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路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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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文龍確實是動了心思, 若是能跟關山知府打好關係,將來章元敬在關山站穩腳跟的話,他們吳家在這一帶往來得省去多少功夫。

    但心動歸心動, 他也不是那種不知道輕重的, 他們吳家的女孩兒多,不吝惜一個庶出女兒,可章元敬自己明擺著沒有那種心思,如今正房都沒娶,動納妾的心思也太早了一些。

    多方考慮, 吳文龍到底是沒把這個念頭說出口,隻想著可以再看看, 若是將來章元敬能在關山站穩了, 他再提議也不遲, 吳家枝繁葉茂,不愁沒有女兒。

    又走了十數日, 一行人遠遠的看見了關山的地界碑,吳文龍坐在馬上, 指著前頭說道:“章大人且看, 前頭那連綿不絕的就是關山。”

    章元敬抬頭看去,隻望見關山一尾,其實在靠近關山之前, 這一代的山脈就多了起來, 依稀可見山勢陡峭, 海拔遠勝於青州的山峰, 對比一下,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青州的橋盤山都成了小山包,一眼就能望到底。

    跟想象中的漫天黃沙不同,關山橫亙在中原與草原之間,是渭河和涇河的分水嶺,這也造成了關山一帶地貌氣候多有不同,山巒、槽穀、森林、草原,或許相互之間就隔了一座山丘。這會兒正是夏季,雖然關山一帶春秋相聯,長冬無夏,但一眼望去也是綠油油的一片。

    章元敬長長舒出口氣,從青州出行到現在,前前後後加起來得有兩個月了,這還是他們跟著商隊,並沒有走冤枉路的情況下,雖然已經適應了騎馬,章元敬也忍不住盼著早點抵達目的地,好歹能修正一番。

    “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盡是他鄉之客。”章元敬感歎了一句,又覺得有些好笑,搖頭說道,“吳大哥,此去關山城還有多遠?”

    雖然到了關山地界,但關山雖然名為府,地域可比明湖府大了兩三倍不止。

    吳文龍笑了笑,說道:“從這條路走,再兩天的時間就到關山城了,到時候章大人也好去關山府交接,少了知府大人,關山可亂了許久了。”

    章元敬笑了笑,沒把這話當真,少了知府是真的,亂就不一定了,說到底關山大半是鎮北王府在管理,知府沒了,下麵的人卻都還在。

    不過眼看著快要到了,章元敬心頭也有幾分興奮,這好歹是他穿越之後的第一份正式工作,雖說很可能已經被鎮北王府架空,但總還是有崗位在不是。

    休息了一晚,再出發的時候,章元敬都帶著幾分雀躍,尤其是隨著越來越靠近關山城,周圍聚居的百姓也多起來,顯出書中五裏一燧,十裏一墩,三十裏一堡,百裏一寨的風貌來。

    章元敬騎著馬,仔細看著百姓們的生活,對比青州,這邊的百姓自然是苦寒的,但一個個臉上並無多少愁苦之色,雖然穿著寒酸,看著精神麵貌還算不錯。

    尤其是偶爾有孩子在田間鄉野跑過,笑得十分歡快,大人們雖然會喝罵幾句,但當真的並不多,可見日子雖然難為,這些百姓心裏頭卻是有盼頭的。

    這麽看著,章元敬倒是對那位威名赫赫,能止小兒啼的鎮北王爺有了幾分好感。甭管他臉上的疤痕如何醜陋嚇人,也不管他多麽冷酷無情,能讓治下的百姓安居樂業,僅這一點就不知道比多少所謂的清官才子好許多倍。

    關於鎮北王爺,章元敬知道的都是傳聞,更多的還是離京之前,蘇守則和安從容打探來的,但鎮北王常年據守關山,京城對他的了解並不多。

    一路走來,章元敬倒是對這位鎮北王心生好感,冷酷無情又如何,若是個心懷百姓的,在他的治下做官說不定還比在京城容易一些。

    心裏頭有了底,章元敬又向著吳文龍打聽關山的現狀,吳文龍上一次來也是大半年前,這會兒便說道:“鎮北王在關山已有十五年之久,據說他十五歲就跟著上了戰場,後來因為臉上受了傷,又眇了一目,為上不喜,就一直留在了此地。”

    “一直到先帝晚年,關山才成了鎮北王封地,那時候的鎮北王爺雖然還年輕,但卻是出了名的鐵血手段,被封之後第一件事就把關山上上下下的官員篩了一遍,留下來的不過十之一二。”想起當年關山的震動,吳文龍也是心有餘悸,吳家跟當年的官員不是沒有勾結,幸好他們家謹慎,隻圖方便,沒敢做違法亂紀的事情,這才沒有被牽連。

    吳文龍感歎了一聲,又說道:“那次之後,關山就安定了許多,當地的百姓都喊鎮北王為青天,雖說京城都說鎮北王冷血無情,是個殺神,但在關山這邊,王爺卻是備受愛戴的。”

