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天瀾夜雨(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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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將軍的軍令,聲如洪鍾。隨之而來的便是,一個接一個的親衛,挺起自己的胸膛,橫亙在箭道之上。光箭破空而來,展現在這些親兵們麵前的是無限的光明,以及這無盡光明之後裹挾的無限寂滅氣息。

    九龍塔上光明大作,方圓百裏的的雨水都被這極限的光明瞬間蒸發殆盡。不過眨眼的功夫,光箭便已至身前。身著重甲的親衛來不及做出任何的措施,唯有有挺起自己的胸膛迎接死亡。這便是作為親兵的使命。然而,他們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哀嚎,便被突如其來的光明碾成了齏粉。長箭如虹,一連貫穿二十餘名親衛,去勢不減。

    隨箭而至的罡風,吹得老將軍的須發盡皆飛揚,老將軍的眼神凝重卻沒有慌亂。猶如一顆勁鬆,屹立於光明之中。光箭呼嘯而來,忽有澎湃念力傾瀉而出,凝聚成一麵盾牌置於身前。光箭擊在盾牆之上,衝霄的巨響震得人耳膜發痛。然在這巨響之中,老將軍的聲音沙啞卻每一個字都清晰可聞。

    “老夫四十方有感悟,今日才知念力之妙用。若非“老將軍的話戛然而止,一柄血色巨刃刺穿了他的胸膛。光箭擊破盾牆之後,威力盡失,光明退散化作陣陣夜風,寒雨又起。而就在這短暫的黑暗之中,一柄血色巨刃尾隨光箭而至,輕易地刺入了將軍的胸膛。

    血色巨刃的另一頭,握著一隻芊芊玉手。

    “白發小兒,也敢自稱老夫。”女念師抽出了血刃,連看都不曾看死在刀下的人一眼。隻是滿臉的鄙夷與不屑,仿佛是覺得這些卑微的靈魂玷汙了自己的wǔ qì。

    “舅舅!”悲號聲響起,皇長子承霆滿臉悲戚的衝到老將軍的身前。中年女念師沒有理他,畢竟是天潢貴胄,命終歸是貴了點。女念師這樣想到,又略帶自嘲地為自己有這樣的想法搖了搖頭,終究沒有下shā shǒu。

    從光箭破空至光明退散,不過片息光景,而時間仿佛凝滯了一般。直到鮮血從老將軍的胸口湧出,染紅了他花白的須發,他的頭顱墜落在雨水裏,濺起積水,連同靈魂一起飛散。光陰仿佛重新回到了塔頂,鯨油燃起的火柱在雨夜裏搖曳,驅不散的是漫天的黑暗,雨水重新落入戰場,一絲一絲的清涼滴落在蘇的臉上,蘇依舊仰麵斜倚在屍山之上。雨水帶來的微涼寒意使得他暫時恢複了些念力,他睜大了眼睛,看著夜空中不斷飄落的雨水。而輕皇跌坐一旁的宮階之上,她的發絲淩亂,那一支光箭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念力。

    “殺啊!”停滯終歸是短暫的,戰鬥還不曾結束。統帥的死亡仿佛點燃了帝鴻軍將士的怒火、《大殷律》:士當死於將前。大殷立國萬載,從未有主將陣亡,戰士束手的先例。戰鬥重新回到九龍塔之上,甚至於比之前更加慘烈,帝鴻戰士全然不顧自己性命,完全是一副以命搏命的打法。主將陣亡,按《大殷律》全軍應盡皆斬首。能夠成為帝鴻衛,對於死亡他們早已看淡,因為高於生命的是帝鴻軍的榮譽。

    憤怒的咆哮與廝殺聲響徹在寢殿階前的廣場之上,聽在女念師的耳力卻顯得蒼白與武力。憤怒的螻蟻,終歸還是螻蟻。血色巨刃翻飛,無情地收割著性命,護衛著輕皇與蘇。她站在階前,麵對著不斷湧來的人潮,猶如潮水中砥礪的堅礁巨石,巋然不動。

