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漆黑的夜色掩印下，木華隱匿著身形，近似滑翔的低空飛行。那邊的人物和情形尚不明了，貿然靠近被發覺就不好了。不管是誰，在打架的時候總是不喜歡陌生人圍觀的。

    他選了個較好的位置，匍匐在樹梢，看向激戰雙方，竟是兩位妙齡少女。黑夜裏看不清容貌衣飾，但雙方身姿嫋娜，體態輕靈，應是兩位妙人。

    雙方經過短暫的交鋒後陷入了對峙，一名少女嬌喝道：“瘋婆娘，你糾纏了我一月有餘，我念你亦是女流才一再忍讓，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嗎？”聲音中隱隱透著股帝王霸氣，說話間，冰冷的殺氣已彌漫開，將對麵那名少女籠罩住。

    “出招吧。”一聲清冷至極的語句緩緩從少女檀口中吐出，幹脆果決，令得天地間的溫度似是都下降了許多。

    先前少女冷笑一聲，“好，如你所願！”話音剛落，她的嬌軀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頭上長出一對似鹿非鹿的小角，衣衫隱去，身體變長，紅色的鱗片密集附著在上麵，一條尾巴從身後長出，四肢化為了四爪。

    一次呼吸間，剛才身軀曼妙的少女已變為了一條長達三十米的巨龍型生物。木華倒吸一口冷氣，沒想到還真能遇到一條燭陰。

    萬年前，妖、人二族大戰以人族勝出後，妖族便一直住在了現在所說的妖域之中。萬千年來，除非遇上絕頂大事，妖族是不會踏足人間的。時間現存的妖物都是深山老林裏野獸修煉得道而成的精怪，數量稀少不說，修為也都不高。

    燭陰作為正統妖族中的皇族，為何會忽出現在人類世界中，而且張胤植顯然早就知曉卻不加理會，真不知是何意，木華心裏不禁疑竇叢生。

    紅色巨龍漂浮在半空中，長長的兩條龍須悠閑無規律的四處擺動。它兩隻眼睛如燈籠般掛在夜空，散發著幽幽的金色光芒。它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地麵的清冷少女，似是在看著一隻螻蟻，紅色龍尾緩緩地左右搖擺。

    看著這隻比自己大上數十倍的生物，清冷少女平淡如初，抽出長劍，皓腕一震，長劍發出一陣悠揚的嗡鳴聲，這是向燭陰表明她要出招了。

    燭龍打了一個響鼻，不知是對少女嗤之以鼻，還是凝重的喘息。

    清冷少女身化為一道寒光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已到了燭陰正前方不足一米之處，右手長劍以一個刁鑽的角度刺向燭陰明亮如月的左眼。

    燭陰反應也是迅疾，眼瞼闔起，大嘴微張，隱隱有狂暴的能量在其中翻湧。

    “叮”的一聲長劍刺到眼瞼上發出金屬脆響，與此同時，燭陰的攻擊也蓄勢待發。

    “滋滋——”

    一團直徑二十厘米的藍紫色光球從燭陰大嘴裏噴出，蘊含著狂暴的雷霆之力，擊向少女。

    她離燭陰太過近，就算她依靠劍尖傳來的反震之力退走也來不及了，眼見她就要被擊中，清冷少女一直背在身後的左手驟然白光大放，照亮了半個夜空。原來她早已備下了後手。

    “雪魄殺！”

    冰冷的不帶一絲溫度的聲音從少女嘴中緩緩吐出，左手散發劇烈白光的光球向身前推出。身形輕靈一閃，借著反推之力，向後飄走。

    沒有爆炸產生的巨響，白色的光球與藍紫雷電球相碰的時候，後者直接被冰凍起來，從空中垂直落下。厚厚冰層凝結在球上，從外還能看到泛著藍紫光芒的雷電核心，還挺好看。

    燭陰擺了擺碩大的頭顱，一些冰屑從它臉上和龍須上滑落。它龍睛變得陰沉起來，剛才的交手隻有幾次呼吸的時間，雙方都沒受傷，看似平手，但它已知道自己落了下風。

    高傲的天性使它暗感惱怒，它重振龍威，一道悠長高亢的龍吟從它嘴裏發出，聲如雷鳴，威震寰宇，聲波和燭陰引發的颶風混成了一道音龍卷，向少女肆掠而去。

    無形的聲波和著狂風向外擴散，樹木枝葉紛飛，樹幹大幅度搖擺。木華雙腿死死盤住樹幹，雙手堵住耳朵，但絲毫不管用，一聲聲龍吟仍直震他的靈魂。他沉下心來，運起仙力護衛周身，這才感覺好多了。心裏暗自咂舌，這世界上的攻擊當真是奇詭難測，燭陰一吼之餘威尚且如此，那身為攻擊目標的清冷少女所麵臨的可想而知。當下一邊抵禦龍吟，一邊繼續觀看戰況，今晚觀看戰局讓他獲益良多，他極度缺乏實戰經驗，正好趁此學習一下。

    清冷少女身處那風暴中心，第一次麵現凝重之色，周身冰晶環繞，與音龍卷抗衡著。另一方麵，暗運秘法護衛著靈魂，抵抗者龍吟的侵襲。

    燭陰龍嘴大張，狂暴的能量在龍喉處瘋狂聚集，很快，一顆帶著毀滅氣息的藍紫色雷電球就成型了。它不給少女任何喘息時間，將雷電球朝少女噴出。

    這次的雷電球比上一個大了一圈，足有三十厘米的直徑。燭陰發出這次攻擊似是消耗巨大，龍軀稍顯疲憊。一雙炯炯發光的龍睛卻是緊緊盯著那少女。

    藍紫光球破空而至，雷蛇在球體中翻騰發出“滋滋”電響。少女的身影被照亮，清麗的眉眼間是經年不散的清冷，精致的臉龐白得透明，卻又清寒如冰。紅潤朱唇旁常噙著淡漠。她一襲素白衣裙立於空中，如降臨凡塵的廣寒仙子，清雅脫俗，遺世絕塵。

