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驅饑民攻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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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密匝匝的流寇隊伍不斷湧來,已然快進至距離土牆百步了,他們肩挑背扛的,畏畏縮縮的仍是繼續前進著。

    一路跌跌撞撞、步履蹣跚的走來,尤其是剛才踏過那一片被火炮轟擊之處,那滿地血跡斑斑,殘肢遍野,讓這群還沒經過戰陣的饑民,心生恐慌。

    越走越近,遠遠看著那土牆上似乎有一個個黑窟窿,裏麵好像探出一個個黝黑的銃管,在陽光照耀下,格外滲人心慌,不由個個心驚膽戰,恐懼無比。

    此時,不斷聽到對麵土牆後傳來的喊話聲,許多人就開始猶豫起來,雖腳下仍舊是緩慢前行著,心裏卻開始打轉轉,甚至互相轉頭,以目光相互交流著,要不要依著對麵喊話的要求去做。

    一時間,前行的饑民便心思各異起來!

    “啊……”

    猛然間,一聲慘叫傳來,卻是前方人群中,一個滿臉橫肉的凶悍步卒,揮刀將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劈翻在地。

    那老人挑著土,正與旁邊一個背著土袋的老婦人互相低語,結果被這押陣的步賊看到,認為這老人起了畏戰不軌之心,不由分說,便一刀將之結果了。

    那老人倒在地上,一時不死,慘痛的嚎叫著,鮮血淋漓而出,不住的哆嗦翻滾著。

    那老婦人一時停下腳步,回頭看了老人一眼,旁邊一個步賊立時上前,揮刀砍下,又將那老婦人砍倒在地,鮮血一時有如泉湧。

    老人的兒子媳婦和十幾歲的孫子,都停下腳步,想幫助兩個老人,幾名步卒圍攏過來,二話不說,上前就是一頓亂刀斬下。

    草地上一片鮮血,猶自流淌著,橫七豎八的屍體,靜靜的躺在那裏,可憐老人一家五口,就這樣被流寇亂刀滅門。

    周圍的饑民一陣驚呼,都哆嗦顫抖的看著,個個恐懼非常,心有餘悸的不敢再互相說話。

    那領頭的步賊,猙獰著臉,手中長刀猶自滴落鮮血,他厲聲喝道:“都給俺聽好嘍,狗官兵妖言惑眾,你們不要被蠱惑,敢有任何猶豫者,後退者,全都得死!都給老子上去!”

    淒厲的慘叫聲,不時響起,夾雜著悲痛的哭聲,人潮中,到處都有傳出。

    夾在饑民中的流寇步卒,紛紛上前,大肆殺戮,將他們認為可能是畏戰不軌,心有畏懼的都斬殺當場。

    草地上,一具具圓睜雙眼,神情驚恐的饑民屍體,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各處都有。

    他們的殺戮驅趕很有效果,餘下的饑民都恐懼非常的哭叫著,不再受對麵喊話的影響,挑土背袋抬筐,拚命的往前走去,有一次匯成人潮,向著土牆壕溝那邊蔓延而去。

    流寇中軍的鼓聲漸漸轉為急促,一眾饑民們在混雜的步賊催促下,也越走越快。

    很快,前麵的饑民就進入百步以內。

    ……

    圩牆上,一丈三尺高的大旗,在風中獵獵飛舞。

    張鬆濤、韓大俠站立在楊河身側,身後是旗手、金鼓手、號手等人。

    旁邊是忙碌的社兵,在撲救城樓處騰起的大火,滾滾的濃煙在燃燒著的城樓處騰起,彌漫在空中。

    方才,大家聽著城下廝養俘虜們的喊話,看似有些效果,卻被混雜其中的流寇步賊一頓殺戮,竟立時化為烏有,驚恐之下的饑民反而走得更快,有些人甚至小跑起來,離矮牆壕溝越來越近了。

    知縣高岐鳳仍在這邊沒走,此刻神情焦急之狀,溢於言表。

    主簿鄭時新、縣丞劉遵和都不知該如何是好,戰戰兢兢的在楊河身邊,不時拿眼神瞄著楊河,期待他做出正確的決斷。

    張鬆濤順著楊河的目光看去,隻見流賊越近,前方密密麻麻的滿是饑民,男女老少皆有,肩挑背扛,間中夾雜著流寇步卒,很快就要進入火銃兵的射程內了。

    轉頭看見楊河神情轉冷,猶若滿麵冰霜,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

    隻見他緩緩抬起手,舉在半空中,張鬆濤知道,若這手一揮下,就是放銃的命令,急忙轉頭對著號手說道:“打起精神,注意了!”

    張鬆濤緊盯著楊河舉著的手,他知道這隻手一旦落下,前方湧來的饑民就會變成火銃兵的靶子,除非他們能按照剛才喊話說的那樣,丟下土筐土袋,快速跑過來,趴在地上,或者跑到城牆下,跳進壕溝裏。

    不然,就隻能死在我方火銃兵的銃彈之下了!

    流寇填壕的饑民隊伍漸漸湧入到土牆前百步的距離了,楊河的手猛然揮下!

    張鬆濤急喝道:“快傳令,銃兵開火!”

    號手早就準備好了,張鬆濤話音剛落,尖利的天鵝聲音,就自圩牆上響起,傳揚到整個西門外的陣地上。

    ……

    第一道土牆上一個個射孔接連爆出一片洶湧的火光,猛然傳來一陣火銃齊射的爆響,大股大股的濃煙在土牆後騰起,瞬間就彌漫成一片,好似一條煙龍。

    流寇填壕的饑民隊伍前一片淒厲的慘叫,齊刷刷的瞬間就倒下一片人,足有三四十人之多,新安莊的後膛火銃六十步左右可以擊破鐵甲,但不代表百步的距離打不死人,隻是命中率差些而已。

    填壕的饑民隊伍立時為之一窒,前麵三四十個饑民被銃彈擊中,倒地一片,土袋、擔子、土筐更是仍了一地,個個滾在地上,痛苦的哀嚎著。

    旁邊的饑民看了他們的慘狀,都是麵色慘白,流賊殘忍暴虐,前麵的官兵也不好惹,這銃彈更是厲害,打在身上怕是就活不成的,由於內心恐懼,竟停步不前了。

    幾個在前麵押陣的流賊刀盾手,也被銃彈擊中,同樣滿地翻滾慘叫著,其他的步卒也顧不得再催促饑民前進,個個忙不迭的躲到其他饑民的後麵,借著他們的身體掩護起自己,還不斷的催促饑民繼續前進,甚至揮刀再次劈砍那些停步不前的饑民們。

    人潮湧動中,率領二三百步賊混在饑民後麵,準備試著突擊一把的高哨頭持著鏜耙,喉結不住上下滾動。

    他帶著的步賊都掩在饑民隊伍的後麵,到是沒人被銃彈擊中,但繼續前行過去,接連看到中了銃彈,倒地翻滾哀嚎的饑民慘狀,都是心中暗暗驚慌。

    一個流寇刀盾手不幸被銃彈擊中,倒在地上不住翻滾,手捂著肚子,腸子正不斷的從手指縫隙中流出來。

    他看見高哨頭,沒命的慘呼著:“高爺,救我,救救我……”

    高哨頭直覺得頭皮陣陣發麻,這步卒也是他哨中的,一向驍勇凶悍,經常衝鋒在前,此刻中了銃彈,就哀嚎得與那些饑民一般無異。

    他咬著牙,上前一鏜耙刺出,就結果了這流賊步卒的性命,尖聲吼叫道:“驢球子,都給老子繼續衝,不要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