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寧西門的大戰結束，已是午時。

    經過眾多的社兵參與清理打掃戰場，粗粗統計估算，又獲得完好的流寇首級一千二百餘顆，加上前次流寇攻城斬獲的首級七百八十顆，此番堅守睢寧之戰，共計斬獲賊寇首級兩千餘顆。

    這是一個巨大的勝利，不說知縣高岐鳳等睢寧諸官眉眼聳動，喜不自禁。

    消息傳出，整個睢寧的百姓都是歡呼雀躍，很多人更是燃放起喜慶的鞭炮。

    此戰，張鬆濤等人估算流寇已是損失慘重，其饑民前後兩戰後，隻餘一些老弱，廝養也損失近千，步賊同樣是損失過半，特別內中刀盾手更幾乎損失殆盡，就算流寇當著寶貝般照顧的馬隊精騎，也是在這最後一戰中，損失數百。

    依著流寇現時的兵力和士氣，是不可能再與睢寧守軍作戰的了。

    因此戰打死打傷流寇戰馬眾多，大家就地取材，全軍都大吃著馬肉，就連前來幫忙打掃的城裏百姓，也是個個都分到一大塊馬肉，又引得眾人一陣陣的歡呼。

    雖是多時未吃過肉了，但仍有許多上午參加過戰鬥的社兵們，看著手裏的肉卻無法下咽，有些人更不住嘔吐著。

    可就算一時吃不下，他們也舍不得丟掉手裏的大塊馬肉，好好包起收入懷中。

    ……

    下午未時，哨騎來報。

    流寇正在拔營，看樣子似乎就要從西門外的韓莊與孫莊的營地退走。

    楊河立刻命令各隊兵、社兵都到南門外列陣，而九爺的騎兵隊、曾有遇的哨探隊從睢寧西門出去，遠遠吊在流寇大隊的後麵，給他們一點壓力。

    流寇若要退回靈璧，與大隊匯合，必須從西門途徑小道，繞到睢寧南門那邊，上了官道，才可返回靈璧去。

    也就是仍舊依著他們來時的路，再從原路返回去。

    睢寧這邊就是這樣，到處都是湖蕩河叉，爛泥葦叢，流寇步賊或許可走，但馬隊就要格外小心了，弄不好就要陷在裏麵，很容易折傷馬腿。

    更何況還有那八十多門火炮，和眾多的輜重車輛等等，根本無法從這些地方經過，隻能走官道。

    ……

    塵土遮天蔽日，浩浩蕩蕩的隊伍從睢寧西門出發，沿著鄉野小道，一路趕往睢寧南門。

    相比於前些時日那種飛揚跋扈的氣息，此時流寇隊伍中的各人，都有些垂頭喪氣的，就連原來高高舉著的幾杆將旗，這時都是歪歪斜斜的扛著。

    而且他們的人數還少了許多，也就來時的一半左右。

    五千的饑民，除了戰死和逃亡的，剩下兩千多老弱，帶著也是拖累，沒有什麽用處，就全部留在營地那邊，任他們自生自滅。

    在睢寧西門連續兩場戰事，步賊前後死傷差不多兩千人，最後一次攻打動用廝養一千人，幾乎死傷六百餘，馬隊還損失了二三百人馬。

    要知道流寇此番前來報複睢寧，統共才動用一萬五千人馬，內中饑民就占了五千之數，現在剩下在隊伍裏的雖說都是步騎精銳。

    但連番大戰，皆是慘敗，這些賊子已全無絲毫士氣，現在若是接戰的話，恐怕隻要敵人稍微強悍一點，這幫流寇就會立時崩潰，自顧自的逃散。

    幾個帶隊的大領哨策在馬上，意誌也都很是低沉，他們心裏也是很清楚，依隊伍現在的狀態，最好就是平安回到靈璧大隊那邊，好好休養整頓一番，才能再次出戰。

    就算這次再不甘心，但這仗是不能再打了！

    所以決定撤走之後，他們就迅速行動，立即撤寨拔營，並丟棄老弱傷殘累贅，吃過午飯，便輕裝直上睢寧西門通往南門的小道。

    ……

    睢寧南門外，圩牆前不遠處，距離西門過來的小道約六十步的地方，一溜的小型盾車擺著，甚至擺到了官道兩旁的水塘葦叢中。

    盾車與睢寧南門外的圩牆平行著，後麵是一溜的火銃兵，他們後麵是盾兵、長矛兵，在後麵是護衛隊和擲彈隊。

    最後麵是一隊隊的社兵，當然他們隻是來站腳助威的，不要說他們不敢上前與流寇精銳近戰肉搏，就算他們敢，張鬆濤等人也不敢用！

    遠遠的一個步卒哨探跑來，近前後稟報著，流寇大隊已從西門外小道趕來，已快趕至官道上了。

    張鬆濤站在官道中間那輛盾車的後麵，厲聲喝道：“全軍戒備，火銃準備！”

    一杆杆黑洞洞的銃口，自盾車的射孔探出，瞄向官道前方，覆蓋了西門過來的小道路口和整個官道。

    果然，過不多時就有流寇哨騎奔上官道，但隻一露頭便轉回小道上去了。

    不一刻後，就見三個劇賊，帶著數十精騎策馬過來，但他們卻不敢大大方方的就奔上官道，隻是停在小道與官道交叉處靠後些的位置，遠遠的觀察著這邊。

    旁邊楊大臣就甕聲甕氣的說道：“看賊寇小心的樣子，必定不敢和我們打了。”

    張鬆濤笑著接言道：“嗬嗬，流寇是不敢，也不想。就看他們能舍出多少錢糧了！”

    周圍的一眾軍官，聽到張鬆濤的話，都是開心的笑著。

    張鬆濤繼續說道：“如果某猜得不錯，流寇必定會派人來與我等商談放行的條件！”

    他邊說著話，邊用眼睛瞄著周圍的一眾軍官們。

    ……

    果不其言，不一會就見一騎馬賊從小道上奔來，策馬停在盾車前約五十步的地方。

    張鬆濤看向楊河，詢問道：“相公，派誰去與賊傳話？”

    楊河看那馬賊策在馬上，頗有些樣子，便言道：“裴珀川，讓他去。告訴那賊，某要銀二十萬兩，糧米五千石，火炮八十門！”

    張鬆濤依言傳令，就見裴珀川策馬如飛，頃刻就到那馬賊身前，二人談不多時，那馬賊就有些不情願的奔回小道去了。

    這邊裴珀川卻仍在原處等候。

    不久那馬賊就策馬回來，又與裴珀川交談一陣，遠遠看去竟似在解釋著什麽。

    裴珀川策馬奔回盾車前，揚聲說道：“回稟練總大人，流賊言說營中沒有那麽多錢糧。願交銀十五萬兩，糧米四千石，火炮八十門，想請大人通融一番。”

    楊河心知這也是流寇能交出的最大數目了，就告訴裴珀川道：“本官同意了。你去告訴那賊，讓爾等將銀錢、糧米、火炮，都交付到西門九爺那邊。你隨他們去，隻要一切交割完，這邊就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