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綠水白鶴，山上亭台樓閣。重重疊疊的朱閣瓊宇，從山底一直綿延到山頂。鬆柏蒼翠，好似神仙修行之地。如此仙境，竟然是一所妖精學校。

    沙卜粒粒——奇怪名字的學校，擁有妖界著名的八大景點：東岩曉日，西豀夜蟾，綠淨蒸風，窪樽殘雪，江閣書聲，釣合晚唱，棧道枯藤，合江凝碧。憑借靈台方寸山這塊風水寶地，憑著曆代文人學者和熱心教育者們的精心耕耘，憑著那美輪美奐的建築群，許多大神級別的教授前來講學。真正是大師鼎立，師資力量和建築都是一等一的好。

    第二天了，蜂鳥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他身邊的同學全是妖精，蜂鳥現在能輕易地判斷出妖精同學來自哪個種族。比如丹菱鶴，可以從她芊瘦的身材，一塵不染的高潔氣質，清澈的眼神，看得出她來自鶴族。而角靈糜香，她那跳躍靈活的步伐，矯健的身姿，你就知道她是鹿族中的運動高手。如果你純粹憑此判斷也錯了，來自九尾天狐族的蘇靈姬，她可不是軟綿綿的小狐狸氣質，她走路都腳步生風。蜂鳥好奇妖精同學，而妖精們對蜂鳥也是如此。一大早起來，他走出宿舍去領新書本的時候，發現一些竊竊私語一直緊追著他。

    “快看，快看，人來了！”

    “瘦的像猴子！”

    “真不敢相信，終於看到中土凡人了。”

    “嗯，你們都沒有看出來嗎，他不是人！”

    “隻能說生活在中土凡間。”

    蜂鳥走到哪裏，都能聽到這樣的議論聲。一個男孩隻顧回頭看他，沒想到撞到樹上。還有幾個一直站在遠處，對蜂鳥指指點點。

    蜂鳥希望他們不要這樣，他想好好地欣賞校園風景。

    現在的沙卜粒粒比孫悟空在此學藝的時候大了十倍。書院房子多的不計其數：講堂、半學齋、教學齋、百泉軒、禦書樓、藏書閣、校經堂、明倫堂、月芽池、大觀樓、七賢祠、合江亭、禹碑亭、敬業堂、欞星門、等等。校園分為講學、藏書、供祀，住宅，植物園五大部分，各部分互相連接，合為整體。還有一處書院延伸到水麵上，橫截江流。有的樓房宏偉大氣，有的小巧玲瓏，每個樓房大門前都有兩個石獅子把守。蟹潮汐走過去順手摸了一把這些栩栩如生的石獸，沒想到它們發出低沉的吼聲。

    院子裏的假山上，釣魚的老漁翁，會對著他們樂嗬嗬地笑。微風吹來，畫上人的衣服在隨風飄舞。蜂鳥對畫注目時，畫上的人還朝蜂鳥眨眼睛。

    蜂鳥朝領取新書的藏書閣走去，剛拐過一個轉角，蜂鳥猛地一抬頭，嚇得透不過氣來，藏書閣的牆上突然竄出一個白影子，提著桶，拿著大毛筆，沒等蜂鳥看清楚，又鑽進了牆壁。

    那是什麽？

    “鬼魂嗎？”

    蜂鳥有些緊張。那些白影子在牆壁鑽進鑽出，飄來飄去，看起來好像電視裏麵的鬼魂。

    “世界上根本沒有鬼魂。”蟹潮汐說，“他們是書院裏的思想家。”

    蜂鳥從來沒有聽說還有這樣的思想家，沒有真實的身體，隻能飄著走路，在黑暗的地方更加明顯，看上去冷颼颼的。

    “人死了，優秀的思想留了下來，思想當然是虛無的了。”蟹潮汐說，“你看見過實實在在的思想嗎？”

    “那倒沒有？”蜂鳥說，中土學校的思想都是寫在牆上的口號。

    蜂鳥想看看思想家都幹些什麽，慢慢走近，聽見一思想家說，“就像才高八鬥先生說的那樣。應該給多他機會。”

    “我昨天才寫上去的，就成了這個樣子，難道我們給書蟲的機會還不夠多嗎？可是他都給我們取了外號，還嫌棄我們思想老舊，我說，你們都在看什麽？”

    一個束發金冠身穿白袍的思想家發現一年級新生都在看他。

    “不該看我的，”白袍子思想家指著牆壁標語，“記在心裏，會讓你變得優秀。”思想家飄飄蕩蕩地穿過牆壁不見了。牆上留下他們寫的字：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原來他在牆上寫校訓。

