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秦燕走出火車站，等候在出口的小雪立即奔過來，一把拉住她。“姐姐，你可來啦，想死我了。”

    “秦燕姐，歡迎你。”二弟小鵬趕緊走過來，接過秦燕手裏的東西。

    “謝謝。”秦燕摟住小雪，臉貼在她凍紅的臉蛋上：“我也想你，我得上班來不了，你想我了，你咋不回去？”

    小雪看看站在她身後的二哥，貼在秦燕耳朵上說：“我想你了也不能回去，我哥哥有‘家教’能回去，我也沒有‘家教’，咋回去呀。我和我哥哥都走了，叔叔和嬸嬸該傷心了。”

    小鵬對小雪說：“先別和秦燕姐嘮了，外麵挺冷的。”然後對我和秦燕說：“咱們回家吧。”

    秦燕對他說：“好，咱們回家吧。”

    小鵬對秦燕說：“我媽怕你等公交車凍著，讓我爸和三爺家借了麵包車，在那邊等著呢。”

    從我念書的s城到我家所在的村子，交通十分方便，坐火車或者坐長途qì chē都行，路程有三個多小時。從火車站有柏油路經過村子北麵，再通向更遠處的深山，有城際公交車運行，村口就有qì chē站。如果從火車站步行回家得走四十多分鍾，自己開車隻須十多分鍾就到家大門口。

    麵包車開進院子裏，一派過年的喜慶，房簷下掛著一排大紅燈籠，門邊貼著春聯。小鵬下車就衝著小樓高喊：“爸，媽，客人來了。”

    叔叔和嬸嬸都喜出望外地從樓裏迎出來，兩人看見秦燕一愣。嬸嬸笑著一把拉住她的手，驚喜道：“孩子你來了，凍壞了吧，快進屋裏暖和暖和。”

    “嬸嬸過年好，叔叔過年好。”秦燕甜甜地笑著：“不冷，下了火車就上了麵包車，不一會兒就到家了。”

    “你過年好，快進屋吧。”嬸嬸高興地拉著秦燕進了樓裏。

    叔叔和嬸嬸用豐盛的年夜飯，熱情地招待秦燕，嬸嬸不斷往她碗裏夾菜。吃得秦燕偷偷挺直身子，想把碗裏的東西都吃下，無奈她怎麽努力，碗裏的東西也不見少。她隻得對叔叔和嬸嬸歉意地說：“叔叔，嬸嬸，我實在是吃不下了，碗裏的菜我想讓朱曉幫忙。”

    嬸嬸愣了一下，笑著問：“吃好了嗎？農村也沒啥好飯菜，你可別裝假呀。”

    秦燕笑著答：“嬸嬸，我吃好了，這可是我有生以來吃得最多的一次。”

    小雪對嬸嬸說：“別看我姐姐像個大xiǎo jiě，人可實惠了，不會裝假的，而且是到咱家，她更不會裝假了。”

    秦燕對小雪說：“看著這麽多好吃的飯菜，我裝假，我不是傻了麽。”

    叔叔嬸嬸十分滿意，“不裝假就對了。”

    秦燕看著叔叔和嬸嬸：“你們做的菜對我的口味，我可愛吃了。不怕嬸嬸叔叔笑話，有的菜我沒吃過，越吃越愛吃，要不是沒地方裝了，守著一桌子好吃的，我才不下桌呢。”

    小雪笑眯眯地對叔叔嬸嬸說：“我姐姐實惠吧，就像是咱家的孩子。”

    嬸嬸樂得合不攏嘴，“是，你姐姐真像咱家孩子。”

    “不著急，慢慢吃。”叔叔很高興，對秦燕說：“有的菜是縣城裏買來的，有的菜是山上采的，城裏是沒有的。”

    “啊，怪不得我越吃越愛吃。”秦燕看著桌上愛吃的菜。

    嬸嬸對秦燕說：“你愛吃我就天天給你做。”

    秦燕甜甜地笑著：“要是這樣吃下去，我還不得吃胖了。”

    嬸嬸笑了：“沒關係的，你也不胖，你要是再胖點會更好看的。”

    我對嬸嬸說：“可不能讓她吃胖了，城裏的女孩都願意瘦點，早上起床就站在體重秤上稱體重，要是體重超標了，就不吃飯了或者少吃飯。下班回家也稱體重，要是沒超標就吃幾口，要是超標了幹脆就不吃飯了。”

    小鵬看了一眼秦燕，笑著問我：“哥，你咋知道女孩子天天稱體重呢？”

    我愣了，後悔說這些，小鵬這臭小子好像覺察出什麽，好在我腦袋轉的挺快，我對他說：“我們班那些女生天天研究體重長沒長，宿舍裏都有體重秤。中午吃飯時，就吃一點飯，還沒有小貓吃的多，就怕胖了。”

