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3章 深陷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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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拓拔野的指示,拓跋力微哭的心都有了。
拓拔野的資格很老,老到拓跋力微差不多是聽著此人的傳說長大的。眼下,昔日的老將垂垂老矣,在無數後起之秀的輝映下,老將幾乎已經被人忘記了。
不過,今日一見,老將的威風倒是不減當年,他的武藝和體力都保持得不錯,還能一直騎馬拚殺在第一線,比年輕時也不差多少。
可問題是,老爺子的腦袋好像不是一般的不靈光啊。
爭功?掩殺?咬住潰兵?拜托,對方是在變陣剿殺!哪裏又是什麽拖延時間的騷擾啊!
你見過騷擾的散兵,不是零零星星的出現,而是排成刀切一樣的陣列,連攢刺都是節奏分明的嗎?
拓跋力微甚至能叫出敵軍使用的陣型的名字,雁行陣的變陣,奪命剪刀!
兵書上的字句在心頭一閃而過:詐敗誘敵,於陣後重整態勢,兩翼合攏,全麵剿殺!
“跟我去救人!”拓跋力微又是一聲大吼,帶著自己身邊的幾百名親衛衝向了戰場。再晚幾步,拓拔野和他率領的鮮卑騎兵肯定全軍覆沒!
雖然不喜歡老頭的糟糕的脾氣和口吻,拓跋力微依舊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袍澤戰死。
這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跟庫俊靡簡直是同病相憐。
都是明知對方有殺招,依然隻能閉著眼睛往裏跳。
眼下由於拓拔野的狂飆猛進,他最初的陣勢已經亂套了,前麵拓拔野被圍殺,後麵卻依然有人拚命那個缺口裏添。
說起來,惡劣的天氣,也在幫唐軍的忙啊!要是跟進的士兵看到那奪命剪刀陣中淒慘的景象,再怎麽樣,也會冷靜下來,重新接受自己的指揮吧?
拓跋力微一邊跑動,一邊從背後摘下大弓,將兩支羽箭扣在手指當中,逐一搭上弓弦。
“崩!”第一支箭脫弦而出,劃破漫天的風雪,準確射向敵陣中央的將旗。
然後又是一箭,第二支箭緊跟著第一支箭射出去。兩支箭先後命中目標,負責調度眼前這個軍陣的將旗快速飄落。擎旗者隻感覺到一股巨大力量順著旗杆傳來,手一鬆,整根旗杆也歪倒於地上。
混亂出現的時間並不長,大唐禦林軍訓練有素,指揮已經深入到了隊率這一級別。別說隻是倒了一兩麵旗幟,就算主將旗也倒了,禦林軍依然能夠繼續戰鬥下去。
拓跋力微倒也沒指望能靠這種小手段打敗敵人,他要到隻是敵陣的微小停滯,讓他得以從這個縫隙中,衝進去救人。
“跟在我身後,鋒矢陣!”拓跋力微大聲命令,丟開弓,從親衛手中接過長槍,左衝右突,硬是在唐軍圍殺的陣勢中打開了一個小小的缺口。
………………
“老將軍,往這邊衝!”
聽到拓跋力微的呼喊那一刹那,拓跋野心裏猛然一鬆,險些握不住手中的點鋼槍。
此刻距離他吹號命令拓跋力微掩殺,一共也沒過多長時間,可他的心境卻有若天差地別。他終於意識到,敵軍不是在騷擾,而是有預謀的變陣逆襲了。
可是,他反應的實在太慢了點,就是這麽一點點耽擱,他付出了極為慘痛,讓他難以承受的代價。
騎兵衝鋒也是要有陣型的,而且要密集陣型才好。之前禦林軍對付胡騎的鬆散陣型是特例,那個陣型對付失去加速空間的騎兵很好用,對付密集列陣的步兵就是找死了。
沒有什麽兵種或陣型是無敵的,隻有更高明的指揮者。把最合適的兵種和陣型用在最合適的地方。
在追擊的過程中,鮮卑騎兵已經不知不覺的拉成了長列,成了一個紡錘形的陣勢。正麵的攻擊力當然很強,可側麵就薄弱得多了。
在唐軍發起逆襲,拓跋野指揮部隊開始反擊後,他很快就發現,敵軍的陣型密集得不像話,鮮卑騎兵就像是被兩隻憤怒的刺蝟給圍住了,每個人都要麵對數支,乃至十數支的長矛。
到處都是敵軍,到處都是致命的矛戈,冷森森沾著雪花刺過來,隨即帶起一片血跡。血水在矛刃甩動中飛散,下一刻,鋒利的矛刃再次穿透迷霧刺回。
有的被鮮卑騎兵用武器和盾牌擋住,但更多的卻順著死角,鑽入鮮卑騎兵的軟肋,脖頸。鮮卑騎兵被逼得不斷後退,在後退過程當中不斷損失人手,但很快發現,自己已經退無可退。
憑著高超的武藝,拓跋野左衝右突,但救得了這個,卻救不了那個……在這種高效的殺人軍陣麵前,個人的勇武是微不足道的,不要衝進陷阱,才是唯一的應對之道。
拓跋野親眼看見,一個武藝高強的部下,仗著高明的槍法,硬生生的避過了刺向要害的幾柄長矛。獵豹般撲前,槍刃閃電般刺入了一名禦林軍的咽喉。
成功的反擊,可是連給他炫耀勇武,得意一下的空當都沒有,就在他試圖抽槍後退的一刻,一柄長戈呼嘯著砸了過來,同時,幾柄長矛從不同的角度發動了攢刺,避無可避!
