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揮毫潑墨,畫風雨
字數:9949 加入書籤
在方士見到那幅畫的時候便已經知曉了原本的結局。
他贏不了的,對方雖然讓他不喜,但畫工的確是在他之上。
一般精於作畫之人就算要完成一幅畫作,少說也得兩天以上的時間。
但歐陽靖卻是在短短的兩個時辰內就完成了化作。
不得不說他在作畫之道上的天賦驚人。
就算方士過去也曾有過作畫的經曆,也遠不是在上京經過專門學習的歐陽靖對手。
輸定了。
若是沒有絲毫意外的話。
方士視線再次落在小白的身上,隻是小白並未多說什麽。
正饒有興致地看著歐陽靖。
定了計策後,方士便嚐試詢問少女的意見。
小白給出的答案很簡單,毀了歐陽靖的化作便好。
雖說如此做有些對不起他,但這也是分析下來最有效的辦法。
外人一看便知二人之間作畫差距,就算是那三個大儒也無法忽視那些看客在其中的作用。
她的建議的確是十分吸引人,而且方士過去也有過相同的念頭。
但方士最終還是沒有實行如此方法。
並不是覺得自己應該多君子,反倒是因為對方曾經說過的那番話。
方家雖被冠上“賊”名,方士卻並不願將這名聲傳下去。
過去的事情已經是事實無可辯駁,但最起碼自己所做的一切得堂堂正正。
做作也罷,癡傻也好,他自然是不願。
也不會覺得小白會當真與他如此做。
便拒絕了。
……
一邊歐陽靖已經將畫作放在那三個老人麵前。
頂著寒風三位老人麵色也不曾有絲毫變化。
先後將歐陽靖的化作攤開在麵前端倪。
最終卻是那浦西的王靜率先發聲。
“據老朽所知,歐陽家有過一幅過去大儒時貞所著神禽圖……可對?”
“不錯,但那幅神禽圖早已在三年前交給了君主,如今已經不在家中。”歐陽靖拱手,卻是苦笑一聲,“好在幼時見過家父將其展出,便有幸習得其中些許神韻。”
“怕是不僅僅見過一麵了吧。”王靜冷笑著,將歐陽靖的畫作放回了桌上,又被身側另一人拿走,“歐陽家果真是財大氣粗,連那等珍品都有……不過那等寶物若是歸於宮中,恐怕最後連拿著賞玩的機會都沒了吧,宮中之人……哼,倒是暴殄天物了。”
“這……”歐陽靖的麵色稍稍變得有些僵硬。
這王靜與歐陽家有些恩怨,雖然具體內情不是很清楚,但方士知曉的便是如此。
王靜是大儒,與歐陽家向來不和,當年歐陽家派人請王靜作畫,卻是直接將那位下人在大雨天趕了出去。
如今就算是麵對歐陽家的公子都毫不露出懼意。
“你歐陽家懂得奉承……日後也想必成不了大器,這畫倒是還算得了些神韻,也不過爾爾罷了!”
“多謝老師點評。”歐陽靖沒有少脾氣,低頭行禮。
“若非是恰巧路過此地,誰有會與你這等公子見麵,哼!”
便又是一聲冷哼。
隨即便聽第二位大儒笑聲傳來。
視線落下,卻是那位劉安和。
此人應當與歐陽家關係匪淺,根據坊間傳聞,當日獻出自己畫作千駒圖的時候便是歐陽家引薦。
就算如今有了名氣也未曾怠慢了歐陽家。
卻見劉安和僅僅掃視了一眼,便將畫作合上。
輕咳一聲,便道。
“此畫雖具有時貞大儒神韻,但也多了許多這位歐陽公子的風格……”
“年紀輕輕,連毛都沒有長齊又哪裏來的風格!”卻是那王靜。
“稚嫩拙劣,又何嚐不是一種風格,王先生切莫武斷……”
“隻看這一副畫好壞而已,還請劉先生切莫帶入自己的感情,若是按你所說,你若是一朝複姓歐陽,老朽都不會太驚訝!”
