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間休息，蔣逸夫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進教室，大叫大喊：“朱曉，不好了，嫂子把你的行李搬到宿舍了，你倆咋的了？”

    我一愣，“沒啥事呀。”

    黑世良說：“沒啥事秦燕能把你的行李扔出來？你小子是不是做了對不起她的事？”

    “沒有，真的沒有。”說完，我奔宿舍去了。黑世良和蔣逸夫還有幾個同學跟著我去了，徐思雨拽著包麗麗也跟在後麵。

    千真萬確，我一眼就看見我的行李了。

    黑世良焦急地問：“你倆到底咋回事呀？”

    我看了一眼徐思雨，沒說話，坐在床上，靠著行李閉上眼睛。

    黑世良看看我，看看徐思雨，對幾個同學擺擺手，“咱們走吧，這裏沒咱們啥事。”領著那幾個同學躡手躡腳地走了。

    徐思雨站在床前，傷心地看著我：“對不起，朱曉，我沒想到會這樣。”

    我睜開眼睛，看著淚水漣漣的她：“你不用道歉，回去上課吧，讓我一個人靜靜。”

    我又閉上眼睛。一定是因為昨天的事。

    “朱曉——朱曉——等一會兒。”昨天放學，我快走到過街天橋時，後邊響起呼喚我的喊聲。徐思雨和包麗麗還有方恒急急忙忙奔我來了。

    我轉過身。“什麽事，在學校不說跑這來說？”

    三個人站在我身邊卻不說話，愣愣地看著我。“喂，你們怎麽啦？沒事我可回家了。”

    包麗麗瞪了那兩個一眼，對我說：“他倆找你有事。”然後對徐思雨和方恒說：“你倆說呀！別像兩根水泥柱子擱那兒愣杵著。”

    “我說，”徐思雨看了一眼方恒，對我說：“方恒要和我處對象，我告訴他，我和你處對象呢，不能和他處對象。方恒說你和秦燕早就是一對，說我瞪眼騙他。我說你和秦燕不是那麽回事，他不相信。”

    我剛要說話，徐思雨緊緊擁抱著我，不顧他倆的存在，忘情地親吻我。

    “喂，徐思雨，你……別這樣……”我想掙脫她的擁抱，又不能太用力，她仿佛水做的。徐思雨怕我掙脫她，更加用力地擁抱著我。

    “走哇！”包麗麗對方恒說：“你看到了吧，還愣著幹啥！”一把將不甘心的方恒拽走。

    我看著徐思雨：“鬆開吧，他倆走了，你的戲也該演完了。”

    “我不是演戲，我是認真的。”徐思雨仍然擁抱著我。

    “哎，徐思雨，你聽我說，我不能和你處對象，我已經和秦燕住在一起了，你是知道的。”這是我拒絕她的最好理由也是最有效的理由。我扶著她，想將她扶開。

    “我不信，別看同學們都說你和秦燕怎麽怎麽的了，電視上說是夫妻了，我就不相信，你不是那樣的人。”徐思雨旁若無人地一邊摟著我搖晃一邊撒嬌：“我要和你處對象，我就要和你處對象！”

    手機響了，打斷我的思緒。我掏出手機，是秦燕。我漫不經心地：“喂，你有事嗎？”

    “哥哥，”手機裏傳出小雪焦急的聲音：“你做什麽事啦，把我姐姐氣得嗚嗚哭？”

    “小雪，你聽哥哥說，哥哥沒做什麽對不起你姐姐的事。”

    “沒做對不起我姐姐的事，她為啥哭呀，還把你的行李送你學校去啦？哥哥，你和我說實話，我好幫助你呀。”手機裏傳出小雪的哭聲。

    “小雪，你別哭，你相信哥哥，你從小到大，哥哥從來沒對你說過一句謊話。可能是你姐姐對我有些誤會。”

    “你做什麽了，讓我姐姐誤會你了呀？！”

    “diàn huà裏一句半句也說不清，以後哥哥再和你說。你記住，哥哥不會做對不起你姐姐的事，哥哥也不會騙你。我在宿舍住幾天，等你姐姐冷靜下來了，我再回去。”

    “哥哥，你得回來呀……”小雪哭著關了手機。

    中午吃飯時，和我要好的幾位同學坐在我旁邊，悶頭吃飯。徐思雨的眼睛沒離開我的臉，不聲不響地慢慢吃著飯。我知道她坐在我身邊，但我沒和她說話。

    手機響了。幾個人的腦袋像受驚的小鳥，撲楞一下全抬起來，眼睛都盯著我。

    “喂，老公，生氣哪？”

    “廢話，我不生氣我笑哪？！”