    嬸嬸對我說：“你可別向你那些女同學學習，得讓小雪吃胖乎點兒。”

    我笑了，對嬸嬸說：“那可不行，讓小雪吃得胖胖的，將來長大了嫁不出去咋辦呢，城裏的男孩子都喜歡苗條的女孩。”

    嬸嬸看看秦燕，又看看我，歡喜地說：“沒關係，咱小雪吃胖了嫁不出去也沒關係，咱就留在家裏養著她。”

    我們都笑了。小雪也嘿嘿地笑：“嬸嬸，你要把我留家裏當小豬養呀？”

    還沒等嬸嬸說話，秦燕將小雪摟進懷裏，笑嗬嗬地說：“是呀，以後我和你哥哥就把你當小豬養，把你養得胖胖的，看哪個小夥子願意娶你。”

    小雪也摟住秦燕，笑嗬嗬地看著她：“讓我哥哥把你也養得胖胖的，讓你也嫁不出去。”

    “行，行。”秦燕笑著，臉頰貼著小雪的臉蛋兒：“讓你哥哥把我也養得胖胖的，我認可嫁不出去了，咱倆都當老姑娘，還有個伴兒。”

    我們全笑了。叔叔和嬸嬸也笑了，看看秦燕又看看我，兩人臉上都掠過一絲疑惑。

    對秦燕的到來，叔叔和嬸嬸都表示了喜愛和熱情，不是因為她可能是朱家的未來媳婦，而是因為她對朱家的慷慨和無私。然而，叔叔和嬸嬸在熱情和好客的感情之中，卻時不時地流露出疑問和不安的情緒。這點，我看得很清楚。而秦燕卻視而不見，或者視而已見卻滿不在乎，有意沉浸在全家人的熱情中。

    秦燕看著寬敞的院子和樓房問我：“你家咋蓋兩座樣式一樣的樓房呀？”

    我告訴她：“我們現在住的樓房是叔叔家的，東邊的樓房是我家的。我不是和你說過嗎，我媽媽去世後，叔叔和嬸嬸把我和小雪接到他們家。小雪晚上哭鬧，我隻得抱她回家。叔叔一家就搬到我家。我和小雪去s城念書，叔叔一家又搬回來了。”

    “想不到你家和叔叔家的房子這麽好，這麽多房間。”

    “是啊，我爸爸和我叔叔常年在外打工，老哥倆奮鬥了半生一人攢下一座小樓，也多虧他倆老板的慷慨幫助。”

    秦燕很欣賞我們兩家的二層樓房，說像別墅，又對我家的水井發生興趣。這種應用杠杆原理和抽子相結合的抽取地下水的老掉牙工具，卻讓她愛不釋手，握著水井把不斷地上抬下壓，地下水就被抽上來了。她好奇地看著井口流淌出的散發著白氣的溫水，更激起她的喜愛。她彎下腰，將手放進盆裏，臉伸在盆上麵，讓升騰的熱氣熏著她粉嫩嫩的臉頰，深深嗅聞水的氣味。

    我看著秦燕陶醉的樣子笑了：“豬妹，農村和城市就是不一樣吧，你對農村的很多事物都有興趣，就連洗臉水都感到新奇。”

    “是呀，我感覺這水和普通的水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

    “抽上來就熱乎乎的，雖然是冬天，地下水也不能這麽熱呀。”

    “啊，”我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這麽多年我們已經習以為常了。”

    秦燕仰起臉看著我：“以前這水是不是也這麽熱，還是就這幾天這麽熱？”

    我不解地問：“你為什麽問這個問題？”

    “如果水溫總是這樣，是屬於正常的，如果就是這幾天這麽熱，就要考慮地震的因素了。”

    我肯定地說：“以前水就是熱的。當年蓋房子的時候，按設計圖紙施工的，水井先打在廚房裏，然後蓋房子。但是，我感覺水溫冬夏有差別，夏天的時候水是溫乎乎的，到了冬天水就熱乎乎的。”

    秦燕站起身，一邊擦臉一邊對我說：“豬哥，我感覺你家房基地下可能有地熱資源，也就是說，有地下熱水。”

    “是嗎，真能有地下熱水嗎？”我一臉驚異地看著她。

    “我的直覺告訴我，你家地下應該有地熱資源，除了水溫偏高，水的氣味也不一樣。”秦燕胸有成竹地看著我：“你應該把這事告訴叔叔，讓他請專業人員來勘探一下，看看是否有地熱資源，對水質進行評價。如果真有地熱資源，水質又適合生活用水，你家就可以開溫泉旅館了。”

    “太好了，太好了！我一定把你的建議告訴叔叔”

