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在白雪的映照下，一點兒也不黑。蜂鳥望著天上如鐮刀般的月牙兒，他要去哪兒呢？蘇靈姬說過，在圖書館某本書裏，也許就隱藏著通道，那條知識的通道與書裏所描寫的世界是想通的。蜂鳥突然想到了圖書館禁區。他有了這件雲彩衣，到那裏都是暢通無阻啊，禁區也對他敞開了大門。

    晚上的藏書閣，沒有了妖精，裏麵漆黑一片，陰森恐怖。蜂鳥把神筆變成一個紅燈籠，挑著它走過一排排書架，看上去像浮在半空中，蜂鳥雖然感覺到自己的手握著，但那景象仍然使他毛骨悚然。

    **區在藏書閣的後麵，蜂鳥小心翼翼跨過把這些書與其他藏書隔開的繩子，舉起燈籠照著，讀著書名。

    妖精學校的書太奇怪了，有的是一塊一塊的竹簡；應該先秦時期流傳下來的古籍。有的是一捆一捆的帛。蜂鳥從書名上看不出頭緒，那些剝落了，甚至風化了的文字，都是蜂鳥無法理解的。有些書上根本沒有文字，上麵畫著一些植物；還有一些在耍拳，看上去像某些武功秘籍。有些書上有一些暗色的印跡，像血跡，看上去很可怕；蜂鳥感到身上的汗毛都豎起了，他覺得書架上傳來若有若無的低語，似乎那些書知道有一個不該呆在這裏的人正呆在這裏，——也許是他的幻覺。

    他必須從什麽地方入手，蜂鳥小心地把燈籠杆子插在書籍中間，空出兩手，想找一本看上去有點意思的書。他再次聽見那種隱隱約約的低語，就是從一本線裝的土huáng sè大書發出的。這本書用黑色的絲綢布條捆著，書很沉，他費力地把它抽出來，放在膝蓋上。

    低語停止了，似乎知道有人要打開書本。蜂鳥手心冒汗，他沒有符咒，會從書本裏冒出來什麽東西呢？沙卜粒粒思想家已經夠嚇人了。在這漆黑的夜裏，蜂鳥真不敢想象會是什麽樣子？

    蜂鳥把書放回書架，可是他很想打開看看，哪怕就一眼。蜂鳥不由自主解開上麵捆著的繩子，慢慢地翻開硬硬的牛皮封麵，沒有出現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裏麵寂靜。蜂鳥低頭想看清楚，就一下子進入書本裏麵。

    他在一個空空的房間裏，牆上掛著一麵大鏡子，上麵蒙著厚厚一層灰塵。蜂鳥緊張的心情也鬆弛下來，他拂開鏡子上麵的灰塵。想看一眼自己的形象，鏡子頓時亮堂起來，裏麵好像白天。蜂鳥站在自己的對麵，那麽近。在鏡子裏，蜂鳥臉上的表情很古怪，就那麽直直地盯著自己，看的自己幾乎有點不好意思。蜂鳥調整自己臉上的表情，盡量使自己看起來平靜。他抬手拂了拂幾乎蓋住眼睛的頭發。而是鏡子裏的自己根本沒有抬起胳膊。

    鏡子外麵的蜂鳥臉色煞白。鏡子裏麵那個蜂鳥十分鎮定。

    蜂鳥伸出手，摸摸玻璃證明那是一麵鏡子，可是他的手並沒有碰到了玻璃。卻碰到一扇門。

    蜂鳥輕輕地推開墟掩的門。

    眼前朱閣綺戶，竟是瑤台之境。中庭地白樹棲鴉，冷露無聲濕桂花。蜂鳥獨望偌大的廣寒宮冷冷清清，沒有一點節日的氛圍。不知天上宮闕，是否也要過春節？蜂鳥心裏一陣難過，說不清是為什麽？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月亮圓過，可是蜂鳥什麽時候才能找到媽媽，什麽時候才能與家人團圓。一陣夜風，桂花紛紛飄落，蜂鳥接在手心，放進了口袋。他很驚訝，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做。

    蜂鳥突然很想很想到廣寒宮去看看。可能是每一個來此的人都會有的想法吧，誰不想到如此華美的廣寒宮一遊呢？

    迷霧在小橋上無聲地飄動，前麵就是廣寒宮殿。白兔搗藥秋複春，嫦娥孤棲與誰鄰？

    他登上廣寒宮的台階，突然看見一個女人的剪影，站起窗前。蜂鳥愣住了，這是嫦娥嗎？那個高傲的廣寒仙子嗎？她真可憐。蜂鳥還可以和蟹潮汐一起過春節，可是嫦娥呢，瓊樓玉宇，高處不盛寒。不知道月裏嫦娥，與誰共團圓？