    然而水滴石穿,蟻多終能咬死象,麵對著不斷赴死的帝鴻將士,女念師也覺得念力有些後繼無力,幾次被帝鴻戰士越過了防線,衝著身後的輕皇而去,殺死她們的代價是手臂上一條兩指寬的傷疤。女念師也開始憤怒,刀勢越發的淩厲,念力四溢,血汙濺上了她的衣裙以及臉龐。帝鴻軍的攻勢略緩,她的念力確是急劇的消耗著。

    蘇莫名地有些享受,享受這種被人保護的感覺,索性閉上了眼睛,生亦何歡,死亦何苦呢。輕皇看著依舊不停衝擊而來的人潮,目光冰冷,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戰鬥到了這一步似乎已無懸念了,即便是修習已近千年的前輩大能,在洶湧的如同浪潮一樣的戰爭機器的麵前。也終將被碾碎成齏粉。

    戰爭從來就不是光憑一兩個人就足以扭轉的,能與軍隊對抗的便唯有軍隊!

    九龍塔之上傳來懸梯齒輪的扭合之聲,隨之而來的依舊如同潮水湧出的戰士,不僅僅是戰士,而是騎兵!也是奇兵!戰馬從懸梯之中躍出,一騎當先,千騎相隨。

    “殺!”當先一位騎手,著甲無盔,臉上一道從眉間直至下頜的傷疤還在汩汩滲出鮮血。這是剛剛拚殺過層層的阻擊,到達了塔頂所留下的軍功印記。

    出現在帝鴻軍後方的騎兵如同一把利斧,劈開了洶湧的人潮。那名滿麵血汙的騎手在戰陣之中左突右擊,長槍短匕,馬如遊龍。他咆哮的吼出“殺”字,滿是血汙的側臉,掩映在夜色中的側臉顯得是那麽的猙獰。他是當之無愧的戰神!

    千騎如雲,風卷平崗,片刻便已至殿前,圍繞在輕皇的周圍。失去了指揮的帝鴻軍將士在這千餘名的騎士到來之後便再也無法發起組織起猛烈的進攻,雙方陷入了僵持,而時間顯然對於擁有三位念師的一方顯然是及其有力的。

    雨依舊在下,毫無停止的意思。皇長子承霆跪倒在老將軍的屍身前,聲淚俱下。帝鴻軍不受他的轄製,他的失敗已經是毫無疑問的了。被束縛在一邊的承霖看著他,眼中露出一絲輕蔑。“滄山郡的騎兵。“看著如雲的騎兵,自言自語了一聲。

    “末將來遲,殿下恕罪!”

    “安劍雄!誰允許你私自調動滄山郡的騎兵!“輕皇抬頭,看見那名極力拚殺的騎手

    “末將有罪,還請平叛之後再由殿下定奪。“騎兵首領高聲答道,手上長槍卻不沒有停止揮舞。

    輕皇坐在殿前的石階之上,冷眼看著廝殺的雙方。她的白裙濕透了,貼在身上,顯出動人的輪廓,卻仿佛有著巨大的孤獨與失落。女念師走到了她身邊,輕輕地將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要結束了。”女念師輕輕說道。

    “師父!“輕皇抬頭,眼中依舊是擦不掉的憂愁。

    承霖也是冷眼看著眾人,時間已經是半夜,他已經看了很久,終於決定出手。

    “兩位祭師大人,還等什麽呢?”承霖朝一直在身後站立的兩個帝鴻衛說道。

    “薩蘭娜,多年不見,修為精進不少啊。”兩名帝鴻衛身上的甲胄破裂開來,露出兩具高大的人影。他們的皮膚黢黑,身形高大,粗獷的臉上繪滿了神秘的刺青,這一切無一不預示著他們東荒蠻族的身份。

    中年女念師的臉色忽然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