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百煉成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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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夕做了個夢。

    他夢到自己被一股暖風包裹,在天空飛過。

    起初失重的感覺很讓他不舒服。一會頭在上邊,一會腳在上邊,自己的身體不由自己支配的感覺實在太糟糕了。好在林夕在付出很多努力仍然無法改變這個狀態時立即就想明白了一個道理:很多事情不是他想改變就能改變的,比如現在這樣。於是他坦然接受了,並且很快適應,心說隨便玩,玩不死我不算你本事。既然我不能讓你適應我,那我就適應你,反正不能老是一種別別扭扭的不和諧狀態。

    這樣一想,情況大不一樣。雖然看上去還是那種狀態沒有改變,但是林夕的心境變了,隨之帶來的感受都跟著變了,翻翻滾滾不再是一種折磨,而成了一種享受。

    嘿嘿,我隻當提前體驗騰雲駕霧了,這和空間傳送也差不多嘛。林夕甚至都顧得上笑了。

    但是那個玩他的人很會玩。林夕沒舒服多久,就發現溫度在逐漸升高,而且是越來越高,高到讓他恐怖。毛發全部打卷,然後成了灰灰;衣服開始融化,對,不是燃燒,就是融化,也成了灰灰;皮膚開始龜裂,幹裂粗糙如老樹皮;甚至林夕覺得血管裏的血液都好像在開始蒸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有種感覺,自己這次玩大了,可能真的要死了。

    “看!一個火球過去了!”迷迷糊糊中林夕聽到好像有人在喊,聽聲音有點像猴頭的尖嗓子。林夕表達了個苦笑的表情,他已經笑不出來了,也睜不開眼,即使覺得是幻覺,一向敬業的他也得把這個意思表達了。

    然後他就覺得這個夢的場景變了,準確的說是感覺周圍的溫度變了。難耐的高溫終於開始下降,一直下降到一種讓他舒服得都要shēn yín出來的程度。意識越來越清醒,他知道自己死不了了。

    於是他睜開眼,周圍一片混沌,根本看不遠。但是靈氣濃鬱到一種讓人發指的程度,他能明顯感覺到渾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在快樂地唱歌。無所謂了,林夕很開心,因為他看清了自己:身上的一層灰黑色死皮開始掉落,用手一扯一大片,露出裏麵粉嫩如新生嬰兒的肌膚;然後所有的毛發開始重新生長,以一種肉眼可見的嚇人速度,很快頭發就下垂過耳,然後披肩,然後長可及腰。林夕相信,自己此時出去,別人隻看背影,絕對會把他誤會成一個女子。

    “玩,你隨便玩,太舒服了!”林夕哈哈大笑。

    不過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因為溫度在持續下降,一開始隻是覺得微微有點涼,然後就覺得冷了。讓一個修仙者覺得冷,他不知道這得需要多低的溫度。可惜,他沒猜對開頭,更沒猜對結尾,因為這僅僅是開始,溫度迅速降到一個恐怖的程度,他都流出了水鼻涕,並且一流出來就凍成了小冰棍,輕輕一碰就掉了,甚至帶走了一片皮膚,林夕目瞪口呆。

    林夕渾身哆嗦,摸摸哪裏都是冷冰冰硬邦邦的,敲敲還有響聲。動作越來越慢,越來越難,稍微一動,幾乎就得用盡渾身的力氣,所有的關節都嘎吱嘎吱地響,林夕覺得自己就像一部擱置了幾百年、隨時都可能散架的老水車。

    但這還不算完,溫度還在降。林夕徹底無語了,心說大不了凍死而已,多大個事。然後他就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頭發被凍掉了,眉毛被凍掉了,皮膚被凍得開裂,但是沒有血流出,因為血液都被凍住了,當林夕覺得自己的意識也要快被凍住的時候,他模模糊糊感覺到飛行的方向變了,似乎在向反方向飛去。

    隨它吧,我已經麻木了。林夕想。

    然後他就又聽到了一個聲音:“猴頭,你什麽眼神?快看,一個冰球飛過去了!”好像是狗子,聲音還很興奮,真是可惡。

    這夢做得太真實了。林夕也隻能是在心裏苦笑一下,因為他整個都被凍住了,想扯動肌肉,估計比想變成女的還難。還好,多虧自己看不到它們,想來它們也看不到自己,聽起來它們看到的也就是一個火球一個冰球,若是讓一群小妖看到自己光著屁屁在天上飛來飛去,即使是在夢裏也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

    然後溫度開始回暖。冰塊融化,麻木漸漸散去,六覺重新回到身上,靈氣越來越濃鬱,頭發、皮膚再次開始新生。

    林夕沒有高興,隻是無比冷靜萬分無奈地看著,任由一切自生自滅。一來是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覺得溫度會越來越高,一直高到之前不能忍受的程度;二來是他覺得背上肩胛骨位置麻麻的、癢癢的,還有點疼,伸手摸了摸,隱隱約約能摸到兩個狹長的小凸起,搞不清後背上長出了什麽玩意。而且這兩個新長出來的東西很是古怪,一會能摸得著,一會又啥都摸不見。