    蜂鳥在哪裏站了很久，窗子上的剪影始終沒有隱去。

    蜂鳥伸出手，廣寒宮的殿門突然開了，他一頭撞了進去。

    “別開玩笑了，”蟹潮汐說，“你在做夢吧？”當蜂鳥跟蟹潮汐說了月宮奇遇。蟹潮汐無論如何都不相信，“你真的以為自己是孫悟空啊，一個跟頭十萬八千裏。”蟹潮汐提醒道，“我們才學了半年飛行課，離地不過百米。”

    廣寒宮在天上，蜂鳥也知道，探月飛船要跑幾個月才能到，他怎麽可能一下子就到了呢。

    “可是——”蜂鳥伸開手掌，他掌心發出濃鬱的桂花香味。

    “真的呀，桂花，”蟹潮汐態度來了個180度的大轉變，“你應該叫上我一起去的。”

    “我們還可以去的，”蜂鳥說，“我知道月宮的路怎麽走。”

    “可是你推開門看到了什麽？”蟹潮汐問，“見到嫦娥了嗎？”

    “門一開，我就跌了出去，”蜂鳥說，“睜眼一看，我還在藏書閣。”

    蜂鳥一整天都是心不在焉，今天晚上，他一定要到廣寒宮殿裏，他差不多把鴻鈞忘到腦後。

    小包裏是什麽似乎也不那麽重要了，誰還要管那個菜盤子是幹什麽用的。即使黴運教授把那東西拿走，與蜂鳥有什麽關係呢？

    “你不吃飯嗎？”蟹潮汐問。

    蜂鳥搖搖頭，他一直都在想能不能再進入那本書。

    晚上，他們兩個鑽進雲彩衣服，就走得慢多了。**區一片黑暗。他們與一個從對麵遊蕩過來的思想家擦肩而過。那本書還是好好地放在書架上，看來蜂鳥是xìng yùn的。

    “就是這本書——就是它——沒錯。”他抽出大書，打開封麵，拉著蟹潮汐進入書本。

    “看啊，看啊，就是那麵鏡子。”

    他們脫掉雲彩衣，飛奔到鏡子前。

    “看見了嗎？”蜂鳥急切地問。

    “我什麽也看不見。”

    “一個門。”蜂鳥說。

    “天啊，”蟹潮汐皺著眉頭，“這是——什麽呀？”

    地麵上趴著一隻看上去很生氣的小螃蟹，盯著蜂鳥。

    “這是一個照妖鏡。”蟹潮汐氣憤道。

    鏡子裏的那隻小螃蟹也點著頭，認同蟹潮汐觀點，“這麵鏡子能看見我的本相。”

    “蜂鳥，你來照照看，”蟹潮汐突然想到一個好點子，“你的本相是什麽？”

    “我看過了，”蜂鳥說，“我是一個人，鏡子裏麵是一個跟我一模一樣的人。”

    “你知道，大家都說，你不是人？”蟹潮汐硬拉著蜂鳥，“來，看看是不是一隻猴子。”

    為了不讓你們再說那句難聽的話，蜂鳥決定照給他看。可是今天的鏡子裏沒有蜂鳥，隻有一個——球。”

    “那是什麽，”蟹潮汐嚷起來，“一個恐龍蛋嗎？”

    什麽蛋能那麽大呢？像個月球。

    “這是什麽意思？”蟹潮汐看著圓狀的東西猜到，“難道你是天生地長，像孫悟空一樣是石頭裏蹦出來的？”

    “我有家，”蜂鳥叫起來，“你也看到了我家的家傳之寶，說明我是有家的。”

    “噓唏，你別大聲，好像有人來了。”蟹潮汐忙禁止他發聲。

    外麵的走廊裏，突然想起聲音，結束了他們的爭持。他們沒有意識到剛才說話聲有多響。

    “快走。”

    他們剛爬出來書本，就看見書蟲正在大咬書頁。聽見動靜，它停止嘴巴，亮亮眼睛搜尋。他們一動不動地站著，心裏有個同樣的念頭，雲彩衣對書蟲起作用嗎？過了大約一個世紀，書蟲嘟嘟囔囔地終於轉身走了。

    “還是不安全，他可能去找熊醬了，我敢肯定它聽到我們的聲音了，走吧。”蜂鳥說。

    二人互相扶持著，走出了藏書閣。

    第二天早晨，雪還沒有融化。

    “去堆雪人吧？”蟹潮汐問。

    “不想去。”

    “我們幹嘛不去看看財神，聽說他的金剛小葫蘆快發芽了，比冬蟲夏草都奇怪呢。”

    “你去吧。”

    “我知道你想幹什麽，蜂鳥，你不能再去了，那裏麵都是封印了魔鬼的書籍。”

    “沒有魔鬼。”蜂鳥說，“你也看到了。”

    “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那些都是不能看的書，而且，這麽多次就是僥幸脫險。熊醬到處巡邏，書蟲就住在藏書閣？如果他們撞到你身上怎麽辦？”

    “你說話的口氣好像蘇靈姬。”

    “我不是開玩笑，蜂鳥，真的別去了。”

    蜂鳥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去月宮，蟹潮汐是怎麽也攔不住他的。

    可是才高八鬥先生擋住了他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