    秦燕不知什麽時候站在院子裏，看看四周，看看院子，靜靜地站立。

    我出來找她，見她一動不動地站立，像部機器人似的，對她說：“豬妹，你靜靜地站在那裏，像機器人在探測。”

    秦燕一愣，隨即笑了，“我要是機器人你可樂壞了，一天二十四小時不停地給你幹活，伺候你和你mèi mèi。”

    “那當然了，我不樂抽了也得樂顛陷了。”我走到她身邊，歡喜地說：“你要是機器人，我就把你調到溫柔那檔，你還能幹活，你還溫柔，你還漂亮，這才是完美的媳婦呐。”

    “你做夢！”秦燕對我瞪起大眼睛：“你睜大小眼睛看看，中國家庭中的媳婦，漂亮媳婦脾氣大，溫柔媳婦不漂亮。”

    我笑了：“還別說，你總結的十分正確。”

    秦燕笑嗬嗬地看著我：“你想娶什麽類型的媳婦。”

    我不加思索地說：“我就娶你這類型的。”

    秦燕斜著我：“你不怕我給你氣受？”

    “受你的氣我老滋潤啦。”我抑製著激動，看看身邊沒有別人，一把握住秦燕的手。這是在家裏，怕叔叔和嬸嬸看見，要不然，我會將她緊緊摟在懷裏的。看著她美麗的笑臉，我歡喜地說：“要是不受你的氣，我以後咋活呀。”

    “我好幸福。”秦燕將我摟進懷裏，小紅嘴湊過來。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我神勇地擺脫她花團錦簇美不勝收的懷抱，“這不是在家裏。”

    “這不是在家裏是在哪呀？是在大街上還是在商場裏？”

    “這是在我家，不是在我們家。”

    “我家和我們家有什麽區別？就是在大街上和商場裏，咱倆親吻也隨便呀。”秦燕的嘴還停留在親吻的狀態，“看你嚇的，掉了魂似的，至於嗎。”

    “我再告訴你一遍，這是在我家，家裏還有叔叔和嬸嬸。”

    “你老老實實地告訴我，你究竟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事瞞著我。”秦燕美麗的笑臉繃起來了，小刁婆似的瞪著我：“是你告訴我還是我去問叔叔和嬸嬸？”

    “你千萬不能問叔叔和嬸嬸。”我焦急地製止秦燕，“我告訴你。”

    “快說。”

    “沒有。”

    “沒有？要是沒有，你就用行動證明。”

    我無奈地看了一眼樓門。門關著，沒有人出來。確定了安全指數，我一把拽過秦燕，吻了她一下，“這行了吧。”

    “你自己說行不行呀！”秦燕大聲喊起來。

    我壓低聲音:“姑奶奶，這不是在我們家！”

    晚上我們坐在廳裏看電視，嬸嬸看一眼秦燕看一眼電視。我也看一眼秦燕看一眼電視。

    電視裏正直播春節晚會，東方婕妤在台上演唱呢。怪不得嬸嬸的眼睛忙不過來了。

    嬸嬸微笑著對秦燕說：“燕姑娘，你長得太像東方婕妤了。”

    秦燕說：“我和她長得是像。”

    嬸嬸說：“你倆就像一個人，你剛來進到院子裏，俺就覺得你麵熟，好像在哪見過。這人哪有長得這麽像的，要不是親眼看到，別人咋說你和東方婕妤一個人似的，俺也不會信的。”

    我說：“秦燕和東方婕妤是一個模子做出來的。”

    嬸嬸笑著說：“可不是咋的，真像一個模子做出來的。就是雙胞胎，也不能長得一模一樣。”

    手機響了，打斷我們的談話。

    是徐思雨來diàn huà拜年。我和她說話的時候，秦燕一直盯著我。左一眼，右一眼。

    我沒告訴徐思雨秦燕在我家。手機剛關又響了，是黑世良打來的。他問我在哪呢。我告訴他回家了，他說他回縣城爺爺家了，明天和周彤來拜年。

    這些天來拜年的親戚和鄰居，都對秦燕表示出了異乎尋常的關注。有的人對叔叔和嬸嬸說：你家小曉真行啊，進城念書才半年，就把對象領家來了。

    還有的人說：小曉真有眼光，娶了個天仙一樣的媳婦。有時候，來人和秦燕打了照麵，秦燕禮貌地拜年。來人就問叔叔和嬸嬸：她是小曉的對象嗎？盡管叔叔和嬸嬸忙不迭地向人家解釋：不是對象，是小曉的朋友。

    無論叔叔和嬸嬸怎樣解釋，他們都不相信。能在過年的時候來拜年的女孩，就是這家的媳婦。在農村人的觀念裏，男孩的女朋友就是男孩的對象，就是這家的媳婦。

    人們懷著驚奇和疑問說：“老朱家祖墳冒青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