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參你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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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章元敬離開京城, 每三日一次的小朝會似乎變得更加熱鬧起來,誰都知道這位章大人能辯,會辯, 如今他不在了, 他們可算能暢所欲言了, 不怕什麽時候就被人抓住了小把柄。
而這一次, 朝堂更是熱鬧起來, 隻因為在上朝之後居然有人直接參了這位前往連海的章大人一本, 義憤填膺的遣詞用語簡直刷新了他們的印象。
那位禦史大人一口氣不帶喘氣的講完, 心中頗有幾分得意,誰知道抬頭一看,卻見朝上的大人們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的架勢,沒有一點兒同仇敵愾的意思。
禦史大人心中咯噔了一下, 沒有抬頭也能感受到皇帝銳利的視線,他一時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緊張的滿頭都是大汗,幾乎差點跪倒下來。
皇帝卻隻是輕飄飄的掃了他一眼, 輕輕咳嗽了一聲,問道:“按照王禦史的意思, 這章元敬乃是罪大惡極了,方才朕打了個瞌睡,勞煩王禦史說說看, 這章元敬到底是犯了什麽律例?什麽罪過?說話可得有真憑實據才行啊。”
一聽這話, 王禦史就知道這位皇帝鐵定是護著章元敬了, 隨即有些懊悔自己衝動了,明知道章元敬是皇帝親自派過去的,這麽快的挑刺那不是給皇帝找不痛快嗎。
心中已然有些後悔,說話便也有幾分底氣不足,他低聲說道:“這,這倒是沒有。”
皇帝忽然笑了一聲,指了指下頭的禦史說道:“既然沒有,那你方才在喊什麽呢?”
王禦史哆哆嗦嗦的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有些拿不準皇帝的心思,但還是說道:“但是,這章元敬自從到了連海,沒做過半點實事兒,反倒是用度奢侈......”
皇帝像是聽見了什麽笑話一般,嗬嗬了兩聲,繼續問道:“哦,這章愛卿家資頗富卻向來不在乎吃用,常有一件衣裳穿好幾年的時候,如今去了連海倒是完全變了個樣子,到底是怎麽個奢侈的法,說來讓朕聽聽。”
那王禦史更是雙腿戰戰,來不及被擦幹的額頭冷汗一顆顆落下,直接在大殿的大理石磚上映出水痕來,隻是這一刻王禦史也無心顧及,隻得硬著頭皮說道:“章大人自從到了連海,先就買了宅子,後來又雇了許多仆人,三餐必定是山珍海味,竟然還花錢讓老百姓在灘塗上頭給他耍著玩,雖說他花著自己的錢,但終歸影響不好。”
皇帝卻眯了眯眼睛,淡淡問道:“原來如此,那章愛卿的宅子買的多大?具體雇傭了多少仆人?山珍海味又是什麽?為何花錢耍弄百姓?還不一一道來?”
王禦史總算是明白自己走了一步差旗,他雙腿一軟跪倒在地,竟是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一直遊離世外的顧廷安忽然上前了一步,咳嗽了一聲才解釋道:“陛下,王禦史所言言過其實,據微臣所知,章元敬抵達連海之後購買的家宅不過是小二進,所雇傭的仆人一個個都是海軍傷病殘將,人雖然略多幾個,卻是想給這些人一些生路。”
“至於山珍海味,那就更加言不符實了。”顧廷安笑了笑,提醒道,“連海靠海,這地方別的沒有,山珍海味數不勝數,據聞當地最便宜的就是這些山珍海味,反倒是新鮮的蔬果更貴一些,地處不同,想必與京城的風俗也是大大不同的。”
“說起來,我倒是聽說連海的孟知府向來隻吃青菜豆腐,對最便宜的鹹魚視而不見,大約是讀書人嫌棄那股子的魚腥味。”顧廷安點到即止的說了一句,又繼續說道,“而耍著百姓玩兒就更不可能了,章大人是什麽樣的人,在場的大人想必都是了解的,她見連海的百姓生活辛苦,願意自掏腰包做各種實驗果,不管結果如何,這份心思實在是難得。”
說完這些話,顧廷安再一次退了回去,一副什麽都沒有生過的樣子,而那位王禦史卻伏在地上不敢抬起頭來看一眼皇帝。
皇帝很快就下了決定,淡淡說道:“既然如此,此次彈劾也是空穴來風,下次王大人切記不可偏聽偏信,罷了,有事啟稟,無事退朝。”
果然,這次無人再多嘴,皇帝施施然的起身離開,還帶走了顧廷安顧大人,顯然朝臣們都已經習慣了皇帝這種做法,依次從大殿退出。
顧廷安對後宮也熟悉的很,兩個人一邊走一邊說話,看起來倒是完全沒被方才的事情影響到心情,反倒是有幾分興致勃勃的樣子。