    牆壁上有一行標語寫得很毛躁，字東倒西歪不整齊。蜂鳥發現千裏之行始於足下的足字，寫的歪歪扭扭，那足字大概覺得歪著不舒服，正在伸胳膊蹬腿的想要把自己調得端端正正。

    蜂鳥被吸引住了。突然一個東西落到蜂鳥胳膊上，蜂鳥撿起，是一個‘間’字。好像是畫上詩詞掉下來的，蜂鳥抬頭，看見一個大蟲子正躲在梁上竊笑。然後它倒立著和蜂鳥麵對麵，“新同學，不用理會思想家的舊東西，看我給你改成新的。”

    牆上有一幅書畫，寫的是王之渙的《涼州詞》：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本來好好的一首詩，卻被這個蟲子弄掉了一個‘間’字，蜂鳥想把手裏‘間’字貼回到白雲兩個字後麵。

    可是蟲子已經跳到詩詞上，把標點符號搬來搬去。

    蟹潮汐湊過來念到：“黃河遠上，白雲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哐當一聲，把正在念詩詞的蟹潮汐和蜂鳥嚇得差點靈魂出竅。白袍思想家回來了，把手裏的毛筆朝蟲子扔去。

    “書蟲，如果你再改變我的詩詞，我就”

    不等靈魂說完，書蟲就大笑著溜走了。

    蜂鳥看著思想家，他是一個儒雅老人，相貌慈祥，穿著粗布衣服。

    “我知道你是誰了，”蟹潮汐突然說，“你是孔老夫子，被活埋的有五車金子的富翁。”

    “但是，”金剛鸚歌插話說，“你怎麽被活埋？”

    “為了我車上的東西。”孔老夫子子顯得很不高興，看來他不想談論這個話題。

    “你死了以後，那五車金子給誰了？”鸚歌好奇。

    “都在這兒，”孔老夫子指著自己的腦袋說，“我把他們全部都吸收到這裏來了。”

    “除了書，”鷹飛揚也擠過來看熱鬧，他低聲譏諷道，“他窮得一個子都沒有。”

    原來是學富五車的孔聖人，他已經死了一千多年了。蜂鳥在中土學校都有他的思想標語。

    “東院的新同學，我希望你們多掙些榮譽之花回來。鬼穀子有滿牆榮譽之花，好運的不得了。他們已經連續七年蟬聯第一名。整天在我前麵得瑟的不得了，我最不喜歡看見他。”孔老夫子鑽進牆壁不見了。

    蜂鳥看見一個矮個子思想家，披頭散發，形容枯槁，兩個眼睛好像黑洞，鷹飛揚正好從旁邊走過。嚇得哇哇大叫著逃開了。蜂鳥看了心裏喜滋滋的。但他也和孔老夫子一樣，不喜歡看見他。他們匆匆離開。

    當蜂鳥和蟹潮汐溜達完校園，走進明倫堂——就是上課讀書的地方。拿出書本，他們就要麵對課程本身了。蜂鳥把書放在課桌上，還是一本普通的書。當蜂鳥用眼光注視書本的時候，上麵的圖畫都動起來。沒錯，書本在注視的目光裏會變活。圖畫上的泉水在潺潺流動，樹葉在微風的吹拂下輕輕搖曳。

    “它是活的？”蜂鳥激動地說。

    “難道你們中土世界的書本是死的？”

    “當然，字和圖畫都是印製在書上固定的。”

    這下輪到蟹潮汐感到不可思議了，“那還怎麽上課？”蟹潮汐無法理解死的書本如何能用，“我們的書，如果你學習夠好，或者與那本書有緣，會發現書本裏隱藏著知識通道，那條知識通道與書裏所描寫的世界是相通的，你就可以進入書本裏的世界。”

    “那叫穿越吧？”蜂鳥問。

    “什麽是穿越？”蟹潮汐說，“如果你不是真正了解那本書，是找不到道路的，那就是一本死書。”

    蜂鳥和蟹潮汐正在聊書本，突然聽見有人敲擊黑板。

    “安靜，同學們，我是美術課老師百花羞。請同學們進入第一課。”

    蜂鳥迫不及待地打開第一課，抬頭就發現，剛剛來到講台上的百花羞老師不見了。蜂鳥扭頭，頓時驚呆了，教室裏本來坐的滿滿的學生瞬間不見了大半。

    要上課了，老師和學生去了哪裏？

    “你也快點，聽說百花羞老師最討厭遲到。”蟹潮汐打開課本，對蜂鳥說，沒等蜂鳥反應，就聽見書頁輕微嘩啦一聲，蟹潮汐也消失不見了。

    蜂鳥緊盯著教室裏僅剩的動作慢的同學，他們都翻到第一課，一低頭就消失了。

    他們都做了什麽？

    隻剩下鷹飛揚。他朝蜂鳥得意地一笑，也消失了。空蕩蕩的教室裏隻剩下蜂鳥，被拋棄的感覺籠罩著他。他不是妖精，不懂法術，也不會憑空消失，蜂鳥難過地坐下了，然後又驚訝的跳起來。他在書上看到不可思議的東西，在潺潺流水的小溪旁，在微風吹拂下的樹蔭下，蟹潮汐正向他招手。

    第二十五章榮譽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