    不好的預感往往會變成事實,仔細想想,世事大多如此。

    林夕很快再次體驗了一次烈火鎔金的感覺。不過真的無所謂了,什麽事都是第一次經曆時有著未知、新鮮、害怕、恐懼、開心、快樂、難為情、不好意思等等雜七雜八的諸多感覺,再次經曆時這種感覺就會迅速降到一半以下,經曆的次數多了就真的麻木了。所以林夕很冷靜,頂多是實在高溫難耐、實在忍無可忍時慘叫幾聲,後來連叫都懶得叫了。他在烈火中默默等待,等待溫度降下來,然後再把自己凍住。他很確信接下來的事情會按照這個軌跡運行和發展。

    “哞!猴頭說得沒錯,火球飛過去了!“不用問,是牛有德那個犢子。

    “昨天飛過來時是冰球,等著明天看吧,肯定是冰球飛回來!咩咩”喜羊羊的聲音,林夕卻半點也喜不起來。這群王八蛋,這群沒良心的,這群挨雷劈的,他在天上承受冰火兩重天的煎熬,它們倒好,站在下麵看球,完全是把它們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嘛!

    不過林夕也弄清楚了一點,好像自己正好是火裏一天、冰裏一天,就這樣一會熱情似火,一會冷若冰霜,忽冷忽熱、欲仙欲死。身上的皮膚裂了就掉,掉了又生,頭發亦是如此。連林夕都感到奇怪,因為按理說這樣一次兩次看不出什麽,但十次八次後自己怎麽也應該瘦上一圈了吧?事實是他已經在心裏數著這樣冰冰火火的快五十次了,也沒見自己瘦下來,反而似乎更加強壯。與此同時,這樣來回折騰這麽多次後,他終於看清了背後的兩個東西:那竟然是兩扇翅膀,一紅色,一白色,每經曆一次冰火考驗就長大一圈,如今已是長到了一米多長,伸展開來後都超出他的手臂一截,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林夕有點發懵,心說這算不算心想事成?自己老想著長對翅膀,結果就真的夢到長翅膀了,隻是這個過程有些痛苦。痛苦就痛苦吧,所謂苦盡甘來,反正又不由自己做主,怎麽說也體驗了一把有翅膀的感覺。

    這要不是夢就好了。林夕嘀咕。

    在他心中數到第一百天的時候,隨著溫度提升,冰淩掉盡,背後的翅膀每一扇伸開都有兩米多長了。白色的一扇晶瑩剔透,每一根羽毛都仿佛冰晶雕琢,卻又輕柔無比,整個羽扇上冰元素環繞,濃的嚇人;紅色的一扇溫潤如玉,所有的羽毛看上去就像一簇簇跳動的火焰,散發濃鬱的火元素,似乎自己輕輕一抖,整個人就會飄到天上。

    林夕知道自己也隻能想想,他很清楚飛不出去。不是說翅膀不給力,而是他已經試過好多次了,他根本改變不了自己的軌跡,隻能由著那個玩他的人一天火一天冰的玩。這麽多天下來,他已經由痛苦到麻木,到最後都習慣了。

    習慣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隻要形成了,就很難改變。於是林夕輕輕扇了扇兩扇漂亮的翅膀,大聲吼道:“來吧!讓烈火來得更猛烈些吧!呃”

    林夕被嚇住了。當你習慣了一種狀態,突然發現這種狀態竟然不經意間就被打破了,估計誰都會嚇一跳的。他發現自己那無意識地翅膀一忽扇,居然飛出去了,而且一下飛了足有二十丈遠!

    林夕愣愣地懸浮在半空,半天沒回過神來。身邊的溫度很正常,也一直沒有再升高,就好像平常的天氣。難道說那個人玩膩了?不燒了?不冰了?夢要醒了?

    “哈哈哈哈,俺終於插上夢想的翅膀了!”林夕終於回過魂來,仰天大笑,無比自戀,“誰說長翅膀的都是鳥?還有鳥人!”

    “汪汪!主人,你不冷麽?”林夕的狂笑戛然而止,循聲往下望去,看到了仰頭看他的狗子,一臉呆傻。再轉頭,遠遠地有望見了白虎、liú máng兔、牛有德、喜羊羊、龍龍、鳳姐,除了猴頭、寶寶那樣的小不點一時沒找到外幾乎全到了,都站在各自的域界邊上抬頭望著空中自己的方向,臉上全是怪怪的表情。

    “這夢真特瑪德真實!真特瑪德嚇人!”林夕喃喃自語,感覺屁股涼嗖嗖的,然後毫不猶豫伸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啊!”一聲慘叫劃破長空,越來越遠,終於不見。

    林夕捂著襠逃了。夢醒了,卻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