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鬆樹山遇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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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夕哥,醒醒啦。”耳朵邊傳來商曉靜弱弱的喊聲,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遠,飄飄忽忽,空空渺渺,不像是叫他起床,倒好似在對他催眠。

    一時間林夕有點恍惚,搞不清自己是在家裏睡覺還是在別的什麽地方。

    有風穿過灌木野草,從林夕臉頰上輕輕拂過,厚厚的,涼涼的,酥酥的,癢癢的。林夕又累又乏,動都懶的動,隻想就這樣一直睡下去。

    “林夕哥,你不要死啊,丫頭怕”商曉靜的話裏已經帶了哭音。

    “死什麽死?真是晦氣。哥是睡了一覺,嗯,午覺,知道不?”林夕半點脾氣沒有,狠狠地瞪了商曉靜一眼,不情不願地鬆開手腳爬了起來,呸呸幾聲吐出了粘在嘴裏的毛。

    “那林夕哥,狼好看還是丫頭好看?”商曉靜蹲在那裏,手裏揪了一把野草在地上劃來劃去。

    林夕趕不上商曉靜的跳躍式思維,一個是狼,一個是人,怎麽比誰好看?不知道怎麽回答,懵在那裏。

    “不許耍賴,必須回答!”商曉靜也不亂劃拉了,大眼睛忽閃忽閃盯著林夕,臉上寫滿了不回答不行。

    這就是個小麻煩,以後絕對絕對不能帶她出來玩!林夕暗下決心,嘴裏應付著:“當然是丫頭好看了!丫頭最好看,咱們村都沒人比得過,何況是一隻醜得不能再醜的死狼?”

    “耶,丫頭最好看!”商曉靜滿臉歡喜,旋即又皺起了眉頭:“那林夕哥為啥喜歡抱著狼午睡不抱丫頭呢?”

    林夕徹底無語了

    原本還準備著找塊石頭把那隻倒黴的兔子敲死的,過去一看,丫的竟然早被躺在旁邊的狼嚇死了。真是狼死威猶在啊!這麽大一隻野狼居然就被自己打死了,不對,嚴格地說是頂死了,真是世事無常啊。

    林夕也顧不上感慨了,從套子上解下兔子遞給商曉靜提著,自己又拉又拽連背帶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總算把那條比自己還長的狼弄到了鬆樹山上的怪鬆旁。

    剛坐下準備喘口氣,就聽見山下的玉米地裏嘩啦嘩啦一陣響。林夕一激靈,心裏說該不是又來一隻狼吧?哥可受不了這刺激了,真要再來隻狼,絕對是要命的節奏。趕緊看去,就見從玉米地裏鑽出了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賊眉鼠眼到處亂瞅,不是大蛋和貓蹄那兩個沒義氣的家夥還能是誰?

    “這裏、這裏,我們在這裏!林夕哥打死了一隻狼哎”商曉靜眼尖,早揮舞著小手招呼上了,一臉興奮地宣揚著他們的輝煌戰績,仿佛那隻狼是她打死的。

    “以後還能不能好好地處了?啊?一隻狗就讓你們丟下老大沒命狂奔,你們的義氣呢?你們的仗義呢?你們的兄弟情分呢?都讓狗吃了?你們就是倆能同甘不能共苦的貨,我看咱們以後還是一拍兩散,你們走你們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誰也別理誰了。”看著氣喘籲籲爬上來後盯著地上的狼屍目瞪口呆的兩個家夥,林夕就氣不打一處來。

    “不是,老大,這隻狼真是你打死的?”兩人都知道林夕刀子嘴豆腐心,根本不接這個茬,你看我我看你,皆對林夕能獨自打死一隻這麽大的狼表示懷疑。

    “我證明!”商曉靜趕緊刷存在感,怪怪地看著林夕,眼裏都是星星。然後繪聲繪色地把林夕要請她吃烤野兔、狼怎麽和他們搶兔子、林夕怎麽抱著狼摔跤、最後怎麽抱著狼睡了一覺就把狼睡死了從頭到尾講了一遍,聽得兩人一會吧嗒嘴、一會吸氣、一會咬牙、一會怪笑。

