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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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剛亮,平津侯府外就停了一輛馬車。
“哥,這是案件資料。”秦祿將一本冊子遞給剛起床的秦祿。
“嗯。”秦祿點頭,喝了口早茶便開始翻看冊子。
一盞茶的功夫,秦祿便將冊子看完了。秦昇一直默默地在旁候著,不敢叨擾。
“你沒發現嗎?”秦祿開口道。
秦昇一臉疑惑。
“前五起案件都發生在郊外,最近起卻發生在城內。”秦祿望著秦昇繼續道,“你認為這是為何?”
“難道凶從城外來到城內了?”秦昇思考了一下後回答。
“是一種可能。”秦祿沉思了一下後說道,“也有可能,這是不同的人所為。”
秦昇驚訝。
秦祿又翻了翻冊子的後頁,上麵附了一份初次案發那月新駐京城的個人和團體名單,“如夢樓”亦在其列。秦祿再往後翻了翻,還有足足五頁。他直接將它們全部撕下來,望向屋外:“阿。”
被喚作阿的家仆立馬跑了進來:“大人,有何吩咐?”
“去調查。”秦祿將的紙頁給了阿。
“是。”阿接過紙頁,領命跑了出去。
“阿昇。”秦祿轉向秦昇,“回去罷,這件事不用你操心了。”
“謝謝哥!”秦昇感激不盡、喜上眉梢。
秦祿望著自家弟弟沒出息的樣子,又叮囑道:“你專心盯著朝堂上那些人。”
“是。”秦昇受意,“放心吧哥。”
秦祿點頭,揮了揮,秦昇行了個禮便轉身離去了。
一夜好夢的宓諾,剛從樓上下來,就聽到眾人在大廳議論紛紛。
“你們在說什麽呢?”
眾人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看見是宓諾才舒了口氣。
平時負責給宓諾伴舞的小環站出來說道:“姐姐,坊間都在傳聞京城有吸血僵屍出沒呢,說昨晚咬死了一個小乞丐。”
宓諾見眾人都緊張兮兮的樣子,反而覺得有趣:“這種神神叨叨的謠言你們也信?”
“可是之前的確有人見過那些屍體,說是脖子上有兩個牙洞,屍體刨開沒有一滴血,這不就是傳聞被吸血僵屍咬過的樣子嗎?”年紀大的管事堯叔有些畏懼地說道。
“堯叔,您就別在這兒以訛傳訛了,你看大家都嚇成什麽樣了。”宓諾看見小環她們幾個小女孩麵色都白了。
“可這個傳聞從我們剛來京城時就有了,總感覺越傳越真。”堯叔戰戰兢兢的樣子。
“您也都說了是傳聞嘛,沒親眼見過就別當真。”宓諾寬慰他道。
堯叔想了想,還想說什麽,但見小環幾人確實是嚇到了,便閉了口。
“姐姐你都不信這些的嗎?”小環問道。
“信啊。”宓諾回答。
“那你怎地一點也不害怕?”小環問道。
“因為現在害怕也沒用啊,等他哪天找上了我再說吧。”宓諾說得輕鬆。
“這話可不能亂說!”堯叔立馬緊張地開始念叨,“南無阿彌陀佛,請佛祖原諒她的無心失言……”
宓諾見狀,不好再多說什麽,轉頭問小環:“隱娘呢?”
