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洛江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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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說上古時期,盤古手持巨斧,開天辟地,將混沌一分為二,上清為天,下濁為地。盤古死後,肉身化為山川五嶽,血液化作泱泱大澤。血絡經脈亦變成地底岩洞,縱橫神州黃土之下。

    傳說是否屬實,如今早已不可考,但盤古開天地的故事,卻被民間奉為神撰,口口相傳,流傳至今。

    千百年間,神州子民心中對神靈魔怪的敬仰與畏懼,從未被歲月的衝刷磨滅半分。反而愈加增色。

    百姓眼見諸般詭異之事,無法可解,便冠以神鬼之名,聊以**。尤以無底深澗,九天雲霄,最為令人遐想。

    這青雲之上,九幽之下,究竟是何種景象?是否有九天神明,黃泉鬼怪?千萬年來不得而知。

    隻是這未知的可怖,卻在無數人心間愈加牢固,從未根除。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寂靜之中傳來一陣陣的水滴聲,千百年間,萬物枯榮,複而再生,隻有這潺潺的水流,仿佛亙古都未曾變過。

    祝淩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一滴滴冰冷的水珠,陣陣打落在祝淩的臉龐上。

    他睜開雙眼,剛想起身,左臂和胸前傳來的劇痛讓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祝淩渾身濕透,發髻上帶著片片水珠,他下意識的摸了摸手臂和胸口,骨頭仿佛斷了數條,但已被重新接好,肩上,背上,具是條條水藍色的絲綢布帶。深紅的鮮血早已將衣物染成了暗紅色。

    祝淩環伺四周,盡是四四方方的石壁,仿佛是人工打造的一條地底通道,通道的盡頭是個拐角,青光所到之處被角落掩蓋,看的不是很清楚。

    身後一堆坍塌的石塊堵住了來路,順著細小的石逢當中看去依稀可見一個頗為巨大的湖泊,如今早已是遍地狼藉,破敗不堪,想是地上的河水透過石縫,才流入這湖水之中的。這洞穴竟是在地下河道之上強行開鑿出來的。

    陣陣的陰風順著洞口吹來,寒冷刺骨。

    究竟是誰?要在這種地方開鑿地穴?難道是一座陵墓?剛剛那鯤溟血鰩又是去了哪裏?

    祝淩晃了晃頭,正自納悶,耳邊傳來一陣腳步聲,隱隱透出一縷紅光,在牆壁中緩緩映出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自拐角轉了出來,手裏拿著一道火折子,一身碧藍衣裳,雖然落了些許灰塵,但鵝蛋一樣精致的臉上卻不掩絲毫的神采,隻是蒼白的臉上不帶一絲的血氣。

    祝淩望見是她,緩緩出了一口氣。

    “你醒了?”柳月瑤淡淡道。

    祝淩點了點頭,瞧見她破碎的裙擺,怔了一下,道:“多謝了。”

    柳月瑤沒有回話,走到一旁坐了下來。

    又是一陣沉默,周遭空氣仿佛凝固,隻有滴滴答答的水聲。

    “這是什麽地方?”過了半晌,祝淩道。

    柳月瑤秀目望著地底湖泊,玉手一指,道:“我們掉進了湖裏,想必是驚怒了那畜生,被它打落在湖邊,正看見邊上有個洞,便進來了。”

    她頓了頓,又道:“方才我去前麵看了看,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柳月瑤伸出兩根手指。

    “好消息是這洞穴好像是人工打造的,既然是人工開鑿多半就會有出口,壞消息是這通道通向一處地宮,內裏四通八達,岔口無數,不知那條通向外界。”

    “既然是地穴,所到外界之處必然有風聲水流,我們一一找過去便是了。”

    柳月瑤卻搖了搖頭,道:“我追尋數月,終於尋到了血麒麟的蹤跡,又怎能就此罷手?”

    祝淩皺眉道:“我們現在自身尚且難保,還在乎那勞什子做甚麽?”

