惑道:“小兄弟,這是魔禦軍新兵報道處,這你都不知道,你排什麽隊啊!”

    “哦哦哦!”江望辰連連點頭訕笑道:“知道,當然知道,那請問兄台,這當兵有沒有銀兩可領呢!”

    “當然有啦!”那青年又是一愣,不耐煩地道:“哎……你到底是不是新兵啊,怎麽啥都不知道!”

    江望辰尷尬地笑了兩聲,道:“知道,當然知道啦!那能領多少?”

    “嘿!我說你這人,到底有完沒完,是不是來報道的啊?”那青年瞪了江望辰兩眼,便轉回身去,不再理會江望辰了。

    看來再也問不出什麽來,江望辰心中盤算著,這當兵好像也是不錯的一條出路,至少落了根,以後就不愁這生計了!

    他下定心思,便默默地排在隊伍身後!眼見著隊伍中的人依次領了餉銀,待輪到他時,心中卻有些慌亂了,畢竟這樣摻雜進軍隊之中,並不是光彩的事,但骨氣卻填不飽肚子,算了,都輪到自己了,哪裏還有退縮的道理。

    那軍務官打量著江望辰,一臉狐疑,刻板道:“姓名?”

    “姓名?”江望辰偷偷地瞄了一眼那軍務官手中的名冊,見名冊上隻留下“嚴寒”此名,未被勾選,他心中算著,自己已是最後一人,想來隻能靈機回道:“在下嚴寒,特來報道!”

    軍務官看了看江望辰襤褸模樣,訓道:“能成為邊城魔禦軍,怎麽說也是一件光宗耀祖之事,你怎麽就這副打扮,成何體統?你的新兵報道符呢?”

    江望辰道,半睜著眼,有氣無力道:“我從那牛家村來,不想路上遇了劫匪,被洗劫一空,那新兵報道符放於包裹中也一並被搶了!”

    軍務官看著江望辰狼狽模樣,薄怒道:“好歹也是百裏挑一的邊城新兵,竟然也會被搶,傳出去可是要壞我們邊城衛隊的名聲的!好吧,這是你的軍服,還有餉銀。”

    江望辰接過衣物,不好意思地哈著腰笑道:“請問長官,什麽時候開飯?”

    軍務官凝視了一眼,冷聲道:“這清早才剛吃過早膳,那午膳要等午時之後!怎麽?一來就想著軍隊的夥食啊……”

    江望辰昏昏沉沉地回道:“我已經兩天沒有吃飯了!”他說完再無力支撐,隻覺得眼冒金星,全身綿軟一攤,暈倒在地上。

    待他重新醒來之後,發現自己正躺在醫務室的床板之上。

    “我在哪兒?這是怎沒回事!”江望辰對著房間之中另一個人問道。

    “你剛剛暈過去了,不過不用擔心,隻是因為饑餓過渡而已,我已經給你補充了糖水……應該沒什麽大礙,我是這邊城衛隊的牧師――餘光,你若還有其他不適的地方都可與我說來!”

    江望辰點頭感謝道:“多謝餘牧師,沒有什麽不舒服的!就是肚子餓得慌……”

    “這是我讓人給你備的米粥!不過你得慢點喝!否則空腹暴食,不宜消化……”

    江望辰接過大碗,嗅到陣陣飯香,便大口大口地吞咽起來,早就顧不上餘光的提醒,未有須臾,整碗粥便下了肚,又意猶未盡地看著餘光。

    餘光搖頭道:“若是小兄弟已無大礙,隨我走一趟!”

    “去哪兒?”

    “軍務官讓我帶你去見他……”

    “見他做什麽?早上不是已經見過了!”江望辰又看了看周圍,驚愕道:“餘牧師,我的軍服和餉銀呢!”

    餘光仍是一臉和氣道:“小兄弟,去了你便知道了……”

    江望辰心中不由嘀咕:莫不是被拆穿了?怎麽辦?

    他默默地跟在餘光後麵,卻看見一位少年與他擦身而過,而他手中所捧的,不正是他的軍服嗎……

    看來自己拙劣的謊言已經被拆穿,事已至此,看來隻能硬著頭皮上了,至少喝了一大碗粥,恢複了不少活力,頂多也就是挨頓罵,還能怎麽樣,隻可惜了不能參軍,隻能再找其他生計!

    江望辰嗟歎一聲,未有幾個回廊的距離,已經來到軍務所。

    “何聰,人我已經幫你帶來了,沒有事,我就先走了。”餘光把江望辰向前一推,自己便轉身離去!

    何聰厲聲道:“連我也敢騙!真是吃了豹子膽,你可知你這可是觸犯了軍規,是要挨板子的!”

    江望辰低著頭道:“小的知罪,但小的真是走投無路,隻想來這軍中謀個生計,討口飯吃!還望軍務長成全!”

    何聰猛拍案台,霍然起立,訓斥道:“這裏可是邊城衛隊,執行的都是最危險的任務,要對付可都是妖族的凶獸,若你是要討口飯吃,去那別處,在這裏,一不小心,可是要掉腦袋的!”

    江望辰抬起頭來,直視何聰,道:“隻要管飽,我都不怕……”

    “哦!”何聰略帶輕佻地語氣道:“那你不怕那體壯如山、力大無窮的豬妖嗎,又或者是那全身鱗甲、迅猛凶險的蛇怪嗎?這些可是邊城衛隊的家常便飯!”

    “怕!”江望辰斬釘截鐵道,又擲地有聲地辨道:“但能為邊城的安危貢獻一份力量,即便是犧牲也是光榮的,總比活活餓死這般窩囊,來得坦然許多!”