    “老大威武!”貓蹄破天荒地說了四個字。

    “老大就是老大,睡覺都能睡死狼,不服不行。不過老大,以後誰還敢跟你睡啊?嘿嘿!呃,老大,你說要烤野兔?”大蛋搓著兩隻手,雙眼發光,哧溜一聲從嘴角流出一道口水又被他飛快地吸溜了回去,抬起胳膊抹了下嘴角。

    林夕哭笑不得,這才想起折騰了半天,自己中午飯還沒吃,肚子立即不爭氣地咕咕叫了幾聲,從腰後麵摸出老爹十歲生日送他的小liè dāo扔給大蛋:“大蛋去把野兔剝皮掏肚,貓蹄去找幹柴,丫頭和我去挖草藥。”

    小小的liè dāo約有半尺長,刀把刀身差不多各占一半。刀把用一種不知道什麽獸的骨頭打磨而成,早已被老林手拿把撰磨得油光水滑,包了一層厚厚的槳,握上去說不出的舒服。刀身單麵開刃,水滴形刀尖在陽光下反射著冷光,一看就知道鋒利異常。整個刀身上隱隱透出一股寒氣,也不知道飲過多少野獸的鮮血。

    大蛋看得愛不釋手,也不去拿兔子,興奮地在那裏哼哼哈哈左劈右砍、上摸下刺,“老大,你是不是用這把小獵捅死那條狼的?”

    “它有四隻爪子,我拿這把小刀和它拚命?我有病還是你有病?”林夕沒好氣地說到:“再說了,那家夥一見我退後,二話不說跳起就撲,風一樣說到就到,根本就不給我拔刀的時間,你以為它老人家會站那裏不動讓我捅啊。”

    “真的是赤手空拳滅了一隻狼啊!老大,你厲害!太厲害了!”大蛋嘻皮笑臉地看著林夕,一臉奴才相:“那個,我說老大,你看咱倆誰跟誰啊?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對吧?你這把小獵借兄弟玩兩天可好?”

    “想也別想!你是想讓老爹用它剝我的皮呢還是挑你的筋?滾!“林夕毫不含糊地給了大蛋後腦勺一巴掌。

    “嘿嘿嘿嘿”,大蛋也不惱,提上兔子,劈劈砍砍地奔山下的小溪邊去了。

    半個時辰不到,四人陸續回到了怪鬆下。林夕在地上挖了個坑,放入木柴,用火石點燃,又在剝好洗淨的野兔肚子裏塞滿草藥,找了根長一點的樹棍從中間橫穿而過,架在火上烤了起來。四個人團團圍坐,眼巴巴瞅著。

    “老大,我可有好久沒吃過你家的烤兔肉了,那是真好吃,百吃不厭啊。”這時候的大蛋眼裏隻有兔子了。

    “三月。”貓蹄看著架在火上轉動的野兔,眉毛挑了挑,一貫的言簡意賅。

    “我就沒吃過。”商曉靜又把手指含到了嘴裏,可憐兮兮地說。

    火並不大,但溫度卻不低,淡藍色的火苗將將夠不到兔肉,就那樣一閃一閃地舔著。兔肉隨著木棍的轉動而不停地翻身,漸漸有油浸出,滴到火裏不斷發出哧哧的聲響,兔肉也逐漸變得金黃。有香味彌漫而出,初始很淡,愈來愈濃。林夕變戲法一般從兜裏摸出兩個小包,一個裏麵看上去紅紅的一堆麵兒,像是是辣椒粉,實際上裏麵明顯能看出還有不少其它叫不出名的東西;另一個裏麵是白色的小顆粒,估計是鹽麵。

