措溫布沙陵 第二十一章 夜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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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仿佛已經進入了白熱化的尷尬,那個老外環視著我們,仿佛是臨死的邊緣,毛雷悄悄的繞到了他身後,我們的眼睛瞪的挺大,但是還得裝作是若無其事的樣子,生怕被他看出什麽就麻煩了。
老外一步步的向前走著,槍口對著楊才老爺,我們一步步的後退著。突然,毛雷用我們都沒有想到的辦法,竟然將這個命懸一線的局麵扭轉了過來。他低著頭,狠狠的對著老外的腰部撞去,老外猝不及防,跌倒在地,毛雷捂著頭,暈暈沉沉的蹲在一邊,使勁的甩著頭,多傑走過去,慢慢的扶起他,毛雷衝著多傑擺擺手。
思穎眼疾手快,一把奪過他手中的槍,楊才老爺一把拿過槍,退出了子彈,狠狠的把槍扔在地上。老外剛好倒在阿卡的腳邊,阿卡手指有傷,卻也勉強著抱起一捆柴火砸在他頭上,阿卡的力氣還是很大的,他瘋了一般,一次又一次拿起一堆堆柴火,砸在他頭上。
楊才老爺忙上前拉住他,“好了,好了,弟兄,別把動靜鬧得太大,一會讓他們聽到就不好了。”
阿卡這才停住手,好歹也是跟楊才老爺一樣的年紀了,但是在這如此清靜之地受到來自外邦的這種侮辱還是難以忍受的。他憤憤的看著地上這被柴火掩蓋住的老外,老外還在掙紮著,但是卻說不出話來。阿卡見狀,確然覺得自己罪孽深重了,雙手合十後,又將這個老外從柴火堆裏拉出來,嘴裏嘟嘟囔囔著一些聽不懂的梵文。楊才衝著思穎使了一個眼色,思穎上前,衝著他的後脖頸處,猛力一擊,老外暈了過去。
“還是讓他消停會,剛才差點要了我們的命!”多傑跟毛雷走了過來,楊才老爺長長的呼了一口氣,剛才的那一幕對於這個飽經風霜的老人來說,也算是驚心動魄的一幕了,他轉頭問道,“毛雷,你怎麽樣?多虧你了。”
毛雷擺擺手,“我沒事,就是這家夥的腰板實在是太硬了。”
“別耽誤時間了,你們趕緊走吧。”阿卡走過來跟我們說,“你們現在得趕緊回沙島去,看這連月色都見不到,今晚估計是有大的變故了。”
阿卡話音剛落,隻聽得遠處的天邊一陣“隆隆”的聲音,由遠而近傳來,就像喝醉酒的醉漢在拍打著肚皮一般。
楊才老爺一把扶在阿卡的肩膀,“弟兄,你跟我們一起出去吧,這裏太危險了。這些人知道我們走了,肯定不會放過你的。”
“是啊,跟我們走吧。”多傑說著正要上前攙著阿卡,阿卡一把手給他攔住了,心滿意足的搖搖頭。
“還是你們出去吧,我也完成我的使命了,你們還有你們的使命,咱們這來來去去,不都是為了這使命來的嗎?你們走好你們自己的路,完成最後的使命,這就足夠了。我生來在這蓮花庵,善始善終,最終得歸,落葉不歸根,凡塵已看破,就在這裏罷了。”阿卡說著給我們深深的鞠躬著,雙手合十,嘴裏默默的念著,“阿彌陀佛……”
其實我們是舍不得阿卡的,雖然我們不知道他姓甚名誰,不知道他具體的故事,更不知道他和楊才老爺之間究竟是在堅持著怎麽樣的一個使命,他僅僅是一個看破這世間凡塵的人,僅僅是一個過客,而正是這個過客,在做出留下來的決定時,卻把自己的生命交給了死神。
我們最終還是拗不過凡塵俗世,楊才老爺最終還是答應了阿卡的請求,我們決定先離開。阿卡背對著我們,慢慢的從僧衣中掏出一串念珠,在手指一個一個的滾動著,嘴裏念著祈福的經文。我們一一走到阿卡的身後,恭敬的鞠了一躬,隨即走出柴房的門。那一刻,阿卡的背影卻很高大,背對著我們,仿佛將那最平淡的映像留給我們,而他的真麵目,他則是希望我們遺忘的。
楊才老爺是最後一個出來的,院內很黑,禪房的燈也滅了,賈飛那夥人應該是已經入睡了吧。他們本以為萬無一失,但是使命感卻是不能違和的。
我們不知道楊才老爺跟阿卡在裏麵說了什麽,但是看著那楊才老爺瞬間蒼老的背影走出柴房的時候,我的眼睛突然被什麽蒙住了眼,或許,隻是這夜色深沉,水汽過重罷了。
天上不見月,月卻隱隱在黑雲的邊際,時而露出慘白的輪廓。黑雲壓得很低,在這海心山之頂,頓然覺得陰風陣陣了。青海湖的水一波接著一波拍打在島的邊緣,沒多久,我們的鞋都已經濕透了,現在的湖水甚是凶猛,如一頭剛出籠的野獸,早已釋放了獸性。
我們躡手躡腳的走出了寺院,還好全身而退,這多虧了毛雷剛才的“機智”一撞,如果不是他的話,我們現在在什麽地方,我想我們在場的人都不敢想象。阿卡給毛雷的手電,這回也略微的派上了用場,隻不過這手電的光亮太亮,隻能拿出一張紙擋在前麵,能看得見下山的路就可以了。
都說上山容易下山難,而這次我們卻打破了這個說法。唯恐身後出現什麽變故,卻隻能快速下山了。楊才老爺的經驗還是很豐富的,之前上山的時候在船的下端刻了一個記號,一下山楊才老爺便忙跑到湖邊看記號。
“水位上升了,這跟幾十年前的情況是一樣的,我們得抓緊時間走了,看這天,龍吸水用不了多久就要來了。”楊才老爺看看這黑沉沉的天空,敦促著我們。
多傑搶先跳上船,打算拉開發動機的開關,手卻在半空中停住了,“不行,楊才老爺!這一發動,上麵那些人會不會聽到聲音,到時候阿卡就有危險了。”
楊才老爺把手卷成一個筒,放在耳邊,衝著湖聽了一會,放心的說,“沒關係,這潮聲比我們來之前大了很多,上麵不會聽到的。”這看似是安慰的話語,其實我們內心知道,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的。
多傑應著,兩下發動了船,深夜,便迎著遠處湖岸那僅有的光亮,疾馳而去。
水麵很不平靜,我和毛雷輪流著拿手電照著湖麵,微弱的光在這偌大的青海湖裏顯得卻是微不足道,但已然象征了希望。層層浪濤打過來,弄的船顛簸不斷,好幾次都覺得自己要被這湖水吞沒。原本這船上的照明設備是可以開啟的,但光亮太明顯,保險起見,還是低調為好。
“賈飛,變了!”毛雷深深的看了一眼湖水,回頭對我說,正在發呆的思穎聽到了,冷笑了一聲,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