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日，午時正。

    有哨騎回報，大股獻賊正離開虹縣，往睢寧方向而來，人數怕在兩萬之上，隻騾馬牲畜就近萬餘，在小道上蜿蜒十數裏，聲勢驚人。

    楊河吩咐繼續探查，及時回報，便召集諸將官匯聚於土牆後一處平整土地上立起的中軍帳內。

    楊大臣、韓大俠、張鬆濤等各把總先後稟報各總的部署情況，楊河頻頻點頭，對各總的表現很是滿意。

    現在六個把總是鍛煉起來了，照此下去，不久的將來隊伍還會擴大，隻是他們每個人最終能走出多遠，還是要看各人的領悟。

    “騎兵隊、哨探隊同護衛隊就留在中軍，若是何處危急，就依令往救，若獻賊潰敗，就衝殺追敵。”楊河對九爺、曾有遇和陳仇敖等人說道。

    三人齊聲答應著，跟在九爺身後的顏斌、張膽、韓氏兄弟、劉七郎等人，看向楊河的眼神也是越來越顯尊敬，在他們眼中楊河從那一個個略顯神秘的傳說，逐漸變成一個讓他們欽佩一代人物。

    初時，他們都是一樣的心思，聽聞了楊河的種種事跡，在九爺和錢三娘的勸說下，抱著來看看的初衷，先到新安莊查探一番虛實，看看是否值得投靠。

    同時，也觀察了解一下楊河，是否真如傳說般是個人物，真的值得他們的追隨，那顏斌、張膽、韓氏兄弟來時各帶少量親隨，便是明證。

    在他們沒有確信楊河是個值得追隨的人物之前，是不會將自己的家底全部帶來的。

    那劉七郎也是一般，他出自天雄軍，自崇禎十一年隨盧公巨鹿之戰後，曾投奔過多路軍頭的麾下，然終未再遇到如盧公那般將帥，多年來一直隨各路官軍征戰，今次也是前來新安莊暫時落腳，若是楊河值得追隨效命，他們便會留下，若是叫他們失望，定會如前幾番那般，打馬就走，毫不猶豫。

    然張鬆濤卻是堅信，此戰過後，他們必定不會再有其他雜念，定然全心全意追隨楊河，共襄盛舉。

    因為，在這世上，在淮泗這片土地上，唯有楊河才值得他們追隨，唯有楊河才值得一切有理想、有抱負的人追隨！

    “獻賊貪近，竟走小路，依腳程判斷，今日最多趕至渭河一帶，需明日才可行至這裏。”九爺常年出行，經驗豐富，此刻便出言說道。

    楊河也是頻頻點頭，對大家說道：“各回本隊，檢查防務，做好準備，今晚大吃一頓，明日必會有番惡戰，一定要讓兄弟們吃飽睡好。”

    大家都笑著答應。

    張鬆濤這時說道：“今晚各總更要加強巡守，多布哨位，大戰將起，要防獻賊精銳先至偷營。”

    眾人雖不信賊寇主力精銳敢脫離大隊，急行而來，趁夜偷營，卻是不能不防，當下依著楊河的吩咐，都各歸本總、本隊而去。

    果不出九爺所料。

    當日，傍晚酉時，哨騎回報，獻賊大隊已至二十多裏外的渭河，正在南岸紮營，看樣子準備明日渡過渭河，繼續向睢寧方向進犯。

    ……

    大明崇禎十五年，五月初六日，巳時初。

    張鬆濤站在龍頭山上，看見有數十哨騎縱馬從官山橋方向奔馳而回，在土牆前的山坡上往來奔策，便思量著獻賊大隊人馬怕是已過官山橋，正往這裏趕來。

    “怕是賊子大隊過來了？”站在張鬆濤身側的副把總董世才說道。

    張鬆濤點著頭，說道：“估算著獻賊該是已過官山橋，並出動馬隊驅趕我新安軍哨騎，弟兄們才會撤回來。”

    張鬆濤話音剛落，就見遠遠的一大群匪賊馬隊，以稀鬆的陣勢漸漸逼近，但是到了龍頭山下卻不近前，隻遠遠的望向這邊，內裏還有一些人對著山上指指點點。

    不一刻，便有數股獻賊馬隊奔出，沿著官道對麵鹽堿地向其他方向小心哨查，人數每股約十數騎，卻遠遠躲著山坡，不敢輕易靠近官道。

    遠處漸漸騰起大片煙塵，煙塵中揚著一麵麵大旗，上書有字，卻遠遠的看不真切，隻見大旗下密密麻麻的都是流賊，隊伍一直蜿蜒到遠處。

    “那幾個是賊頭子嘛？”一直沒說話的鄒欽孟指著不遠處官道對麵。

    張鬆濤聞言順著鄒欽孟手指的方向看去，見官道對麵鹽堿地裏的一個土包上，有十餘騎策馬在上麵向著自己這邊窺望，山包下稀鬆的圍著一百餘流賊精騎馬隊。

    “定是獻賊與革左五賊，在那裏窺望我軍陣虛實。”張鬆濤沉聲說道。

    同時，一些流賊哨騎，也漸漸結成隊列，不斷向山坡上奔策窺察，雖有我新安軍哨騎在山坡上阻擊，卻是流騎眾多，漸漸的我方哨騎都撤回到土牆內，不再阻擊，而流賊在未得我方虛實前，也不敢輕易靠近土牆，漸漸的也收兵回營。

    對麵的獻賊等人觀察一會我方軍陣，就指揮著後續上來的大批賊子，在那處土包後約二裏的地方，安營紮寨。

    那處是一大片鹽堿地，幹硬堅實，且距離北麵白塘河，南麵白馬河都不算遠，取水造飯比較方便，很適合紮營築寨。

    遠處大批流賊仍是不斷湧來，猶似潮水一般，匯入對麵鹽堿地上的流賊營地。

    “看流賊怕是有數萬之眾？”鄒欽孟看著對麵，略有擔心。

    董世才插言道：“我新安軍銃炮犀利，又居高臨下，怕流賊個鳥，多來多死罷了！”

    張鬆濤站在土牆後，目光仍舊遠遠望向對麵流賊營地，沉聲說道：“依哨騎回報，此番流賊共隻兩萬餘，內裏除卻饑民與廝養，某估計精騎二三千，馬步甲兵六七千的樣子，我等攜百戰精兵，以有備戰無備，更兼銃炮之利，再得官山、龍山二寨相助，此戰必勝！”

    董世才聽著張鬆濤的話，眼睛盯著對麵流賊營地，說道：“看那近萬的騾馬大車，賊子輜重糧秣可是不少。”

    鄒欽孟兩眼放光，信心十足的說道：“輜重糧秣越多越好，就愁咋麽運回咱新安莊去。哈哈……”

    聽了鄒欽孟的話，董世才用力捶了他一拳，二人一起放聲大笑起來。

    張鬆濤也是咧嘴笑著，隻是目光一刻也未離開對麵的流賊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