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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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孟家赴宴回來, 章元敬還是想不通那位老爺子為何要出麵,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孟老爺子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視線過長了一些。
不過一直到宴會結束,孟老爺子既沒有誇讚也沒有責難,章元敬倒是把這種感覺拋到了腦後, 畢竟他是解元, 孟老爺子就算多看幾眼也是人之常情。
秋闈的名次既然已出,章元敬也就沒在明湖府多耽擱, 他還急著回家一趟,也好交代一聲,然後也好安心再上進趕考。
要知道大興王朝的春闈就在鄉試的次年三月, 算起來統共也就半年時間,加上青州距離京城可不算近, 雖然水路通暢, 但也得走差不多一個月才能抵達。
若說上一次中秀才,僅僅是章家的喜事兒, 這次章元敬中了舉人, 倒像是全族的喜事兒了, 還沒下船, 章元敬就看見岸上有一群人, 其中打頭的可不就是年紀頗大的族長。
眼看著一張張笑成了麻花的臉, 章元敬隻覺得頭皮發麻, 深深一揖, 開口說道:“族長爺爺, 怎麽勞動您在這邊候著,這不是折煞晚輩嗎?”
族長連忙把他扶起來,這會兒怎麽看眼前的孩子怎麽好,心中越發覺得當年自己明智,一眼就看出這孩子將來會有出息,力排眾議資助他們孤兒寡母的,可不就是出息了。
雖如今還是個舉人,但是章元敬年輕啊,年年去考的話,就算運氣不好,考個十次八次也能把進士考下來吧,真要是考中了,他們族裏頭就出了第一個當官人了。
心中感慨萬千,族長激動的笑道:“怎麽會怎麽會,哈哈哈,元敬中了解元,吾在家等著也是激動難安,還不如在這邊等等,果然,你是個有孝心的,可不就迅速回來了。”
章元敬笑了笑,看了看他身後的人,連忙說道:“族長爺爺,我們是不是先回家,再說這些,我想各位叔叔伯伯恐怕也累了。”
族長這才反應過來,一邊拉著他的手不放,一邊說道:“是是是,這會兒得回家開祠堂,祭祖,這可是章家一等一的大事兒,可不能馬虎了。”
章元敬連忙勸阻,誰知不僅族長,就是章明林也十分讚同這事兒,一群人熱熱鬧鬧歡歡喜喜的簇擁著新鮮出爐的解元郎去了,興致高的很。
等鬧騰完畢終於回到章家,日頭都已經落到了山後頭,章元敬隻覺得比科考還累,古代人的祭祀重要性遠不是現代可比的,光是念祝詞就得花費大力氣。
看見緊閉的大門,章元敬心中感慨了一聲這世道對女子的苛刻,明明祖母,母親是他最親近的人,但這種祭祀的大huó dòng,她們卻因為性別而被排除在外。
帶著一絲絲悵然,章元敬正要打開門進去,卻見大門猛地打開,一張熟悉的臉孔露了出來,沒等他說話,那人就朝內飛奔而去,口中喊道:“老太太,少爺回來啦,少爺回來啦。”
下一刻,隻見薑氏滿麵紅光,健步如飛的出現在章元敬麵前,看著他的眼神越發慈愛,一副恨不得把他摟進懷中喊心肝寶貝的樣子。
看見至親,章元敬心底也有些許發酸,這種感覺比方才祭祀先祖的時候更要強烈,他退後一步,直接跪了下來:“祖母,平安不負所望。”
薑氏卻一把拉住他,怎麽都不讓他跪下去,原本喜悅的樣子填了一絲淚意:“好好好,從小到大,乖孫從未讓我失望過,章家的祖墳可算是冒了青煙。”
扶起孫子,大概是想到自己艱辛的大半輩子,幼年顛沛流離,青年守寡晚年喪子,薑氏覺得前半輩子吃的苦頭,或許就攢著這會兒的好運道呢。
試問整一個青州縣,又有幾個老太太能有她這般的福氣呢,從此之後,她就是舉人的祖母了,說不定到了明年,還能成為進士,成為大官的祖母。
心中百轉千回,薑氏緊緊握著孫子的手,一時之間也竟說不出話來,隻是心裏頭千好百好的,歡喜的不知道愁滋味。
孫氏倒是略好一些,隻是看著章元敬的眼神也滿是慈愛,一邊扶著老太太說道:“娘,咱們先進去吧,平安忙了一天,這會兒也該累了。”
薑氏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點頭,又拉著章元敬往裏頭走,難得還好聲好氣的對孫氏說了一句:“你不錯,為我們章家生了個好兒子。”
不說這話是不是把孫氏當外人,反正孫氏聽了倒是極為高興的,大概是薑氏少有給她好臉的,偶爾說一聲軟話,她反倒是覺得不得了。
進了屋子,先讓章元敬吃了飯喘了口氣,薑氏又開始舊事重提,打算辦他個十天八天的流水席,勢必讓整一個青州都知道,他們章家出了個舉人老爺。
哼,隔壁的孫秀才算什麽,考了一輩子也就是個秀才,跟她家乖孫比都不能比。
章元敬連忙給攔下了,無奈說道:“奶,我在家待不了多久,很快就得啟程上京,這段時間你還不準我在家陪陪你,再說了,流水席人來人往的,吃的也亂,萬一我吃壞了肚子,錯過了明年的會試,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薑氏聽了,連忙說道:“也是,要辦酒席的話,放到明年也是可以的。”
