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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靈高大的身軀有些搖搖晃晃，衣甲浴血，長發披散，戰盔在剛才激烈的廝殺中被一名北疆悍卒的長矛挑飛，額頭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槽。在他長長的臉頰上，鮮血斑斑，黑色的頭發已經被鮮血染成了紫黑色，一束束的掛在臉上，淩亂不堪。

    背上的傷口還在滲血，劇烈的疼痛讓他不由自主的悶哼了一聲。

    自追隨劉備征伐天下的十幾年時間以來，曆經了無數惡戰，但今天這種險境還是第一次遇上。

    十幾年來，這是最苦最艱難的一戰了。

    難道，北疆軍就真的那麽強大嗎？

    朱靈朝地上吐了一口嘴裏的血水，手中戰刀輕輕駐地，以支撐自己疲憊得幾乎軟癱的身體。

    援軍為何還沒殺到？難道莒城丟了？朱靈頭看看遠處若隱若現的北疆戰旗，心頭驀然升起一股苦澀。曾幾何時，自己也在這麵大旗的指引下，浴血奮戰，然而……

    戰場上的殺聲越來越高昂。北疆軍、青州軍從三個方向奮力突進，將士們越戰越勇，而劉備軍士卒眼見突圍無望，傷亡慘重，士氣已經越來越低沉。

    如果援軍還遲遲不能趕來，今天全軍覆沒的命運將不可避免。

    就在這時，西南方向的黑暗裏突然傳來了戰鼓聲。

    鼓聲隆隆，聲震天宇。

    朱靈心中震顫，全身上下猛然生出無窮氣力，大聲吼道：“擂鼓，殺出去，殺出去……”

    ………………

    秦宜祿趁著曹豹拖住青州軍的機會，率領大軍主力再次突破李封的阻擊，順利殺到了沭水河畔。

    吳敦負責指揮五千青州軍在西南方向阻擊劉備軍的突圍，本來就承受了巨大的衝擊力，這下首尾遭擊，頓時左右難支，戰陣隨即被擠壓到了極致，防線岌岌可危。

    吳敦向高順求援。

    高順大急，立即傳令東北方向的薛蘭，在保證圍住朱靈的情況下，迅速分兵支援吳敦，擋住敵人的援軍。然後又命令李封和尹禮，不惜一切代價，向敵人援軍發起攻擊，務必阻止援軍擊破吳敦的防線和朱靈會合。

    李義等北疆軍將領接到高順的命令後，各自指揮大軍向劉備軍的中軍發起了攻擊，意圖撕開劉備軍的防守戰陣，在敵人援軍趕到之前，徹底擊潰劉備軍。

    青州軍殺得性起，鋪天蓋地，像潮水一般猛攻敵軍，報仇血恨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響徹夜空。這個時候根本沒人聽從薛蘭的調遣，誰也不願意從攻擊戰場上撤下來。

    李封的青州軍咬牙支撐了半個時辰後，傷亡慘重，終於抵擋不住，眼睜睜的看著劉備軍衝破防線，和朱靈的殘軍順利會合。

    ………………

    秦宜祿渾身血跡，拄著一支斷矛踉踉蹌蹌的衝到了朱靈麵前，大吼道：“朱將軍，你快走，我留下斷後。”

    朱靈眼眶一熱，一把抓住了秦宜祿的手臂，說道：“你帶著軍隊先走。孫盛還在後麵，我去接應他，一起殺出去。”

    秦宜祿焦急的說道：“將軍……”

    你快走。”朱靈大喝一聲，“曹豹的丹陽兵人數有限，擋不住敵人的圍攻，如果後路再被切斷，我們全部被困，一個都逃不掉。”

    朱靈轉身飛奔而去，親衛曲剩下的近百悍卒緊隨其後，再度殺了回去。

    傳令，各部立即調頭，殺回莒城。”秦宜祿舉起斷矛，連連揮手，“快，快……”

    ………………

    劉備軍校尉孫盛帶著一曲人馬死死苦撐，以密集的長箭把北疆軍擋在了一處山坡下。

    李義連聲怒罵，指揮北疆軍士卒以戰陣相連。一麵麵血跡斑斑的盾牌隨即結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盾牆，長矛手集結在盾陣後麵，把血淋淋的長矛從盾牌之間的縫隙裏齊齊伸出，矛尖密密匝匝，就像猛獸的獠牙利齒，恐怖而冷森。

    隨著鼓聲擂響，正在前方奮力衝殺的北疆軍士卒急速撤下。

    放……”李義大吼一聲，戰刀淩空剁下。數百名強弓手引弓向天，連續齊射，立時便把徐州軍壓在了山坡上。

    兄弟們，隨我衝上去，殺……”李義站在盾陣後麵，舉刀高呼。厚實而強悍的盾陣在士卒們如雷般的吼聲中，高速推進。

    劉備軍冒著對方密集的箭陣奮力還擊，但麵對像一塊巨大龜殼般的盾陣，他們毫無辦法，隻能看著它飛速衝上了山坡，氣勢洶洶的一路碾壓而來，躲避不及的士卒轉眼便被長矛洞穿，掛在盾牌上血流如注。