    林夕一邊轉動樹棍一邊把這些粉粉均勻地撒在兔身上,心裏泛起一股驕傲,“那是,烤野兔的調料配方和草藥搭配可是我們林家的祖傳,肉厚處醇香粑軟,肉薄處酥香脆爽,細細嚼之齒間久久留香,這可不是我吹啊,你們就等著瞧好吧。”

    林父每年過年時都要把自己進山打的野雞、野豬、野兔什麽的給鄉鄰分分,據說村裏的老秀才吃了林家的烤野兔後讚不絕口,搖頭晃腦給了那三句評語,一時間讓林家的烤兔左近聞名。

    功夫不大,肉熟香濃。林夕拿開兔子後,四個人你一腳我一腳掃著周圍的浮土先把火蓋滅,這才一人拽了條兔腿二話不說蹲在那裏啃了起來。一個個吃的嘴角流油,誰也顧不上說話,一隻兔子四個人分,都怕吃的慢了少吃了一份。

    “外焦裏嫩,肥而不膩,草藥中和,香濃肉脆。好!妙!真乃人間美味!”一聲蒼老的聲音驟然響起。

    “什麽人?”林夕一驚,嘴裏叼著一條野兔後腿也顧不上嚼了,唰地站起身四下打量。

    風吹樹搖,鳥鳴蟲叫,除了他們四個,哪有半個人影?

    “怎麽了老大?”大蛋一臉疑惑,嘴裏卻沒停。

    “沒人”,貓蹄也站起身到處看了看,嘴裏也沒停。

    “有鬼!”林夕聽的真真切切,絕對相信自己沒聽錯,可左看右看又找不見人。聽聲音那說話的主沒有九十也有八十,這麽大年齡還有心思藏起來嚇唬小孩?難道是鬼?

    “林夕哥真壞,又來嚇人”商曉靜一臉平靜,打了個飽嗝,看都沒往別處看。

    “你們沒聽見人說話?”林夕滿臉詫異。三人誰也沒理他,商曉靜往他的褂子上蹭了蹭油手,大蛋和貓蹄則是手疾眼快一人又撕了一塊肉,一邊大嚼特嚼一邊滿臉壞笑地看著他,臉上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

    也許真是自己聽錯了?林夕搖了搖頭,又蹲了下來。

    “咦,你這個小娃子能聽見老夫說話?”

    林夕唰地一下又站了起來,並且迅速轉身。這下絕不會錯,那個蒼老的聲音就發自身後。可身後隻有那棵怪鬆,一眼看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樹影婆娑,荒草搖曳,卻是空無一人。

    林夕腦袋嗡地一聲,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扭頭看看那三個家夥,個個一臉見怪不怪的神情,嘴不停,手不停,眼裏寫滿了“我懂的”三個字。但林夕知道,真的見鬼了!

    “真的能聽見老夫說話?這不可能啊!讓老夫想想這是怎麽回事。啊呀,好麻煩,你怎麽就能聽見老夫說話呢?沒天理啊沒天理。”那個看不見的老頭開始絮絮叨叨個不停,林夕呆若木雞。

    “小家夥,你蹲回去繼續吃,別大驚小怪的,你的小夥伴聽不見老夫說話,別嚇壞了他們。”聲音就從怪鬆方向傳來,林夕用力眨了下眼,還是看不到人,隻好無奈地依言轉身蹲下,再沒了胃口。

    “嘿嘿,弟兄們都不是嚇大的。不好意思啊老大,你這招不靈了,兔肉是沒了,兔骨頭還有”大蛋壞笑著,揪了把野草來回擦抹手上的油。林夕沒吭聲,支棱著耳朵試著看還能不能聽見那個聲音。

    “啊呀,好傷腦筋,想不通啊想不通!你這個小娃子不錯,膽大心細,老夫很喜歡。要是你不害怕,明天再來,老夫給你場大造化。記著別帶這幾個拖油瓶啊!容我再好好想想,想想”聲音漸小,終不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