這話裏頭的意思,倒像是覺得章元敬上進趕考就能考中進士似得,不過章元敬也沒有壞她的興頭,笑著答應下來,若是真的能中,慶祝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章元敬打算在家待半個月就啟程,那時候天氣還未入冬,上京不算太冷,若是真到了冬天,北方的運河結了冰,到時候難免有些不方便。
得知孫子馬上又要走,薑氏倒是舍不得起來,一會兒覺得男兒誌在四方,一會兒又覺得已經是舉人了,其實不再考下去也沒什麽。
別人的應酬可以不去,但李家卻是不能漏下的,回到青州的第二日,章元敬就登門拜訪,李家顯然也早就得到了消息,難得下人們看著也是喜氣洋洋的。
李家這幾年實在是不太好,家裏頭就沒有出一件好事兒,連帶著下人們氣色也不大成,章元敬好歹是李老先生的嫡傳弟子,這會兒考中了舉人,李家自然也高興。
再次來到李老先生的床前,章元敬也是百感交集,看著李老先生欣慰的眼神,他哽聲說道:“老師,弟子沒有辜負你的教導,已然中了舉人。”
李玉山笑了笑,拍著他的手說道:“老師知道,你慣來都是不錯的。”
章元敬點了點頭,又說道:“弟子不日即將啟程前往京城,若能得中,定會為師兄周旋。雖不知要耗費多少歲月,但弟子心中定會銘記。”
章元敬內心明白的很,即使他中了進士當了官,舞弊大案而不是想翻就能翻的,但一旦入朝為官,他就有了機會,功夫不怕有心人,總有一日能讓李子俊平安歸來。
李玉山也曾入過guān chǎng,自然也知道這個,聽了隻是笑著拍著他的手,說道:“老師心中明白,平安,你且記得,一朝得中,明哲保身才是為官之道,至於你師兄,若是能救,那就多謝你,若是不能,老師也不會怪你。”
短短月餘不見,床上的李玉山似乎又蒼老了許多,經年累月的臥床不起到底是對這個老人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傷害,即使章氏照顧的再精心,曾經一家之主的李玉山,心底恐怕也是不能容忍自己如同廢人一般的活著。
章元敬握緊老師的手,低聲說道:“老師,聖上的年級已經大了,師兄卻還年輕,誰知道會不會有那一天呢,您得好好養著身體,若是師兄回來,還得指望您寬慰他。”
李玉山嘴角微微一動,似乎也升起一股子的希望來,他何嚐不想念遠在關山的嫡親孫子,那可是他一手帶大,一字一句慢慢教導出來的,屬於李家的希望啊。
說了一會兒,眼看李玉山似乎有些倦了,章元敬握了握他的手,說道:“老師,您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過幾日再來看您。”
李玉山卻忽然拉住他,問了一句:“元敬,你可想過自己的終身大事?”
章元敬愣了一下,在他看來自己才十六歲,還是個未成年呢,不過在這個年代,女孩子一般十三四歲就會定親,十六七歲就得出嫁,南方普遍比北方出嫁還要早一些。
就是男人,在年紀上頭寬裕一些,但一般十五六歲也就定親了,十八歲當爹的大把大把。
李玉山見他這般就知道了,這孩子怕是從未想過,不過也是正常,這孩子從小就比人家開竅的晚,那時候他還想把孫女嫁過去,誰知道這小子愣頭愣腦的,直說把子琳當做親姐姐,有把人家俏麗可人的姑娘都當了姐姐的嗎?
章家那邊都是女人,這事兒不會不上心,聽說這孩子中了秀才之後,shàng mén的人就多了,不過薑氏那老太太有些智慧,也知道待價而沽的道理,沒有給親孫子隨隨便便的定了親。
李玉山微微歎了口氣,繼續說道:“如果沒想過,不如現在想一想。”
他的這番話倒是好心好意,畢竟當年李子俊會牽扯進舞弊大案,說到底是因為他的身份,妻子是徐進的親孫女,因此被人指摘與那兩人交往過密,但誰都沒有實質的證據。
就李玉山看來,自家孫子實在是沒有這個腦子,不然也不會在翰林院被閑置。
“今上年紀大了,太子卻還是未定,雖說如今九皇子如日中天,但到底是不長不嫡,名不正言不順,朝中黨派紛亂,怕也不比前幾年好到哪裏去。”李玉山喘了口氣,繼續說道,“時下興榜下捉婿,但誰知道捉走你的是誰呢,到時候答應也不好,不答應也是得罪人。”
章元敬也是皺了皺眉,榜下捉婿其實也是有講究的,不會胡亂的捉人,畢竟真要是拿住一個家中已經定親,或者是已然成親的,那不是鬧了大笑話嗎?
不過上進趕考的學子,遞上去的名冊上會有詳細的履曆,那是經過一層一層審核,確認無誤的,所以隱瞞家鄉有妻,到了京城再去騙婚,那種陳世美的案子很難發生,除非到了混亂的年代,監察失力才會如此。
但若是身上並無婚約,偏偏還年輕俊美,外加榜上有名的,那麽被榜下捉婿的可能性就很大,民間也大多把這事兒當成一件美事兒來看待。
章元敬自問相貌還過得去,被李玉山這麽一說,倒是真有幾分擔心:“不如我回家問問?”
這年頭姑娘都關在深宅大院裏頭,就算小戶人家有出來走動的,他這些年忙著讀書,也是沒什麽印象,這事兒估計還得家裏頭的女人出馬。
李玉山笑了笑,忽而說道:“若是沒有中意的,不如我來做個媒,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