“今早還未見到,該是還在房裏。”小環回答。
“那我去叫她,你們先去用膳吧。”宓諾說道。
小環點頭,領著眾人去飯廳了。
“隱娘,你在裏麵嗎?”宓諾輕叩房門道。
“進來罷。”屋內傳出隱娘疏懶的聲音。
宓諾推門而入,屋內很暖和,有淡淡的熏香味。隱娘已經起床,正在梳妝,芙蓉如麵柳如眉。年近十的她,正值風姿綽約時。
宓諾佩服隱娘的是她可不僅僅隻有外貌而已,畢竟,能將如夢樓在短短半年內就經營至“京城躥升最快歌舞坊”的女人,不會那麽簡單。至於她如何做到的,坊間眾說紛紜,有人說她背靠江湖勢力,有人傳她是當朝某權貴的情婦,更甚者有說她是西域某國的細作的……不管怎樣,這目前並不在宓諾的關心範疇,因為此時她的目光全集在了隱娘的梳妝台上,上麵擺滿了脂粉和首飾。
“隱娘,你這簪子何時買的?”宓諾看到首飾盒裏有一支紅瑪瑙芍藥簪,色澤鮮潤,雕刻精妙。
隱娘思考了下:“忘了,隻隱約記得是從某滇商裏買來的。”
“好漂亮。”宓諾感歎。
隱娘轉過頭來望著宓諾,笑得頗有深意。
宓諾被看得心裏發毛:“幹嘛看著我笑得這麽詭異?”
“你是不是有心儀的人了?”隱娘的問句更像是肯定句。
“沒有啊。”宓諾內心驚了一跳,表麵卻假裝理直氣壯道。
“你可騙不過我。”隱娘十分篤定地望著她,“以前你可是對金銀首飾全然不感興趣的,今日為何突然上心?”
“我……”宓諾臨時編不出理由。
“女為悅己者容。”隱娘了然道,“快告訴我,是誰家公子能有幸被你看?”
“我突然想起堯叔方才找我有事。”宓諾說著就要往屋外走。
“不急。”隱娘拉住了宓諾,站了起來,將她按到梳妝台前。
宓諾不明所以,直到隱娘將芍藥簪別到了她頭上。
“果然與你很相稱。”隱娘滿意地望著鏡的宓諾。
宓諾看著鏡的自己,靡顏膩理,紅衣如霞,整個人在芍藥簪的襯托下更顯明豔動人。
“真不愧為我如夢樓第一舞姬。”隱娘讚歎道,“這簪子就送你了罷。”
宓諾一聽,內心雖歡喜,但這簪子一看就價格不菲,急忙推卻道:“不行,我不能要。”
說完,就要將簪子取下來。
隱娘伸阻攔了她:“這簪子本就不適合我,在我這兒放著也是放著,原本我就打算將它送人的,恰巧你喜歡,我當然願意送予你。”
“可是……”宓諾還是覺得不太好收下。
“行了,快收下吧,就當是姐姐送給mèi mèi的禮物。”隱娘語氣有著不容拒絕的親昵。
宓諾望著隱娘,看到了她眼底的誠摯。隱娘與她雖是雇傭關係,但兩人的感情卻更像姐妹。當初她在龜茲被無良商人控製,沒日沒夜地跳舞以取得生存。本以為這樣暗無天日的日子會是自己一輩子的宿命,直到隱娘出現,救她於水火之。之後,她將她帶來京城,安身於如夢樓,她的人生才有了新的開始。她一直對隱娘心懷感激,滿心敬佩。隱娘也一直將她視為自己的mèi mèi,因為她說她的眼睛很像她不幸逝去的親mèi mèi。不知為何,宓諾看到隱娘提起她親mèi mèi時,眼竟閃過一絲仇恨,然而她卻不好多問什麽。
宓諾笑了笑,不再推辭:“謝謝隱娘。”
隱娘滿意地點頭:“對方公子一定會被你傾倒的。”
“隱娘,你就別打趣我了。”宓諾語氣透著一絲不好意思。
“你竟然難得也會害羞……”隱娘笑道。
宓諾也不知如何辯駁,隻好笑笑,笑著笑著,兩人便笑作了一團。窗外桃花灼灼其華,卻也抵不過窗內人的明媚笑靨。
窗外的彎月已經爬上樹梢,宓諾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終於熬到了半夜,忽然聽到一陣隱隱約約的琴聲響起,她一下就從床上蹦了起來,朝後院小跑而去,看到那個人果然在院彈琴。
清歌仿佛聽見了她急切的腳步,眼露出了一絲笑意。腳步聲在灌木叢後戛然而止,宓諾悄悄地注視著他的側影,明明期盼了一整天,真見到他,卻又緊張得不敢靠近。
“既然來了,便過來坐下罷。”倒是清歌先開了口。
宓諾窘迫地從灌木叢後走出來,一步步挪到了石桌前,輕輕地坐下。她左顧右盼就是不好意思看清歌,她知道他在望著她,她能清晰聽到自己心髒不停跳動的聲音。
“你頭上的簪子很別致,與你很配。”
清歌的聲音如泉水般清幽,直接沁入了宓諾的心底。平生聽了無數的誇讚,竟是此情此景下如此普通的一句話最打動她。宓諾終於將視線投向他,隻見他含笑望著自己,她的臉上亦不自覺地露出笑容:“是隱娘贈予我的。”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宓諾心髒實在承受不住,便轉移視線和話題道:“你為何總在半夜彈琴。”
“清靜。”淸歌不緊不慢地回答。
“那白天呢?”宓諾問道,“我們平日為何總見不到你?”