    柳月瑤聞言冷道:“你若是怕死,先走便是。”

    祝淩沉默半晌,緩緩道:“既然你執意如此,我們先尋到個出口,再去找那血麒麟,萬一不測,也有個退路。”

    祝淩轉身向通道走去,走了兩步,腳下一滯:“你方才救我性命,我幫你找那血麒麟,也算還了你的恩情。”柳月瑤望著祝淩的身影,水眸之中光芒閃動。

    這地穴仿佛年代久遠,狹隘的通道之中盡是惡臭的濁氣,綿綿延延的通向遠方,二人走了許久,仍是不見盡頭。

    祝淩將火折子舉高了一些,走的越深,四周的石壁也愈加粗糙。先前洞口處的石壁具是青紅石板鋪蓋而成,走到此處,已是坑坑窪窪的碎小石塊,不甚平滑。空氣也渾濁不堪,讓人胸口發悶,喘不上氣。

    過不多時,眼前出現三個岔路洞口,黑黝黝的,看不清內裏情景。

    柳月瑤道:“我剛剛是隻走到這裏。”

    祝淩從牆壁上扣了三塊石子,分別向三個道口狠狠擲去,過了半晌才依此聽見三聲細小的落定聲音,尋思了一陣,抬腳向中間的路口走去。

    “喂。”

    柳月瑤叫道:“你怎知出口在那個方向?”

    “猜的。”祝淩頭也不回。

    他錯過與眾人匯合,如今又掉入地底,不知耽擱了多少時日,心中煩躁,不願言語。

    “死笨蛋!臭呆瓜!”

    柳月瑤狠狠跺了跺腳,還是碎步跟了上去。

    二人向著中間的甬道走了半天,卻發覺盡頭被巨石堵死,隻得原路返回,左邊洞穴蜿蜿蜒蜒,也是一條死路,無奈之下隻得向最後一條走去。

    這地穴仿佛是為了迷惑敵人,每個路口都是長的令人咂舌,二人走了許久,身上所帶幹糧又盡數掉落,具是身心疲憊,肚中連連作響,饑腸轆轆,望著麵前黑洞洞的前路,若是這這條甬道也無法通向出口,可就是彈盡糧絕,身陷絕地了。

    兀地,一道巨大的黑幕映入眼簾,漆黑的石壁仿佛帶著無盡的嘲弄,肆意的嘲笑著渺小的兩個身影。

    祝淩麵若死灰,二人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絲絕望。

    柳月瑤麵色頹然,不顧髒亂,靠著石壁緩緩坐下,她先前冒死動用兩傷法術與鯤溟血鰩拚鬥,已是消耗了絕大部分氣力,隻靠著一絲希望勉強硬撐,此時心力交瘁,終於支撐不住,跌坐在地上。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沉默不言,搖曳的火折子終於越來越暗淡,過不多時,火光湮滅。黑暗之中的最後一絲光亮也消失在無形之中。

    無邊的黑暗中靜的可怕,沒有一絲聲響,隻有兩個此起彼伏,淡淡的呼吸聲。

    “咕咕”一絲異響響起,打破了這死沉沉的寂靜,在這黑暗之中聽起來格外清晰。

    祝淩詫異的回頭,一臉莫名。

    柳月瑤俏臉一紅,緊忙將頭低了下去,好在現下伸手不見五指,否則讓著臭小子看到自己的宭態,可是大大的不妙。

    祝淩知她肚餓,莞爾一笑,也順著石壁坐下來,將頭緩緩靠在牆上:“此時想起來,哪怕是你烤製的魚,也是十分美味的呢。”

    柳月瑤怒道:“你不說還好,我還道那魚有多鮮美,原來是你作弄我,分明難吃的要死!”

    祝淩淡笑道:“縱然難吃的緊,也是比餓肚子要好上一些的。”

    柳月瑤嬌哼了一聲,將頭偏過去,不再說話。

    祝淩不以為意,先前他二人隻想求生,心思混沌,多少有些慌張。如今身陷絕境,反倒胸中一片清明,想起自己和老爹自自來到襄州城後,一切都變的不同以往,平靜的生活天翻地覆,老爹含冤而死,僅剩自己一人四處漂泊,細細想來,真是物是人非。

    自那日以後,僅有和武卿縱聲竹林,和周老先生的談天說地,才是近兩年來最值得回味的時光。

    或許還有那一絲倩影,那一句句溫柔的話語,始終在祝淩的內心深處飄蕩。無論是天涯海角,酷暑寒秋,都未曾被他遺忘。

    也不知她現在身在何處?現在在做些什麽?

    祝淩自嘲一笑,萍水相逢,隻怕今後再也無緣得見,心中暗歎前塵往事,猶如南柯一夢,不可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