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田忌賽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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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壽安宮內,阿房長跪(一種表示尊敬的坐姿)在趙太後一旁,神色謙和的聽著趙太後的訓斥。

    趙太後細眉一挑:“楚國尚巫,王後乃楚國聖女,想必精通祭祀之事。”

    “臣媳不敢說精通,隻是略懂一二。”

    太後丹唇含笑,眼中透露著算計的光芒:“王後謙虛了!今年蝗災嚴重,民不聊生。王後身為guó mǔ,又是掌管祭司之事的聖女,有當仁不讓的責任來籌備王上祭司渭水之事。”

    阿房星眸黯淡,如今出兵在即,她自是要去熟悉軍隊,哪有什麽精力去籌備祭司,可是太後此言一出,她自知沒有還轉的餘地,既然如此,不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實在不行,還有她華陽姑母,畢竟身為楚國公主,自是學過祭祀之事的,“如此,臣媳謝母後抬愛。”

    可薑還是老的辣,阿房的這點小心思早被這個久居深宮的婦人看穿了,便說:“王後以示誠心,萬不可假手她人,母後她年紀大了,無論王後當自己是她侄女也好,孫媳也罷,總是要盡一盡孝道,王後與王上新婚燕爾抽不出身來,就算盡不了孝道,也莫要做不孝之人。”

    阿房算是明白嬴政為什麽那麽護著自己了,這個媳婦還真是不好當啊,嫁入第一天就來了個下馬威,如今她剛剛離開嬴政的羽翼,這位太後就如此等不及的出招了,而這一招,真是妙極,讓她避無可避、退無可退,還要被扣上“不孝”這頂大帽子!阿房算是開眼界了,也想不到什麽好對策,便恭敬的答:“諾。”

    ——宣政殿內

    少棘跪在殿中,不斷的給秦王磕頭,早已頭破血流,而右臂係著的綁帶因為用力過猛扯破了傷口,又開始滲出絲絲血跡。

    “哐——哐——哐——”一下一下,在這死寂的宣政殿內顯得極為聲重,隨著少棘的頭一下一下撞擊著地板,王上的臉也越來越黑,眾臣的心也隨著少棘的節奏一跳一跳的,沒有人敢為他說一句求情的話。

    “夠了!廢物!”少棘的前額已經血肉模糊,眾臣終於等到王上開口了,這殿內的氣壓實在是被王上的氣場弄得太低了,讓人都不敢大聲喘氣了。少棘聽到王上的話,再也堅持不住,癱倒在地。

    王上給了少峰一個眼神兒,讓他將少棘抬出宣政殿。

    君王的朝廷上,從來都不是君王的獨角戲,而是臣子與君王的對手戲。

    昌平君素來與嬴政心意相通,便上前勸了一句:“王上息怒,我大秦已經損失了一個甘羅上卿,雖然少棘無能沒能保護好上卿,但念他忠心一片,請王上莫再追究!”

    嬴政久久沒有答話,用冷峻的目光掃視了眾臣,重臣紛紛低下了頭,即便是隔著王冕上的玉藻,也沒有人敢直視王上冷峻的眼神,眾臣隻覺得這一刻極為漫長,終於嬴政說話了。

    “在秦國,無能便是大罪!”雷霆之怒,有幾人能夠承受?此時文武百官無一不伏在地上顫抖著說:“臣無能,臣罪該萬死,請王上保重龍體!”一滴一滴的汗從脖子後麵流到額頭上,再滴到地板上,嬴政還是久久的沉默,直到有位老臣年紀大了,身體不支被侍衛抬了出去,嬴政這才讓眾卿入座。

    昌平君再次諫言,聲音顫抖的說:“王王上臣等不才,承蒙王上不棄,隻因王上惜才重情,君臣一場少棘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請王上從輕發落。”

    嬴政長歎一聲:“既然嬴楚替他求情,寡人便網開一麵,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少棘從今日起便免去寡人的貼身侍衛一職,罰俸三年!”

    昌平君對嬴政行大禮,並說:“王上愛才,臣等必將鞠躬盡瘁!”

    眾臣附和:“臣等必將鞠躬盡瘁。”

    嬴政痛惜的說道:“可憐甘羅愛卿天縱奇才,便如此早逝,抓到幕後之人,寡人必將他千刀萬剮!”

    蒙恬上前說道:“啟稟王上,刺在上卿心髒上的短刀來自魏國!”

    “趙國!趙國必是不想讓秦國出兵助燕!王上不可放過他們!”楊端和道。

    “好,眾愛卿誰願出兵打魏?”

    樊於期諫言道:“能與李牧一戰者,非王翦老將軍不可。”

    王翦聽聞此言,欲上前推脫,卻被昌平君一個眼神兒製止住了,不過卻逃不過嬴政的眼神兒,嬴政不悅道:“怎麽?王老將軍不願意麽?”

    “臣願奮身一搏!”