原本甚至都可能第一次見麵的兩人,卻是瞬間有了動口的跡象。
而一直在不遠處木亭裏的一眾看客卻是漸漸地嘈雜了起來。
雖然人數極少,但爭論得也激烈。
大抵是為了那兩位大儒爭論而辯駁。
隻是最後一位大儒卻在此時發聲。
或許是見不下去那兩人繼續爭論。
是那淮陽的湯旭。
“我倒是覺得……此畫非是笨拙,但也不如劉先生說的那般好,隻是這畫作終究耗費的時間太短,勉強來說隻能算是未成之作,歐陽小子能在兩個時辰之內將畫作完成已經實屬不易,多做爭辯也沒有意義,無非就是一個勝負,待那位方家小子的畫作呈上來,比上一番就好。”
“如此說來……便等著吧。”
湯旭話音落下,卻見不遠處的方士已經收筆。
開始整理桌上的一眾雜物。
顯然是完成了畫作。
而距離真正四個時辰結束,還有一段時間。
“不過是嘩眾取寵而已!”歐陽旭口中低喃著,眼裏閃過一絲狠厲之色。
“若是沒了那天書之名,你什麽都不是!就憑你也想去上京,若是被家裏人知曉了這世上還有你一人活著,又要來上京……絕不會讓你去的!”
“卻不知歐陽公子一個人站著說些什麽呢?”方士臉上堆笑,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的麵前。
“方公子得意的時候也唯有這一會兒了,希望最後方公子還是切莫哭著離開為好。”
“自然是不會的。”
正說著,已經將手中自己的畫作攤在桌上。
作出請的手勢。
“三位老先生還請評價,這是在下所作。”
嘴上說著,眼睛卻是已經瞥到自己身側的少女身上。
在那畫紙落在三位老人麵前的瞬間,便見少女已經伸手點在了畫作上。
一道氤氳的流光閃爍著,覆蓋在畫紙上。
那三個老人盡皆渾身一震,說不出來話來。
也不知道他們究竟看到了些什麽。
卻是僵在那裏不再動彈了。
歐陽靖的麵色似乎有些焦急。
僅僅半刻,卻見其中一位老人額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痕。
黑色的裂痕,不知其中有什麽,隻是未曾見到血跡。
倒是方士看著眼前一幕,神情變得凝重了起來。
“傳承自上古道門,最早的一批修仙者中,有一位修道者創造出一式法術,可以將自己的三魂分成三個分身,此謂之——一氣化三清,需要經曆一災過了一回生死才能施展,雖沒有任何攻擊性,但卻有助於感悟天地,吞食紫氣。”
少女的聲音響起。
徘徊在方士耳邊,卻唯有他一人聽見。
“如今上古道門早已沒落,其中一氣化三清之法卻是傳承了下來,經曆千萬年改良創新,便有了如今的分身之法,不僅能變作任何人的模樣,其分身還能存在許久,除了無法進食之外與常人無異,所以方兄是相信了我的話嗎?”
“小白姑娘說的話,在下又有什麽時候沒有信過。”
“方公子,你在與誰說話?”方士與少女的自語被歐陽靖察覺。
隻是歐陽靖卻並未見到小白。
方士也重重地咳嗽一聲,將方才說的掩蓋下去。
卻是手指點了點桌子。
“歐陽公子當真是好手段。”
“何出此言?”歐陽靖眉頭微蹙,卻是將視線落在方士畫的畫上,隨即猛地厲喝,“方士,方塵仙!你可是在愚弄本公子,畫的究竟是什麽!”
“是風雨。”方士臉上笑容未變,指了指自己的畫作。
畫上不過是一些墨塊,以及幾筆深淺不一的線條。
粗看上去便是雜亂無章,仔細看去……也依舊看不出什麽名堂。
“風雨?怕是方公子自暴自棄瘋了了吧,自知無法勝過本公子,便將蓮華賦交出來!”
“在下倒是覺得……瘋了的是歐陽公子。”方士隨即將手指落在七周年一個老人額頭。
如此動作在外人看來應當是大不敬。
隻是如今外人的視線都被方士的身形擋住,根本看不見他的手在幹什麽。
“分身術法……歐陽公子倒也是認識了些許異士。”
“什麽分身術法,本公子可什麽都不知道!”