長矛的刺擊更加致命,被優先選擇避過了,但呼嘯而來的長戈同樣可怕。長戈砸在頭盔上,那名悍卒直接被砸得眼前發黑,金星亂冒,隨即,又是不知從哪裏刺出來的幾支長矛,直直的刺向了甲胄保護不到的大腿。
悍卒如野獸般咆哮,聲音淒厲高亢。長矛手快速撤矛,血噴泉般從對方腿上的傷**出,染紅無數顆雨點。受傷的悍卒跌跌撞撞,就像喝醉了酒般搖晃。
又是幾根長矛,同時從肋下刺入,將他的身體挑起來,高高地舉上半空……
那是拓跋野的弟子,據他自己的評價,此人至少有他年輕時一半的本領。
老拓跋野終於心生懼意,打算退走了,可又哪裏退得開?長矛的攢刺無處不在,狹長的通道內,隻有死亡的氣息。
………………
拓跋力微來的很及時。
聽到拓跋力微的叫聲,拓跋野奮起餘勇,憑借多年的沙場經驗和冷靜的觀察,他發現聲音傳來的地方,出現了小規模的混亂。
帶著幸存至今的親衛,拓跋野奮力衝向了拓跋力微來援的方向。
“跟緊我!”拓跋野大叫,不理會那些掉隊者,像是一頭發狂的野豬般直衝而前。
一夫拚命,萬夫莫當,老拓跋野困獸猶鬥,將點鋼槍當成了棍子使,橫掃、豎砸,所過之處沒有一合之將。
終於,死亡的氣息稍稍消散,風雪散出,有亮光閃爍。
老拓跋野再一次看到了那個讓他七分不爽,三分不屑的青年的身影,這一次,他的心裏倒有一大半是感激和羞愧,訕訕的說道:“將軍,老夫……”
“老將軍不必如此,仗打成這樣,也是我料敵不明之故。”拓跋力微的語氣謙和,但神情卻凝重異常。
拓跋野正詫異時,卻聽拓跋力微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喃喃道:“原來如此,真正的殺招竟然是這個嗎?李翊,你果然不愧當世名將之名!”
“將軍,你說什麽……”拓跋野茫然四顧,卻沒發現什麽異常,疑惑的望向拓跋力微。
拓跋力微嘴角輕扯,露出了一絲苦笑,似要開口,但臉色很快便轉為駭然與震怖。
罕見的冬雷再次炸響,這一次,拓跋力微可以確定,他聽到的不是錯覺,而是確實有雷聲滾動,隻是這雷聲與天無關,而是由人製造出來的!
他終於知道,李翊的殺手是什麽了!
鐵騎踏陣,李翊親自率領的鐵騎踏陣而來!
………………
沒有無敵的兵種,隻有無敵的統帥。
李翊認為,智鬱築鞬和庫俊靡的錯誤就在於,他們對胡騎的強悍寄予了過高的期望。仗還沒打,就把精力都放在互相算計和防備上麵了。
正式開戰後,他們顯得左支右絀,固然是因為李翊奇計百出,但也未嚐不是他們自己準備不足的緣故。
“一將無能,累死三軍!”耳邊傳來李存孝甕聲甕氣的聲音,後者正在披甲,頭盔上的麵甲放下來後,聲音就變成這樣了。
李翊搖搖頭,說道:“倒也不能這樣說,拓跋力微有謀,拓跋野有勇,未嚐不是一對好組合,隻是副將就應該是純粹的副將,不安本分且無能的副將,一樣可以累死主將。”
拓跋力微很謹慎,卻約束不了拓跋野這個資格既老,又統率親衛甲士的副將。
等拓跋野被周瑜詐敗誘入奪命剪刀陣,拓跋力微的陣型也變得混亂不堪,悲劇就是無可避免的了。
這正是李翊期待的,可當事情真正發生了的時候,他心裏多少又有些感慨。這場戰役,終於到了勝負分明的一刻!
沒錯,現在就是取勝的時機!
從始至終,他都遵循著避強趨弱的原則,胡騎勢大,就算連番削弱,也不是短時間內能拿得下的,突破口,隻能在智鬱築鞬身上打開!
拓跋力微的謹慎,給李翊造成了不小的煩惱。他沒有時間跟拓跋力微打一場中規中矩的陣列戰,禦林軍雖然很強,周瑜的指揮手段也很高超,但拓跋力微也不是弱者。就算禦林軍全軍都在,李翊諸般手段一起施展,想在陣列戰中壓倒對方也不是輕而易舉的,耗費的時間更是讓人難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