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血戰陽芒(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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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淩心下一驚,不料他真氣醇厚至此,陽芒反手抓住祝淩肩頭,剛猛無匹的一拳狠狠打在祝淩小腹。

    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自腹中傳來,隱隱傳來骨骼碎裂的聲響,祝淩被陽芒鐵拳擊飛,鮮血當空噴出,向著地上直直摔去。

    祝淩不想讓陽芒看見自己弱態,強自穩住身形,幾個跟鬥半蹲在地上,喘著粗氣,硬是咬緊牙關,一聲不吭,痛的冷汗自額頭絲絲溢出。

    陽芒見他如此好強,生出幾分共鳴,沉聲道:“你是個漢子,我給你個痛快。”

    祝淩聽他說的言之鑿鑿,大有必勝之意,陽芒本是好意,但在他而言卻倍感刺耳。他踉踉蹌蹌的起身,嘿嘿笑了一聲,鮮紅的血混合著牙齒紅白相間。

    枯骨劍在身前悠然長鳴,渾濁的灰白光芒越來越亮,祝淩抱元守一,兩股真氣自丹田處洶湧而出,相互碰撞,枯骨劍感同身受,劍身劇烈抖動,猛然擴散出層層濃霧。

    那濃霧漸漸分離,竟化作半黑半百的純光巨劍,黑白兩色的劍氣極為對稱的沿著劍身正中一分為二,氣浪卷起,如呼嘯狂風,席卷四下。

    隱隱可見交界之處黑白兩色的粒子不斷碰撞,相互摩擦,隱隱傳來嘶嘶之聲。

    陽芒凝望著懸在空中的偌大氣劍,目光灼灼。

    須知世間陰陽兩隔,萬物自有相生相克之法理。這氣劍之中暗含兩股截然不同的真氣,一剛一柔,一陰一陽,一正一邪,原本是生死對立的兩股真氣盡在此刻合二為一,怒浪滾滾,真氣四溢。

    但這兩股真氣並未相融,而是爭相拚鬥,激蕩不絕,如此以來,若是這氣劍當頭斬向,兩股真氣失去約束,砰然爆裂,其威力之強,隻怕是匪夷所思。

    這招正是先前祝淩在淩霄大會時所想出來的招數,按理說天下修士,為求修煉效率,隻會單修煉一種功決。

    祝淩身兼魔教道家雙重內功,本是水火不容,但他無意之間窺視五行譜,掌握了調息運氣的法子,恰好枯骨劍又是世間至陽至邪兩件法寶千年交匯而成,是以這普天之下,隻有祝淩方能使出如此招數。

    劍,氣,決三者合一,缺一不可。

    祝淩一聲大喝,劍氣縱橫,激起漫天飛沙走石,龐大氣劍搖搖欲墜,直欲撕裂長空,風聲鶴唳,煙塵滾滾,枯骨劍迅疾一劃,氣劍悠然轉動,對著陽芒當頭斬下!

    “來得好!”陽芒須發皆張,吼聲如雷,雙拳氣勁蓬勃,渾厚的真氣將他鐵拳包裹在內,他在羅刹教中素以狂傲著稱,與人對敵皆是正麵相抗,即使身受重傷也是毫不退縮,此時此刻更沒有半分閃躲之意。

    呼嘯卷起的狂風將二人衣衫吹的獵獵作響。祝淩與陽芒同時鵲起,兩道真氣轟然對撞,巨大的轟鳴聲響徹四野,漫天風沙宛如龍卷沙暴一般擴散開來,將整片天空遮蓋。

    隱約可見一個身影如斷線風箏隨風飄落,那人腳下淩空踏出數步,轉眼消失在沙塵之中。

    四下漸漸歸於平靜,黃沙重落大地,視線變得愈加清明,陽芒健壯的身軀挺立當中,臉上帶著桀驁的神情。

    祝淩與陶婉織早已不知去向,隻有陰笙站在原地,過了半晌,才緩緩道:“還不去追麽?”

    陽芒眼中閃爍著幽魂嗜血的狂熱戰意,傲然道:“狩獵之所以讓人熱血沸騰,豈是因為獲得獵物的一刹那?”

    “無聊。”

    陰笙仿佛早知道他會如此回答,冷哼一聲,獨自向山腳走去。

    北俱山脈,無名荒山。

    “滴答!”血滴順著少年的手掌滑落,濺撒大地。

    祝淩一頭冷汗,起伏不定的喘息著。胸口處斷裂的錯骨不時刺中心肺,令他痛不可當。

    他自知與陽芒無法抗衡,方才使出全部氣力,竭力一擊,本意便是趁亂撤離,再做打算。

    好在二人運氣不錯,禦風數裏便尋到一處隱蔽之地。位於兩座山坳交錯之處,三麵環山,視線遮蔽,若非繞到正麵絕難發現。

    祝淩方才耗盡真元,渾身乏力,靠在山坡上動也不能動。

    陶婉織見他為了自己如此拚命,心裏好生過意不去。輕聲道:“你忍著些……”

    她伸出五指,素手如梭,在祝淩胸口接連拿捏了數下,將斷骨盡數接起,祝淩疼的倒吸一口涼氣。

    陶婉織聽聞他嘶聲,以為接錯了方位,嚇的急忙收手,慌道:“祝公子,你沒事吧?”