顧廷安的話並不多,看起來顯得有些沉默,時不時就會咳嗽一聲。
皇帝走了一會兒,忍不住問道:“廷安,怎麽這次咳了這麽久,要不要再讓太醫給你看看,這雖然是小毛病,但一直咳著也不是事兒。”
顧廷安笑了笑,就在這個當頭又咳嗽了一聲,等平息了才搖頭說道:“陛下,不必麻煩了,這都是老毛病了,每年都得來這麽幾次。”
皇帝卻不答應了,說道:“就是你老不當一回事,這才養不好,這次非得壓著你好好養,把這毛病治的斷根了才好。”
顧廷安咳嗽了一聲,無奈說道:“這怕是不大容易,陛下也別為難了太醫。”
皇帝挑了挑眉頭,見他並不往心裏頭去,心底也有幾分真心擔憂和煩躁,顧廷安就是如此,看似平和其實內心執拗的很,平時倒也罷了,偏偏不把自己的身體當一回事。
眼看氣氛越來越僵硬,顧廷安忽然笑著說道:“章元敬過去才不到三個月,這位孟知府就忍不住上了奏折彈劾,看來兩人怕是水火不相容了。”
皇帝被轉開了話題,也隻得勉強接了一句:“可不是,這可不像是章元敬的性子。當年他在戶部被為難,前後那麽長的時間都能忍著。”
顧廷安笑了笑,倒是說道:“這也不奇怪,今非昔比,章元敬是正二品的大員,孟知府不過是五品的知府罷了,兩人原本就該是互相牽製的處境,但若是孟知府一味強硬的話,章元敬自然也不會一直退讓,反倒是失了風格。”
皇帝看了他一眼,笑道:“照你這麽說來,章元敬也變了。”
顧廷安聽了這話反倒是笑了起來,笑容帶動了咳嗽,他忍著壓抑了一會兒才平息,這才說道:“是人都會變,若章元敬還是當年的章元敬,陛下也不會放心讓他去連海。”
這話倒是真的,皇帝笑了笑,又說了一句:“左右你與他交好,總是為他說好話的。”
顧廷安笑著反問:“陛下難道不喜歡他嗎,像他這樣腦子清醒,知道自己想要什麽,能要什麽的人已經不多了,更難得的是識情識趣。”
皇帝哈哈一笑,覺得這話也是在理,若不是相信章元敬,願意用他,這次連海這麽大的事情也不會托付給他。他笑了笑,又說道:“說起來玄嘉還是我的外甥女婿,隻是他這個人重視禮節,卻是從未叫過朕姨夫。”
顧廷安看著後花園綻放的春花,笑著說道:“這難道不好嗎,重視禮節的人,才不會做出害人害己的事情來,身為臣子,就應該把一個禮字記在心中。”
皇帝也並不是覺得不好,隻是偶爾感歎一句罷了,他看了一眼顧廷安,又說道:“自然也有好的地方,隻是偶爾想想,又覺得身邊連一個輕輕鬆鬆相處的人都沒有,這皇帝的日子也過的沒有滋味,幸虧朕身邊還有你在。”
顧廷安心中閃過一絲暖意,蕭叡登基之後其實變了許多,但幸好對他的一份真誠還在,也不枉費當年他的追隨,隻是不知道這份真誠能堅持多久。
陛下說章元敬變了,其實他自己何嚐不是變了許多呢,顧廷安咳嗽了一聲,又說道:“陛下放心,隻要陛下不嫌棄,微臣是不會變的。”
這話顯然讓皇帝高興起來,他朗聲大笑了幾聲,才又說道:“算算時間,令芳也快要生了吧,玄嘉不在京城,朕也得替他看護好家人才是,李公公,待會兒派兩個太醫過去看著,一定要讓母子兩個都平平安安的。”
李公公自然應承下來,心中卻想著這可是天大的榮幸,一般除了公主王爺,誰家能養著幾個太醫呢,這可是大興上下醫術最為高明的大夫了。
解決了這件事,皇帝又帶著顧廷安逛了一會兒園子,兩人時不時閑話家常,偶爾又論證國事,相處起來確實是輕鬆閑適的很,就是偶爾顧廷安說話毒辣直接了一點,皇帝也並不生氣,反倒是看著心情更好的樣子。
“父皇。”正說著呢,忽然一個聲音傳來,皇帝朝著那邊看去,卻見是自己的二皇子和三皇子,雖然對庶出的兒子並不那麽關心,但這會兒既然遇見了,皇帝還是好心情的招了招手,“老二老三,這會兒你們怎麽在園子裏頭?”
二皇子三皇子看著似乎有些懼怕皇帝,但兩人對視一眼,飛快的回答道:“聽聞這裏的花開了,想著父皇日夜批改奏折十分辛苦,便打算過來折一枝花送給父皇,誰知道還未動手呢,就瞧見父皇與顧大人在這邊賞花。”
兒子孝順,蕭叡自然更加高興了,他甚至還摸了摸兩個兒子的頭,笑著說道:“花雖然好看,但還是長在樹上最好,不過你們有這份孝心,朕心甚慰。”
想了想,又說了一句:“李公公,你去內庫找一找,之前匈奴人上貢的那兩套硯台還在不在,給兩位皇子送過去將用著。”
“多謝父皇。”二皇子三皇子露出一絲絲雀躍來,顯然皇帝平時對他們的關注太少,以至於偶爾的和顏悅色都顯得難得可貴起來。
皇帝不過是隨手而為的事情,但看在後宮的眼中卻有些不一樣了,莫不是陛下也終於受不了太子的病病歪歪和國舅爺的蠢笨,打算培養另外的兒子起來了,這消息讓不少人蠢蠢欲動起來,卻也讓太子再一次病倒了,這一次永寧侯又有了新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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