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給石洞裏的每一個人都做一身衣服，那需要的魚皮也真不少。黑狐和老黃狼忙上一整天，從太陽的光線剛落到帶著露珠的樹枝上，到天上出現了第一顆星星，他們一刻不停，也隻能處理好四五張魚皮，而過冬的“羽絨服”需要裏外夾層，這些魚皮還不夠做一件上衣。

    閑暇的時候，年輕的石洞人們也會過來幫忙，力氣大的男人會接過木頭錘子捶打魚皮，幹活細致的女人會按照老黃狼的指點，不輕不重的魚皮，不會將魚皮扯破，但是也不放過任何一塊不夠柔軟的角落。

    這個時候，老黃狼就會在一邊歇著捶打腰背，一邊提點著他們幹活的技巧，一邊和這些年輕人講述他年輕的時候是如何的勇敢，如何的機智，如何單打獨鬥的製服了一頭狼。

    但黑狐可就沒有這種待遇了。

    在小河部落裏，他的年齡可以說得上大，但是在石洞，在老黃狼麵前，他簡直可以說得上是一個“年輕人”。

    年輕人有勁，多幹點事情吧。”老黃狼是這麽說的。

    然後那個奇怪的女人，黑狐知道她叫做羅琦，她就將手裏的羊羔塞給了他:

    照顧好它，不要吃它，也不要讓別的人吃它。”

    好吧，接到這隻剛剛學會走的羊羔，黑狐知道，這又是一樁“麻煩”。

    麻煩。

    這是黑狐來到石洞後，學會的新詞。

    石洞有著遠比小河部落更豐富的食物，但是也有著比原來更多的“麻煩”。

    就說吃飯。

    石洞人有了美味的魚湯後，也有了新的吃飯方式。

    每個人一個小陶器，類似於陶鍋，但是隻有巴掌大，叫做“碗”。每次到了吃飯的時候，分飯的老祖母就會用一個幹淨的瓢，將鍋裏麵的湯或者糊糊攪和均勻，然後舀起來，分到了每個人的碗裏麵。

    吃飯也不能像平常那樣直接用手抓，他們會給你一個小竹枝，讓你將裏麵的菜和肉撈起來放到嘴裏。

    最麻煩的是，當你好不容易，手忙腳亂的吃完了這碗食物，也將碗裏麵殘餘的食物或者油水舐幹淨了，這個時候還沒完，你要將你的碗放進水裏麵，反複的洗刷清洗。

    真是的，為什麽要洗呢？黑狐敢拍著胸脯保證，被他過的碗，就像是被餓狼啃過的骨頭，你是休想再找到一滴油花的。

    但是很快他就發現，洗碗隻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後麵的“麻煩”還多得是呢。

    上完廁所要用水洗手。

    吃飯前也要用水洗手。

    每過五天就要用一種淡黃色的水清洗頭發，不要讓頭發長出蟲子來。

    同時還要用這種水和粗厚的芭蕉葉子來擦拭身體，將身上的汙垢清洗幹淨。

    不能直接喝水，要將水煮開後再晾涼才能飲用。

    睡覺的茅草要多加替換，太陽好的日子裏還要抱出來曬一曬，用的鬆樹枝熏熏。

    獸皮也要放進水裏麵清洗掉汙垢和蟲子，然後放到太陽底下曬幹才能穿。

    ……

    諸如此類，黑狐簡直說都說不完。石洞人總說羅琦是“帶著雷電從天上下來的”，並且認為她有著掌握火的神奇力量，但是黑狐卻覺得，這個奇怪的女人更像是水的朋友，恨不得一天到晚，將所有的東西包括她自己，都放到水裏麵不停的清洗。

    而眼前這隻羊羔，天邊的雲一樣潔白的小羊羔，這個“麻煩”自然也是因為羅琦。

    火石生下了兩個孩子，整個石洞都為之歡喜慶祝，加上水鹿他們帶回來的食物如此之多，那兩天，就連老黃狼，走路的時候也像是一個小孩子一樣輕快，簡直隨時隨地都能夠跳了起來。

    但是一天之後，一個問題就擺在了所有人的麵前:

    火石早產，身體瘦弱，所能提供的奶水非常稀少，連一個孩子都未必能夠喂飽。

    如果堅持喂養兩個孩子，那麽最後的結果就是兩個孩子都因為饑餓而死亡，如果放棄一個，那麽另一個卻能夠活下來。

    這並不是什麽難選擇的問題。

    在小河部落裏，別說奶水充足，就是奶水不足，這樣羸弱的孩子也會被立刻扔了出去，如果一天之後這孩子還沒有因為饑餓寒冷或者野獸而死亡，那麽小河人才會重新撫養這個孩子。

    說起來水鹿……

    黑狐搖了搖頭，將那些陳年往事拋到了腦後，回憶起這件事的最後結局:

    羅琦讓男人們帶著好幾張網下山，最後成功的捕回來一頭帶著羊羔的母羊。

    母羊產奶，每天，羅琦能夠從母羊那裏一碗的奶水來。放進小陶鍋裏麵煮熱，一方麵是加了，這兩個孩子也不整日的哭鬧，皺巴巴的小臉張開了，白白的，瞧著就讓人心裏歡喜。

    唯一不高興的，那可能就是黑狐了。

    為了讓母羊繼續產奶，小羊羔也是要留著的——羅琦讓他來照顧這頭羊羔。

    不能吃了它。

    不能讓它被別人吃。

    它餓了的時候送到母羊身邊喂奶。

    還要給它清理晦物——石洞裏不能夠有髒東西。

    當然，這最後一條也是羅琦的規定，她不允許任何人，將石洞繼續當做天然廁所。

    所以黑狐不得不一遍一遍的清理羊羔所生產的垃圾。

    對了，唯一能夠讓他產生安慰的就是，石洞裏還有一個倒黴蛋。

    水鹿。

    你可沒有辦法要求剛出生的孩子也能夠控製大小便啊。

    可是水鹿照顧的是他的親生孩子，黑狐卻隻能對著一隻隻會咩咩叫的羊羔。

    他年輕的時候，有過十根手指都數不過來的，有些隻是露水姻緣，有些能夠相處長久，但是那些女人的孩子，抱歉，他真的分不清哪一個是自己的。

    或許他有很多孩子，或許他一個都沒有。

    不過，這就是這個世界裏大多數男人的一生。水鹿和火石畢竟是極少數。

    在黑暗的石洞裏，黑狐的打了一個哈欠，新曬過的幹草溫暖芬芳，旁邊的羊羔暖烘烘的就像是一個小火堆，隔絕了深秋的涼意。

    這樣的日子啊。

    麻煩就麻煩吧。

    他這樣想著，翻了個身，抱著羊羔睡著了。古代斯巴達人會放棄那些瘦弱的孩子，就是為了保證後代一個個都強壯有力。

    羊奶是不適合直接給嬰兒食用的，但是考慮到特殊的情況，畢竟也有被母狼喂養大的狼孩，所以讓主角中和了一下，將羊奶裏麵的脂肪煮出來一點，適合嬰兒食用，不然消化不了。

    羊可是一個好東西，肉能吃，奶能喝，皮能做衣服，怪不得全世界的人都選擇養它，聽說常喝羊奶還能美白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