    “如此甚好,可惜甘羅乃寡人肱骨之臣,如此隕落,寡人心中悲傷。昨日夜不能寐,便有了一個想法。追封上卿為國相,以示恩寵,諸愛卿看如此可好?”嬴政一早給了眾臣下馬威,現如今眾臣哪裏敢有別的心思和想法,隻能唯唯稱是。

    “王上愛才,王上聖明!”群臣山呼。

    ——偏殿處,少峰將少棘扶到他的房中,為他上藥,少鋒說:“委屈你了,看這打的。”

    “為了王上,哪有什麽委屈。”少棘一改殿前的萎靡,帶著一點活潑的說道。

    “此次你可立了大功了,你小子真是機靈啊!還讓我故意砍你一刀。”

    少棘得意的說:“我一看那眼神兒就知道是你,立馬就想明白王上要幹什麽了。做戲就要做全套,不弄點真傷哪能糊弄朝廷裏的那些老狐狸啊?”

    少峰說:“你小子別得意,隻能糊弄糊弄那些被王上鎮住的人,和宮外那些不明真相的人,還以為王上愛才,誰也想不到是王上做的手腳敲打敲打國相。而朝中那些真的老狐狸,不過都是陪著王上做戲罷了,活該那呂不韋,平時那麽囂張,此次吃癟了吧。那老東西怎麽能鬥得過咱們王上!”

    少棘突然大叫一聲說:“我不會真的被王上撤職吧?”

    少峰給了少棘一拳:“說你機靈怎麽又傻上了,調到暗衛那裏去了!王上還叫你好好養傷,他有空會親自來看你。”

    少棘雙目冒心,跑到銅鏡前整理整理發型,然後回頭看了一眼少峰:“王上什麽時候來?我這樣可好看?”

    少峰給了少棘一個偌大的白眼:“王上日理萬機,別放在心上了,沒準早把你忘了。”

    ——早朝結束,眾臣魚貫而出。王翦看到自己想找的昌平君正在等自己,便快步走上前去,“君侯今日為何攔老夫?”

    昌平君避開眾人,小聲對王翦說:“將軍聰明一世,怎到此刻糊塗了起來,難道想步武安君白起後塵麽?”

    王翦長歎,當年白起長平之戰大敗趙軍,想趁勝追擊,奈何昭王受範雎挑撥不準,錯過了最佳時機,等到趙國得以喘息,昭王派白起攻趙,白起深知已錯過了最佳時機,此戰必敗!而兵法講“戰敗者死”,所以稱病拒戰,奈何被貶出鹹陽,賜死於杜郵,這戰是死、不戰亦是死。“君侯救我!看在我女兒是君侯婦人的份兒上!請君侯指條明路以解我今日武安君之死局。”

    “將軍稍安勿躁,嬴楚已經想好了對策,將軍隻需安心回府,這個冬日,王將軍養好腿傷即可,不會去那苦寒之地遭罪的。”

    王翦的心情從地獄飛上九霄,王翦因年輕時受了腿傷,最頭疼冬日出兵去那苦寒之地,“怎會。君侯今日之恩,王翦沒齒難忘。”說完王翦抱拳行禮。

    昌平君意味深長的握住了王翦的拳頭:“將軍莫要忘了此日誓言”言罷,便轉身離開。

    王翦看著昌平君離去的背影,心想這個青年真是可怕,以為今日之局,是為嬴政所設,嬴政會是最大贏家,可是他偏偏覺得今日的局怕是為了自己所設,想自己白活了五十年,竟被這個後生擺了一道。

    ——嬴政回到宣室殿內,看見阿房一身火紅的賽馬服,黑色束腰,腰身極細,想起那句“楚宮好細腰”。阿房正拿著兩個新的馬鞍在一邊鼓搗,見了嬴政便邀請到:“王上!賽馬不?”

    嬴政眉毛一挑,看她早已全副武裝,“好啊。”

    馬場上幾局下來,嬴政一直領先,可看阿房並無半分受挫的樣子,“王上可要派超影了?那臣妾便要派羅刹了。”

    “好啊,寡人也想看看,羅刹和超影到底哪個厲害?”

    一場畢,平局。

    “一局平,四局輸,王後輸了。”

    “王上可知,這賽馬與打仗相同,可又與打仗不同。”

    嬴政於阿房四目對視,再想想今日阿房的舉動,嬴政說:“王後有什麽話可以直說。”

    “不同的是,賽馬輸了沒什麽代價,若打仗輸了,輕則損兵折將,重則降低士氣、重創國力。相同的是,都需要動動腦子。王上以為臣妾為什麽會有平局?”

    “不過是超影和羅刹水平相同。”

    “可是戰場上的沒有平局,兩個水平相同的人隻會兩敗俱傷。”阿房鄭重的看著嬴政的眼睛。

    “王後在指王翦和李牧?”

    “如今大秦帝國,武將第一人是誰?”

    “自是王翦。”嬴政如實作答。

    “可王上此舉,著實是把將軍逼往絕路。”

    嬴政倒覺奇怪,這兄妹倆在他麵前竟然唱反調:“難道嬴楚沒有跟王後講過燕趙之戰的重要性麽?”

    “燕趙之戰,勝無可勝,如今秦國國勢強大,並非一場戰爭就能抵消了五國連橫,即便是失敗了,隻要秦國有王翦在,未必不能與五國抗衡!”

    嬴政蹙眉,他知道阿房的話不是沒有道理:“那依王後的意思是?”

    “田忌賽馬。以上馬對下馬,王翦攻魏。以下馬對上馬,樊於期攻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