    那幾個同學手裏的筷子也不動了，大嘴小嘴都張著呢，大眼小眼也都盯著手機呢，好像秦燕能從手機裏蹦出來。黑世良竟將他的肥頭大耳貼在手機上。

    “老公，對不起，我請你回家，放學你就回家吧。”

    “我不回家。”

    “回來吧，我幾經把你的行李拿回家了。”

    “不回就是不回！你想把我的行李扔出來就扔出來，你想把我的行李拿回家就拿回家？你是武則天？你是慈禧太後？”

    幾個男同學憋著氣息聽著，不聲不響地對我樹起大拇指。

    “老公，你回家吧，我不對了，是我不好，啊。我求求你，回來吧。”

    “不回，你求我也沒用。”

    “老公，你回家吧，小雪成天哭。你不看我，你也得看你mèi mèi呀。”

    聽秦燕這麽說，我的心“咯噔”一下，小雪從來沒離開過我，雖然我舍不得小雪，也不能讓秦燕這個臭丫頭擺布。說兩句好話，我就服軟了，以後指不定還會發生什麽事呢。俗話說：舍不出孩子，套不住狼。我是舍不出mèi mèi，zhì fú不了刁丫頭。我咬咬牙，說：“看小雪有啥用，又不是小雪把我攆出來的。”

    “是我把你攆出去的，是我不對了，我請你回家，老公，回來吧。”

    我堅決地：“不回，就是不回！”

    黑世良對我豎起大拇指，“點讚。”

    放學了，我沒回家，黑世良和幾個同學跟著我回到宿舍。“你真不回家呀？”

    我脖子一梗，“幾句好話就把我說回家呀，沒門兒。”

    黑世良拽我，“你小子別不知道好歹，人家秦燕給你個坡，你趕緊像破皮球軲轆家去得了，跟我們這些沒家沒業的混啥呀。”

    蔣逸夫笑著說：“朱曉，行了，我們知道你敢跟嫂子拉硬了，有大男子漢的氣魄了，拉完硬就趕緊滾回家去吧。”

    那幾個同學也勸我：“行了，回家吧。人家也向你道歉了，也請你了。”

    我往床上一躺，“謝謝你們，你們都回宿舍吧。”

    黑世良看著我：“行李都沒有，拉啥硬啊。你要是真不回家就去我寢室吧，咱倆擠一宿，明天你趕緊滾回去。”

    我抑鬱地笑了，“你們別擔心我，這個寢室有個人回家了，湊合兩宿三宿，禮拜天休息我去買套行李。”

    “你永遠也不回家了？”黑世良看看我，看看徐思雨，對蔣逸夫那幾個人說：“走吧，人家真不想回家，勸也沒用，咱們回去吧。”

    徐思雨默默地看著他們走了，坐在床邊。“朱曉，要不，你回家吧。”

    我搖搖頭，“不回去。”

    “你也不能老不回家呀。”

    “以後我也不回去了，就住在宿舍了。”

    “你……你不是說，你和秦燕沒什麽嗎？”徐思雨痛苦地看著我；“你倆到底咋回事呀？一會兒說沒什麽，一會兒說住在一起。朱晨，你和我說實話。”

    “我和她咋回事也不咋回事，我都和你說過好幾次了，我倆隻是在一起租房住的，你還不相信我。”

    “你是說過，我也相信了。可……你倆隻是一同租房住的，秦燕不會這樣對你呀！”

    “這有啥呀，願意一起住就一起住，不願意一起住就把我的行李扔出來。”

    “這事沒這麽簡單，你以為我是小孩子呀！”徐思雨哭著跑出宿舍。

    我跟在她身後，“你去哪？你別跑。”

    “去哪也用不著你管，別跟著我。”

    她抹幹臉上的淚水，跑出學校南門。我緊緊跟在她後麵。學校南門對著一條運河，天不是很冷，有的冰雪慢慢地融化，河水清澈，倒映著岸邊發芽的樹影和淺談的藍天。岸邊的彩色地磚小路上，少許遊人在散步。

    “你回家吧，別跟著我。”

    “你在河邊轉悠，我不放心。”

    徐思雨停下腳步，看著我：“你放心，我不會跳河。”

    秦燕正往餐廳走，手機響了。“您好，是哪位？”

    “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

    “對不起，我沒聽出您的聲音。”

    手機裏傳出自信而得意的笑聲，“我是呂建平。”

    秦燕皺起了眉頭，“你給我打diàn huà有事嗎？”

    “有有有，秦燕，幹得好，你終於將那隻蠢豬趕出了家門，太好啦，太好啦。晚上我請你吃飯，咱倆慶賀慶賀。”

    “呂總，你聽清楚了，我將朱曉攆走，是我倆的事，與你沒有關係！”