雖然眼中閃過片刻的慌亂。
但歐陽靖話語中卻依舊鎮定。
方士也沒有惱,隻是手指有序地敲擊著木桌。
“分身術法?在下也不知道是什麽……不過在下認識一位朋友,他倒是有些法子能解決那分身術,若是被外人發現三位老先生就這樣在他們眼皮底子下消失不見,又不知道這坊間會傳出什麽留言……方士在作畫方麵或許確實及不上歐陽公子分毫,若是歐陽公子不耍手段,勝的便是歐陽公子了。”
“……原來如此。”
歐陽靖視線移到了三個老人身上。
便見其中一個老人臉上已經可以看到一條很大的裂痕。
似乎有一種觸碰便會碎裂開來的感覺。
歐陽靖冷哼一聲。
“你那位朋友如今何處?”
“何處?歐陽公子不若猜上一猜。”
“方塵仙!”
“如何?”
“……歐陽靖,甘拜下風。”
沉默了許久,歐陽靖喉間終於傳來一陣沙啞的聲音,雖然顯得不甘,但也多出了份無奈。
最終三位老人還是當眾宣布了結果。
方士獲勝。
隻是沒人見到方士所畫的是什麽。
隻知曉他畫的是風雨。
風雨該如何去畫?
卻又是不得而知了。
對於這一結果自然是多少讓人唏噓。
有些人不服評判,卻也終究鬧不起多大風浪。
隻是日後若有機會當真見了三位大儒,也不知會被如何說起。
到底……那些看客的作用也不過是將此事宣揚出去。
天書傳承之人方士,以畫道擊敗了那位上京的歐陽公子。
定下結論後,便各自離去,隻是三位老人卻分別以各自的理由離開不見了蹤影。
“方兄覺得如何?”一側的少女臉上帶著莫名的笑容,“如此結果可還滿意?”
“自然是滿意的,謝謝小白姑娘。”方士頷首,卻是問著,“卻不知小白姑娘是如何知曉那三人非真人?”
“自然是秘密。”少女沒有多言,卻是反而說到,“若是讓那高升知曉了此間事情,怕是得瘋了吧?”
“反正事情已經過去,再多說也是無益。”
……
“歐陽公子莫非是想反悔?”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歐陽靖此時又恢複了往常的模樣。
顯得親和,卻又無法親近太多。
他對任何人都是如是,就算麵前站著的是方士也是一樣。
“既然歐陽公子願意遵守諾言,在下自當感謝歐陽公子,日後到了上京還讓在下無比犒勞公子一二。”
“若是到了上京……你我還是再也別見為好,方公子為人……實在是無法與其同席。”
“那可真是太遺憾了。”
方士臉上露出憾色。
在外人眼中,兩人之間的關係卻是緩和了許多,不似初次見麵那般劍拔弩張。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便各自離開。
這次比試雖隻有幾人知曉,但過不了多時便會傳遍各處了吧。
而方士正與高升回程。
轉眼又不見了少女身影,卻是心中有些無奈。
也不知道小白又去了何處。
“方兄如何?還是咱這辦法有效吧,咱早就說過,這世上就沒有錢解決不了的事情!”
“高兄大才。”
方士拱手。
心中又不禁暗歎。
不再多言,便與他先後沒入人群中。
“方兄日後若是有什麽困難盡管說,啊對了……今夜咱就不與方兄一道吃飯了,咱有些私事要忙。”
“高兄盡管去忙便是,不用顧忌……”
……
三層閣樓中,相貌怪異的三成子卻是驀地雙目睜得渾圓。
噴出一口濁血。
撒了一地。
他麵色慘白,扶著地麵便要起身,卻是神情一凝,整個身軀僵在了那裏。
沙啞的生意傳出。
“道友再次來訪……又為了何事?”
“自然是來看看你傷得如何了,果然就算是經曆千萬年的改良,一氣化三清之術也無法將這種缺陷彌補,分身一旦全滅,本體便也要受到術法的反噬。”陰影中走處素裙少女的身影,她也沒有絲毫見外,徑自坐在三成子麵前。
“傷我分身之人……是你?”
“不錯。”少女未曾任何隱瞞。
“為何?你我應當井水不犯河水。”
“有朋友相求,便答應了助他一臂之力。”少女臉上笑容不減,“我可絕不是存心。”
“你那朋友……便是姓方的凡人?”三成子苦笑著,幹脆重新坐在了地上。
“此番隻是碰巧,另外也想與你說一聲……既然是入世,便老老實實地在一邊看著,貿然插手……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此番遇見的是我,下一次……便不知道是誰了。”雖然仍舊笑著,少女的眼中卻閃爍著陰冷。
三成子拱手行李。
倒也未曾多說什麽廢話。
“三成子……受教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