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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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鬧了。”

    不要再推我了!”

    都說了,不要再推我!”

    饑餓讓人腦袋發暈,情緒也忽起忽落的像是一顆隨時會爆炸的炸彈。而當你虛弱無比的躺在草堆上試圖節省體力的時候,背後的推攮就變得格外的無法容忍起來,終於讓羅琦憤怒轉身。

    然後她看見了一雙帶著些許驚訝和不安,但是始終帶著燦爛笑意的眼睛,以及那雙眼睛的主人手裏伸過來的食物——三個黑不溜丟的植物塊莖。

    這些塊莖應該被儲存了相當長的時間,它們最大的也隻有核桃那麽大,最小的和拇指一樣。外麵是黑灰色的外皮,幹癟而瘦巴巴的,上麵還多了一些淺溝——這是缺水枯萎的征兆。

    它們看上去又醜又小,但是如果將那些外皮剝開,那麽裏麵就會露出白色的植物塊肉,脆脆的,帶著某種甜辣味,如果將它們放在火堆裏麵烤熟,那麽它們嚐起來的味道會更好,又綿軟又香甜,類似於羅琦原時空的某種薯類。

    想到烤好的紅薯,羅琦能夠感受到自己的胃在發出“咕嚕咕嚕”的叫聲和邀請,口腔中的液體也在刹那間泛濫成災。但是她痛苦卻堅定的將那伸過來的手合攏了,將那隻手——連帶著那三個美味的塊莖——重新塞回了手的主人身邊。

    留著你自己吃吧。”羅琦說的很痛苦,哪怕再看上那塊莖一眼,她都怕自己會忍不住的將它們都塞進嘴裏。

    為什麽不要我的食物?”那個手的主人——隻有六歲的林雀不開心了,他將手心裏的塊莖高高的舉起來再度遞了過來:“你很餓。”

    是的,很餓,餓的走路都費勁,不過——

    你是一個小孩,你比我更需要這些食物。”

    雖然羅琦認為自己心大臉大,但是還沒有大到去吃同樣饑餓的孩子的食物。在石洞裏,每個人分到的食物和他做到的貢獻成正比,六歲的林雀每次分到的食物都是最少的。這三個植物塊莖,在羅琦沒帶來那麽多食物之前的日子裏,很可能就是林雀所能分到的晚餐也不知道他藏了多少時日了。

    吃這個吧。”

    從旁邊伸過來一隻手,一隻成年人的手,手上抓著一些枯黃色的草根。

    甜草根!

    雖然這草根隻有寥寥幾根,長短和蚯蚓差不多,枯黃的外表看上去讓人了無食欲。但是隻要咬開草根,細細咀嚼,你就能品嚐到絲絲甜味。

    這裏沒有調味料,也沒有食鹽,這一點甜味是這裏能找到的唯一能夠給味蕾帶來愉悅的東西,可以說是這裏的奢侈品。但是甜草根很少,很難找到,這一點甜草根還是——

    水鹿帶著笑意將甜草根再次往羅琦眼前遞了遞,他瞧上去比之前好多了,傷口的處理和精神上的催眠最終讓他撐過了那段時間,而甜草根和鳥湯帶來的營養加速了他的恢複。

    他現在已經像羅琦所許諾的那樣,能跑也能跳,正常如常人了,除了他那被咬去了一大塊肉的手臂,那條手臂現在傷口恢複的很好,但是已經不能用力,這也意味著水路這個石洞裏最好的獵手之一,未來可能不能再去打獵了——這對一個男人來說簡直是致命的打擊。

    但是此刻水鹿看上去氣色很好,他在羅琦的指導下學會了編織草鞋,成功的成為了石洞裏第二個專職工匠——第一個是那個專門打磨石頭工具的老人。

    石洞人每天要走很遠很遠的路,草鞋也消耗的很快,水鹿每天都不得閑。但是這份工作也讓他重新在石洞裏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同時也讓他——一個不能打獵為石洞帶回食物的男人,每天都能憑借工作獲得充足的食物。

    如果沒有羅琦的話,水鹿很可能已經因為失血和感染而死,就算沒有死,他之後也會因為喪失了打獵的能力而被排擠,得不到充足的食物,最後很可能因虛弱而慢慢死去。

    水鹿同樣明白這一點,他和他妻子對羅琦的感謝難以言表。

    但是羅琦同樣拒絕了他的食物:“給火石留下,她的肚子裏還有孩子呢。”

    不過這些行為還是讓羅琦感覺好受一點,她甚至有心思在心底小小抱怨:

    【這不公平啊。】

    這不公平!在無法出去打獵采集的雨天,石洞人也一同忍受著饑餓,但是他們遠遠沒有像羅琦那樣頹廢,他們看上去精神充沛,筋肉有力。

    不少人甚至拿出了石頭,碎陶片,瓢以及竹筒等諸多東西,他們圍繞在一起,相互敲打著這些東西,發出或者清脆或者沉悶的聲音,這些“叮叮”“鐺鐺”“邦邦”“咚咚”之聲,從無序變得整齊,最終變成了一場大合奏。

    小孩子們沒有資格拿這些“樂器”,但是他們在石洞裏麵跑來跑去,拍著手兒應和這整齊的拍打聲。

    一個年輕的男人站了起來,他和別的石洞男人一樣隻穿了一個瓢褲衩,身上的花紋卻比同輩們更加複雜,頭上羽毛是雉鳥尾羽上最絢麗的那一根,看上去簡直如同林間的小鹿一樣漂亮。

    這是老祖母最小的兒子,也是整個石洞容貌最出色的男人(石洞人的標準),他的母親和姊妹們都喜歡用最漂亮的羽毛來打扮他。

    而他同時還擁有一把好嗓子,當他唱起歌來的時候,聲音就像是撒在湖泊上的月光一樣清澈明亮:“嗨呀,樹木樹木高的看不見啊”

    所有的石洞人,男人女人,老人和孩子,敲打著“樂器”和雙手,同時用力的跺著腳,齊聲應和著喊出了打獵時的口號:“吼無!”

    石頭把它砍下來啊”

    吼無”

    小小石頭磨成尖啊”

    吼無”

    帶著石矛去打獵啊,所有兄弟肩並肩啊”

    吼無”

    林間的鹿在吃草啊,河邊的羊羔在喝水啊”

    吼無!吼無!”

    打回來鹿和羊羔啊,還要用網帶回鳥啊,鳥兒的肉堆成了山,所有的人啊肚兒圓啊!”

    所有的石洞人,從老祖母到林雀,他們敲打著石頭和陶片,或者拍著手掌跺著腳,臉上沒有連日的饑餓帶來的疲憊,相反每個人的臉上都滿是興奮的紅色。他們望著羅琦,齊聲將這一句歌詞送給她:“打回來鹿和羊羔啊,還要用網帶回鳥啊,鳥兒的肉堆成了山,所有的人啊肚兒圓啊!”

    【你看,並沒有那麽糟糕,不是嗎?】msk1809輕聲說道。

    石洞外窸窸窣窣的聲音在恍然間停止,久違的陽光重新從洞口灑了進來。

    雨停了。

    說實話,這個歌我想了很久,本來想用西方的希臘神話裏麵的歌來代替的,可是三萬年還是太早了一些,所以我嚐試著用了中國最古老的詩歌

    《彈歌》

    斷竹,

    續竹;

    飛土,

    逐宍。

    這講的是人類用竹子和石頭做成彈弓打獵的故事,我就改了改,寫成了歌,結果一看,妥妥的民族風,捂臉,真的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