    “怎麽沒有關係？你和他的結束，就是你和我的開始。”

    秦燕忍著氣，拐到一個人少的走廊，心平氣和地說：“呂建平，你聽著，我再說一遍，我有對象，不能和你相處。作為一般朋友可以往來，如果想和我處對象，就免了。”

    呂建平幸災樂禍地說：“就算是姓朱的是你對象，你把他攆走了，就沒關係了，就不是對象了。”

    “呂建平，我再和你說一遍，我和朱曉是什麽關係，那是我倆的事，和你沒任何關係！”

    秦燕不等呂建平再說話，就按下了按鈕。手機馬上就響了，她看看，立即關機。

    當天放學時，秦燕竟然走進我們教室，一把摟住我的胳膊，給我弄愣了。同學們發現我被一絕代佳人摟住，很多人圍過來，沒見過秦燕的人在旁邊驚訝地觀看，小聲議論著。見過秦燕的人對她說：“嫂子，親自請朱曉來了。”

    秦燕友好地對他們說：“沒辦法呀，誰讓我得罪人家了呀。”然後看著我：“老公，你別生我的氣了，是我不對，我來請你回家。”

    這個刁蠻的臭丫頭，竟然有點兒大丈夫的非凡氣概，能伸能屈，平時跟我吹胡子瞪眼，像個母夜叉。這會兒，低眉順眼，受氣的小媳婦一個。我倆有個沒有約定的約定：在公開場合，不稱對方老公、媳婦，私下裏隨便叫。沒想到，秦燕在同學麵前竟然叫我老公。我看著她，沒說話，隻是對她笑了一下。用手掰她的手，意思是讓她鬆開，那麽多人看著呢。

    秦燕看了我一眼，不但沒鬆手反而摟得更緊了。“別生氣了，老公，原諒我。走吧，咱回家。”

    我的眼睛翻了她一下，沒動地方。

    “朱曉，嫂子來請你，趕緊背嫂子往家跑吧。”

    “喂，朱曉，不能回去，再給嫂子拉把硬。”

    好多同學起哄地歡呼：“對，朱曉，你小子有尿再給嫂子拉把硬。”

    秦燕不但沒生氣，還友好地對他們點點頭，微笑著說：“我說麽，豬哥原來是溫柔和氣弱骨柔心的，像隻溫順的小綿羊。現在倔頭倔腦的，原來是你們給他撐腰打氣呀。”

    蔣逸夫笑嘻嘻地說：“嫂子，我們可沒給朱曉撐腰打氣，他原來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小綿羊是精心wěi zhuāng的，他是披著羊皮的狼，糊弄你哪。”

    “起什麽哄，起什麽哄！你們不怕事大，是不？”黑世良給了蔣逸夫一巴掌，衝那幫同學喊了兩嗓子，笑著對我說：“老同學，趕緊和嫂子回家吧。”一邊說一邊往外推我倆。

    “哥哥！”等在教室門口的小雪撲到我懷裏，哭著說：“哥哥，你真舍得我不回家了呀。”

    我緊緊摟住小雪，眼裏湧上淚水。“是哥哥不好，以後哥哥走到哪就把你帶到哪。”

    “不，我不跟你走。”小雪緊緊摟著我，仰著淚臉看著我：“我不讓你走，再也不讓你離開家了，也不許你離開我姐姐。”

    “你還惦記離開家呀？”秦燕瞪了我一眼：“離開我你不後悔？”

    “噢——噢——噢——”一幫同學跟在我們身後，手舞足蹈地起哄。

    “趕緊回家吧。”黑世良推了我一把。小雪和秦燕拽著我往外走。

    秦燕一邊走一邊對同學們說：“再見，再見，歡迎你們到家裏串門。”

    回到家我的兩腳還沒站穩呢，狗狗就奔過來，搖頭晃腦，摟住我的腿，嘴裏哼哼唧唧地叫喚。我蹲下，扶住它的前腿。“狗狗，你想我啦。”

    狗狗直直地站著，一邊對我作揖一邊嘴裏哼哼地似在回答。

    我疼愛地撫摩著它的腦袋，“以後爸爸再讓人家攆出去，就把你帶著，啊。”

    秦燕瞥了我一眼，憋著勝利者的得意笑容，對狗狗說：“狗狗，你問問爸爸，為啥讓人家給攆出去啦？”

    這個精靈的小東西，放下前腿，看看秦燕，然後對我汪汪叫了幾聲。

    我笑了，對狗狗說：“你告訴媽媽，這是個冤案。”

    “你倆幹嘛，有話你倆說話，別拿咱說事兒。”小雪衝我和秦燕不滿地筋著鼻子瞥著眼，抱起狗狗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