    “倒是有點骨氣!”何聰終於開口讚許道:“那你今年多大,家住那裏哪裏?父母何在?”

    “家住牛家村不遠處的山頭裏,與母親二人相依為命,母親前不久病逝,隻剩我一人,便離開了山頭,到這邊城來謀生!今年剛過十五!”

    “什麽!十五歲!胡鬧!才十五歲怎麽可以參軍!”何聰勃然怒道:“念你還小,剛剛欺騙之事就算了,現在令你速速離開這軍營,不可多留一分鍾……”

    “為什麽十五歲不可以參軍,別看我個頭小,但身手絕不比那些新兵差。”江望辰撩起胳膊,平緩的肱二頭肌,像是在挑逗何聰的威信!

    “不行,十五歲太小了,身體都還沒有長好呢……”何聰不耐煩道:“趕緊離開這裏!”

    江望辰耍起無賴,嚷道:“我不走,我就不走,我要成為邊城衛隊的一員,我要保衛邊城!”

    何聰見江望辰如此不講理,隻得大聲喊道:“薛桂!把這個人給我拉出軍營。”

    話音剛落,便有一名彪形大漢走了進來,江望辰見勢不妙,待他抓來之前,卻先跑了出了軍務所,往那寬敞的操練場跑去。

    操練場上,曹離正在整頓新兵。此刻他正聲色俱厲地訓誡道:“記住!從今以後,你們就是邊城衛隊的一員,你們的一舉一動,都與邊城榮辱與共!我們要的是一同捍衛邊城的猛士,絕不是臨陣脫逃的懦夫,告訴我,你們要成為受人敬仰的勇士,還是要成為遭人唾棄的懦夫。”

    新兵受之鼓舞,參差不齊地喊道:“勇士……勇士……”

    “怎麽這麽小聲,是不是我們今年招的新兵都是些羞澀的姑娘家啊?”曹離皺眉怒道:“拿出點男兒該有的氣魄和血性好不好!”

    眾人聞之,如受感染,皆振臂高呼,聲嘶力竭喊到:“勇士!勇士!”

    曹離心中滿意,但他神情依然肅穆,隻是看到新兵之後,有一個人影邊一邊跑著,一邊邊學著新兵模樣振臂呼喊著“勇士”,再看那人之後,還有一位軍士緊追不舍,頓覺詫異!

    他一邊講著軍規,一邊看著眼前的鬧劇!

    江望辰常在山中追獵,練得敏捷身手,見他在這院中上竄下跳,或是借著兵器架避開圍追,或是踩在那走廊的欄杆輕輕點步,繞了一圈,又繞出了操練場,往後院跑去。

    曹離正以為這躁動就要消停之際,沒想到那邋遢的年輕人又跑回操練場之中,而他身後剛剛跟著的那名大漢,卻已經被甩得沒有蹤影!待重新出現在視野中時,已經喘得接不過氣來。甚至伏在那柱子之上,再也不願動彈!

    而江望辰則正坐在圍欄之上,翹著二郎腿,帶著稚氣未脫的笑臉,嗤笑薛貴道:“怎麽不追了!真是沒用……”

    “你是何人,竟敢在這此放肆!”曹離大喝一聲,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過來!

    江望辰被如此注視著,也略顯局促,模仿大人的口吻,不好意思道:“在下……在下江望辰!”

    “為何在此喧嘩鬧事,可知這是魔禦軍營!”

    江望辰翹首回道:“當然知道啊,我就是來參軍的,可是你們偏不讓……非要將像我這樣熱情如火的青少年趕出軍營。”

    正在此時,那何聰和另一男子也走進操練場中,見此男子昂首闊步,步態從容,腰間係著兩把長刀,刀鞘形如流水,巧奪天工,更添幾分威武霸氣!他便是邊城衛隊隊長邢豪。

    邢豪聲如洪鍾,不怒自威,責問道:“怎麽亂哄哄的,今年所招的新兵就這點素質嗎?”

    曹離回稟道:“隊長,不知從何處闖來一無名小子,鬧得整個操練場雞犬不寧的!我正在訓斥呢!”

    “是你!”何聰瞧見江望辰還坐在那圍欄上,氣極道:“你怎麽還沒有走,薛貴人呢!”

    臥倒在不遠處的薛貴有氣無力道:“軍務長,我在這呢!這小子……這小子真是太能跑了……根本抓不住啊!”

    何聰怒道:“真是個沒用的家夥。”

    邢豪問道:“何聰,到底是怎麽回事!”

    何聰如實答來:“此人起初謊稱自己被劫,欲要頂替新兵嚴寒之名加入邊城衛隊,後被我們發現,又執意要參軍,不過他方才十五歲,年齡太小,就被我趕了出去!”

    “嗯!你做的沒錯。”邢豪點頭道:“十五歲是還太小了!”

    江望辰耳朵極尖,聽得一清二楚,事已至此,也不管不顧,扯開聲音,嗆道:“誰說十五歲太小了!與這些新兵比起來,我照樣不輸!若是你能讓……”

    江望辰話說至一半,忽地戛然而止,轉而抽身急退幾步,因那無端之處,掃來一陣狂風,那風起驚乍,風停亦是突然,待風落在身旁之時,曹離已經將江望辰擒在掌中。

    曹離道:“這麽小,就如此桀驁不訓,我們邊城可不需要你這般狂妄自大之徒,你速速滾出,否則休怪我下手太狠!”

    江望辰心中憤懣,卻又無可奈何,隻得與曹離怒目對視一眼,便低著頭,緊抿著雙唇,不甘地離開。

    “等等!”邢豪突然喊停江望辰,道:“你叫什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