“白日我習慣休息。”
“跟普通人的習性不太一樣啊。”宓諾覺得奇怪道,“還真有些……獨特呢。”
清歌不可置否。
宓諾見他並不想多說的樣子,便換了個話題:“你也是從西域來的嗎?”
“嗯。”清歌點頭。
“龜茲?大月氏?”宓諾睜大了眼睛問道。
“更遠。”淸歌的聲音似乎也變得很遙遠。
“安息?”宓諾繼續猜測。
清歌搖頭。
“還要遠啊……”宓諾驚訝道,“難道是大秦?”
清歌點頭。
宓諾驚訝:“你為何會去那麽遠的地方?”
“我年少時愛遊曆,對西方尤為感興趣,便去了那邊……”清歌說到這兒,頓了一下,“沒想到一待就是很多年。”
“我在龜茲時就常聽商人們講大秦新奇好玩的東西可多了,與京城的有趣完全不一樣,是這樣嗎?”
麵對宓諾滿是好奇的臉,淸歌卻沒有回答,隻是垂下了眼瞼。
沉默了一陣後,宓諾又換了個方式說道:“給我講講那裏有趣的事吧。”
他看到她明亮的雙眼滿是期許,一時竟無法拒絕,便隨口說了兩句。不料宓諾總是有問不完的問題,他隻好一一作答,不知不覺兩人竟聊到了醜時。
“你還會去大秦嗎?”宓諾問道。
淸歌望了眼已經西沉的彎月,回答道:“會。”
“什麽時候?”
“或許,不久後。”淸歌的語氣竟有些惆悵。
聽到他的回答,宓諾的心髒一緊,難道很快就要見不到他了嗎?不想讓他去,可是,她有什麽立場阻止。如果阻止不了,那或許:“我也一直很想去大秦見識一下,尤其你剛才還講了那麽多有趣的事,說不定到時我們可以同行呢。”
宓諾的語氣盡量輕鬆,淸歌垂著眼瞼,沒說好,亦沒說不好。她的內心有些失望,表情卻依舊明朗道:“你知道今日是何節日嗎?”
淸歌想了想,搖頭。
“上巳節。”宓諾閃著大眼道,“聽說晚上的集市會很熱鬧。”
我們一起去吧?宓諾想說的是這句。然而看到淸歌隻是安靜聽著她講話,沒有一絲熱忱的臉,她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了。
為了掩飾她的失落,她假裝打了個哈欠:“啊~~~天色很晚了,我回去休息了。”說著,便起身,“你也早些休息吧。”
“好。”淸歌回答。
宓諾看了眼他神色如常的臉,心情沉悶地轉身離去了。
淸歌看到她失落的背影,深不見底的眼睛閃過一抹複雜。撫琴弦,琴音依舊,卻多了分惆悵。
身後有梨花離枝,輕落到琴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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