    老百姓是最現實的,誰能讓他們的日子好過,他們就喜歡誰,擁護誰,其他的都是虛的。

    章元敬點了點頭,心中也有幾分感歎,對於老百姓而言,自然是拿到手實在的好處才是真實的,或者說的過分點,上頭是哪個皇帝,老百姓誰在乎。

    “按吳大哥的說法,鎮北王倒是個好領主。”章元敬笑著問道。

    吳文龍哈哈一笑,點頭說道:“對百姓而言,自然是不錯的,對於當地的豪紳來說,就不一定了,鎮北王在京城的名聲不好,多有那幾家的手筆。”

    關山是窮,但窮的是百姓,當地盤踞多年的豪紳也不是假的,他們多與外族有交易,從中獲取的利益讓人眼紅,看吳家千裏迢迢不惜趕過來做生意就知道了。

    章元敬也知道其中的關鍵,不過看起來,鎮北王爺可沒有在怕,也是,那些豪紳雖然在此地盤踞已久,但鎮北王爺手握重兵,又是關山名正言順的王,收拾他們輕而易舉。

    這大概也就是為什麽,這些人隻能暗地裏破壞鎮北王爺名聲,卻不敢輕舉妄動的原因。

    從吳文龍的口中,不難聽出他對那位王爺又是欽佩又是恐懼的心理,尤其是談到關山生意難做的時候,吳文龍更是長歎了一口氣。

    章元敬挑了挑眉,對此不置可否,隻是心底的期待越發厚重。

    正想著,車隊卻緩緩停了下來,章元敬安撫了一聲薑氏和孫氏,驅馬朝前走去,卻見前頭腦鬧哄哄的一片,吳文龍沉著臉喝令車隊暫停,自己卻遠遠旁觀,並不上前。

    章元敬走近一看,倒是看出不對勁來,隻見前頭有兩輛馬車,三四個護衛,這會兒亂成一團,被圍在中間的老婦正摟著一個孩子痛哭。

    其中一個大胡子護衛大約是被纏的不耐煩了,怒喝道:“他娘的,騙人撞到你祖爺爺頭上來,快滾,不滾的話讓你好看。”

    隻可惜那老婦人似乎見慣了這種呼呼喝喝,大聲叫道:“你們撞到了我孫子,不賠錢休想走人,就是告到衙門裏頭,我也是有禮的!”

    她這麽一哭喊,周圍不少人圍了過來,氣勢洶洶的將兩輛馬車圍了起來,一個個手裏頭拿著鋤頭什麽的,看著人多勢眾,似乎並不把那三個護衛放在眼中。

    那三個護衛對視了一眼,眼中都帶上了幾分戾氣,任誰平時大殺四方,臨了被一群老百姓圍著勒索,都會怒從心中來。

    那大胡子護衛擼起袖子就要揍人,忽然後頭的車廂裏頭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溫婉動人,卻又帶著讓人信服的堅定:“胡大,修要無禮,既然是咱們撞到了人,那就把老人家和受傷的孩子扶到馬車上,快馬加鞭的話,進城也就半個時辰的路了,趕緊去醫館看一看。”

    話音一落下,那老婦人卻喊道:“我才不去城裏頭,誰知道到了那兒你們會不會翻臉不認人,識趣的趕緊把錢拿出來,不然的話我們就不客氣了。”

    車廂裏頭輕輕歎息了一聲,又說道:“老人家,你這話就不對了,城內有鎮北王爺在,誰又敢欺負弱小,若是真的撞傷了孩子,耽誤了時間可不大好。”

    外頭的大胡子護衛一聽,也收斂了揍人的姿勢,笑道:“可不是嗎,老婆子,那還是不是你親孫子,不是說快要死了嗎,不想著就醫,倒是想著訛錢,莫不是真是騙子,這才不敢進城,生怕被抓進牢裏頭去。”

    車廂裏頭那個女聲又說道:“胡大,不可胡說,老人家愛子心切,哪裏會想那麽多,這樣吧,若是怕我們心懷不軌,村裏頭派幾個人隨性也無不可。”

    話趕著話,村裏頭的人麵麵相覷,有一個壯漢見事情不妙,喊道:“廢什麽話,要麽給錢,要麽把人留下,沒什麽好說的。”

    胡大冷笑一聲,罵道:“我家小姐好說話,你們就想著打蛇上滾,先問問我胡大的拳頭答不答應。”

    說完,幾個護衛臉色一整,顯然是要動手了。看到這裏,章元敬看了一眼吳文龍,後者解釋了一句:“窮山惡水多刁民,這個村的人慣來喜歡勒索路人,像是咱們這樣的商隊,富貴人家他們倒是不敢,但遇上護衛不多,看著是尋常人家的,難逃一劫。”

    這也是前頭那輛馬車倒黴,不止馬車看起來平凡,隨從也就三個人,可不就被盯上了,這種不上不下的人家最怕麻煩,勒索了也不敢告狀,一般隻能自認倒黴。

    眼看村民不依不饒,衝突即將升級,章元敬咳嗽了一聲,朗聲說道:“若是諸位怕上當,不如讓我來當一個見證人,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