    盾陣突然炸開，北疆士卒一哄而上，長矛、戰刀像狂風暴雨一般，把敵人殺得抱頭鼠竄。坡下的北疆軍趁勢呼嘯衝上，隨後掩殺。

    殺……”火星四射中，孫盛慘哼一聲，戰刀淩空折斷，傷痕累累的身軀一連退出數步。項澄歡呼一聲，戰刀再起，劈頭蓋臉剁了下去。

    當……”一聲響，李義虎口巨震，戰刀一分為二。

    一柄戰刀如長虹貫日，直擊而下。

    李義大驚失色，閃身倒退。他再次看見了朱靈。

    朱靈麵色獰猙，怒吼一聲，戰刀迎頭再剁。

    李義怒不可遏，雙手舉盾，飛身撲上，大吼道：“殺，殺了朱靈……”

    盾牌轟然巨響。戰刀倒撞而起，反衝之力把朱靈帶得連退兩步。

    李義如遭重錘，連盾帶人倒飛而起，張嘴吐出一口鮮血。

    李義身後的北疆士卒聽到李義的吼聲，頓時發出一片歡呼，從四周蜂擁撲上，紛紛大喊著：“殺了朱靈……”

    朱靈不待腳步站穩，戰刀在空中猛然劃出一道奪目血光，迎著衝上來的北疆士卒雷霆而下。一刀兩命，兩具噴血的身體翻身栽倒。

    走，走……”朱靈一把拽住舉矛衝上來的孫盛，飛身後退，“撤下去，撤下去……”

    李義暈乎乎的從地上爬起來，伸手拽下頭上的戰盔，狠狠的砸到地上，大吼道：“朱靈，老子今天非要殺了你……”

    他高舉手中盾牌，正要振臂狂呼，突然感覺手中一輕，盾牌已經片片碎裂墜落於地。李義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一股涼氣直衝心底。

    撲……”李義朝地上吐了一口血，心有餘悸地看看遠處正在退卻的朱靈，兩眼幾乎要噴出火來，“弓箭手……弓箭手……”

    帶上弩弓，圍住朱靈，射死他，射死他……”

    ………………

    北疆士卒數度衝擊，數度無功而返，十幾條生命葬送在了朱靈犀利的刀下。

    李義帶著弓箭手追了上來，長箭在黑夜裏發出驚心動魄的厲嘯。

    劉備士卒躲無可躲，接二連三地中箭倒地。

    孫盛傷勢嚴重，勉強跑了一段路，終於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他苦笑著對朱靈說道：“朱將軍，你走吧，不要管我了。”

    跟我走。”朱靈大吼一聲，伸手扶起孫盛，拖著他一邊奮力奔跑，一邊向四周的士卒高聲叫喊，“走，走，快走，不要停下，跑……”

    瞄準朱靈，給我射死他，射死他……”李義嘴中不停的冒血，無法奔跑，隻好讓兩個親衛架著他，緊緊追在這裏後麵。

    長箭如雨，集中在朱靈的四周呼嘯而下。朱靈全然不顧，拉著孫盛奪路而逃。孫盛悶哼了幾聲，身軀劇烈地顫抖了幾下，接著軟軟的向地上倒去。

    撐住，撐住……”朱靈一把抱住孫盛，厲聲狂吼，“兄弟，給我撐住，我馬上帶你殺出去，你再撐一下……”

    長箭在夜空中飛舞，如同幽靈的利爪，在一點點吸取著無辜的生命。

    朱靈看到士卒們在前方飛奔，看到一支支的利箭射穿了他們的身體，看到他們痛苦地倒在地上。

    走，快走……”朱靈聲嘶力竭地叫著吼著，懊悔就像錐心的長劍刺穿了他的心，痛得他仰天長嚎。

    ………………

    高順縱馬趕到莒城城下。

    荀棐、臧霸、李封、薛蘭、尹禮、吳敦、李義、吳霸一個個喜笑顏開，上前見禮。

    將軍，讓朱靈逃出包圍，我有責任……”薛蘭臉顯愧色，十分抱歉的說道，“很多年來，都沒有這樣酣暢淋漓的打過仗，大家報仇心切，打紅了眼……”

    將軍，我沒能擋住曹豹和秦宜祿的援軍，致使圍殲之計功敗垂成……”尹禮低著頭，很是自責。

    青州軍曆經去年的崢嶸穀大敗後，還能有這樣強悍的攻擊力，你們應該感到很高興。”高順搖搖手，笑著安慰道，“失之東偶，得之桑榆。雖然我們沒能全殲朱靈，但宣高不費吹灰之力拿下莒城，也算是得失相補。”

    接著他看看臧霸，笑著說道：“南青州軍這次損失不小。你看，這次繳獲的戰利品，是不是多給他們一點，以作補償？”

    臧霸點點頭，說道：“這次能重創朱靈，北疆軍居功至偉，戰利品也應該多分一點。”

    我們不要了。”高順揮揮手，“青州軍為了擋住朱靈和曹豹，前後受擊，損失很大。朝廷的賞賜不多，你還是留著犒賞自己的部下吧。”

    臧霸、李封等人麵露感激之色，躬身拜謝。

    高順問道：“莒城令陶罡還在嗎？”

    死了。”臧霸輕描談寫的說道，“夜裏情況太亂，陶罡是怎麽死的我也不知道。當時劉備軍一部分從南城逃了，一部分在城外被我們衝散了，我們沒有受到太大的阻力就殺到府衙，結果發現陶罡已經死了。”

    高順又問道：“府衙其它官吏呢？”

    都逃了。”臧霸冷笑道，“這個陶罡為人刻薄，死了後，竟然沒有一個故吏願意留下為他守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