    木華一眼望去，心髒幾乎停止跳動，那容顏，太驚豔；那氣質，太冰冷。這一眼，雖隻一瞬，卻似永恒。

    下一刻，在燭陰和木華驚愕的目光中，先前展示了高絕實力的少女卻似乎藍紫的雷電球擊中，如斷了線的風箏，從空中墜落。

    風暴停息，音龍卷消散，夜空中霎時安靜下來。山林中，被剛才戰鬥產生的動靜驚醒的野獸發出此起彼伏的低吼，不過這種程度的聲音較之方才的聲勢就可以忽略了。

    燭龍靜靜地漂浮在空中，紅色的龍鱗一開一合翕動著，並沒有戰勝對方的喜悅或是打敗強敵離去的意思。它全身繃緊，變得更為警惕起來，它不相信那位少女會因此而受重傷。自一個多月前，它見到這瘋女人，對方就一直糾纏著她戰鬥，但都沒進行生死決鬥。像今天這樣打還是首次，它不信這位少女隻有這種程度。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清冷少女一直都沒出現。

    一片雲遮住了月亮，天地間暫時變得更加黑暗，幾乎什麽東西也看不見。燭陰不禁懷疑起來，難道她真的死了，我察覺不到她隻是因為她已經死了？

    雲朵飄過，月亮重現。就在這時，一道清喝從燭陰下方的樹林中傳出，少女一襲白衣衝天而起，左右纖手各有一大一小兩個冰球，奇異的是，冰球中還透出雷電般的藍紫色。

    她將兩隻冰球按向燭龍腹部，她此舉驟起不易，燭龍身軀龐大也來不及騰挪，眼見這一招是必中的了。

    燭龍火紅的龍尾忽夾著勁風向少女襲來，這是圍魏救趙之計，若少女不肯撤手，不死也得受重傷。

    電花石火間，少女以一種玄異的手勢擲出兩隻冰球，嬌軀向下一閃。

    果然還是放棄攻擊了嗎？

    木華被這場激戰深深吸引，情不自禁為少女這驟起一擊卻放棄而可惜起來。

    不對！木華目光一凝，隻見少女向下避開一段距離猛然禦器向上飛去。龍尾掃空，兩顆冰球在空中劃過一段弧線，接近燭龍時，碰撞到一起。

    “轟隆——”

    爆炸聲在靠近燭龍身體處響起，奔騰的雷電夾雜冰魄寒氣肆虐開來，強大如燭陰的龍軀也是一陣，不少龍鱗在爆炸中震碎，紅色龍鱗下的血肉被雷電燒焦又被寒氣凍住，混雜著龍鱗碎片，看著頗為淒慘。

    燭陰發出一聲淒厲龍吼，身軀在空中扭動翻滾。一道倩影出現燭陰頭頂，正是那折返的清冷少女。

    “九幽寒降！”

    少女檀口微動，手中長劍寒芒暴漲，她雙手握劍，出手如電，向下插去。

    生死之際，一抹狠色掠過燭陰眼眸，一顆龍牙從她嘴裏脫落，迅疾無比擊向少女。

    少女卻無視燭龍發出的攻擊，憑她出手的速度，完全可以殺了它然後安全避開龍牙。劍還未落，寒氣已將燭陰半個龍頭凍住，眼見少女長劍就要貫穿紅龍頭顱，一杆黝黑的石槍破空飛來。

    少女察覺到石槍的目標是自己，有些愕然，她全身心都放在與燭陰的戰鬥上，哪還有心思顧及其他人。

    看著石槍來勢淩厲，恍惚中威勢有如一座瀑布向自己打來，她心裏一驚，拿起長劍乘著劍勢一劍劈在石槍槍尖。

    “嘭！”的一聲炸響，石槍帶著漫天冰屑向地麵落去。而下一刻，龍牙擊中了少女胸口，她悶哼一聲，一口鮮血噴出，從龍頭上栽了下去……

    燭陰看到這局麵劇轉，愣了一下，轉動龍頭四周看了看，沒發現有人的蹤跡，才拖著傷殘的身體向山脈深處飛去。經那場爆炸後，它傷勢隻是看起來嚴重，實則不然，燭陰恢複力強橫，那種程度的傷對它來說隻是時間的問題。真正嚴重的是少女最後一擊，劍雖沒落下，但那股純粹的寒魄真氣卻是侵入了它的大腦，這若是處理不好，非死即殘。

    因此，它此時雖對那少女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卻也沒力氣去追擊了。

    深林中，木華召回黝黑石槍，看著被凍住的槍頭，歎了口氣。先前生死關頭出現的黑槍正是他擲出的，為了防止威力不夠，他還用出了從“天瀑飛流掌”中感悟到的，“天瀑激流槍”。

    效果很明顯，他擋下了少女那致命的一擊，同時也害得少女生死不明……

    在他主管印象中，他對少女還有好感，後者斬殺妖物本就是正道做的事，再加上長得也好看。他這麽橫插一槍倒顯得有些小人行徑。

    “世事無常啊！常在書中看到英雄救美的情節，今天本有望當一下事件的主角，不想造化弄人，變成小人傷美了……”

    木華對月長歎，正自興歎之際，眼前出現了一方水潭。在潭邊，一位少女沐著月華靜靜的躺在那裏，紅潤的嘴唇下，殷紅的血跡觸目驚心。雪白的衣衫也顯得有些破碎，胸口更是有一大片血跡。

    “還是有可能當一次英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