    祝淩見她眼神關切,極為關心自己,隻覺得就是為她而死也是心甘情願,一顆心兒早不知道飄在哪兒去了,那裏還顧得上痛不痛。

    他依稀記得初見之時便是如此場景,自己雙臂被血魂老祖折斷,飽受淩辱,幾欲輕生。那一身青衣的溫婉少女也是如現下這般替他續骨接位,音容笑貌,猶在耳邊,從不敢忘。

    她女孩兒家miàn pí極薄,見祝淩呆呆的瞧著自己,麵上一紅,轉移話題道:“我們須得趁著追兵未到,盡快離開這兒。”

    祝淩回過神來,搖了搖頭道:“此地荒無人煙,又不是高山峻嶺,你我若是擅動定然會被那二人發覺,不妨來個以靜製動,那兩人找不到我們,自然會向遠處搜尋,萬料不到我們竟然就在他眼皮兒底下。”

    陶婉織生性文雅儒靜,沒什麽主意,一切都隻是聽從祝淩所言。

    過了半晌,外麵仍是十分安靜,料想那陽芒果然如祝淩所講,去的遠了,二人這才鬆了口氣。

    祝淩想起方才陽芒所言,道:“那赤麵漢子剛才說的鈞天造化訣什麽?”

    陶婉織神色陡然一變,正要出言搪塞,但見他虎口迸裂,血跡未幹,心頭一軟,又複想起自己如今隻身一人,若是不信眼前這個少年,還能信誰呢?

    “祝公子,對不住,我先前瞞了你,這次我們下山,並不是為了巡山除妖。乃是為了另一件大事。”

    她頓了頓,又道:“當年萬劍宗創派祖師在此地無意之間得到一本無字天書,祖師潛修數十載,終於悟出無上劍道。憑借一身蓋世神功創立萬劍宗。

    那本無字天書,就是鈞天造化訣,如今萬劍宗所有劍訣,均是曆代先祖自此書之中參悟而來,可說得上是萬劍宗的無上心法,世世代代由宗門最忠心的長老看守。”

    祝淩聽的糊塗,迷惑道:“既然如此,魔教又怎麽會追殺你們?”

    陶婉織麵上閃過一絲悲傷。

    “鈞天造化訣雖是我門功法總綱,但尋常弟子隻是修煉其中分離出來的一小部分,隻有邁入貫神境的弟子才有資格進入祖嗣參悟全篇法訣。

    近些年來血妖縱橫,萬劍宗又要鎮守北漠,盯防魔教,又要與血妖抗衡,幾年下來,死傷了許多弟子。

    外人不明原委,宗們內部卻早已是人心惶惶,義父一年未歸,萬劍宗又群龍無首,長老之間更是爭論不斷,甚至有人說宗主已被魔教妖人殺了,要新立一位掌門。全憑陸師兄與黎師叔力排眾議,這才穩住大局。

    陸師兄雖然精明能幹,但年紀尚青,那些長老嘴上不說,心裏又怎麽會服他?

    一天夜裏,兩位長老趁著夜色潛入祖嗣,竟將看守祖嗣的師伯殺害,將鈞天造化訣用油布拓下,焚燒了祖嗣。

    如此一來,世上僅存的鈞天造化訣心法隻有那份拓本了。

    巡山的弟子發現祖嗣燃起衝天大火,急忙跑了過去,發現了奄奄一息的錢師伯。錢師伯說明了原委,終於氣力不支,溘然長逝。

    巡山弟子情知出了大事,急忙跑去稟報黎師叔與陸師兄。

    黎師叔萬萬沒想到宗門內竟出了這等監守自盜的事,氣的暈了過去,陸師兄怕人心大亂,也隻能秘而不宣。他猜測這二人多是投奔魔教去了,急令黎師伯帶人前去緝拿,恰逢楚申尋和各位師兄從淩霄大會歸來,黎師伯帶了我們匆匆下山。尋了一個晝夜,終於在野豬林追到了兩位師……兩個逆賊,黎師叔和楚申尋師兄合力將二賊擒下,搶回了拓本。誰料正在這當兒殺出一男一女,正是前來接應的陰笙陽芒,這二人道法之高,憑借黎師叔聚靈境的修為,竟也是敵不過,黎師叔眼見自己不成了,將拓本偷偷交給我,命眾位師兄拚死護衛我回山門。

    那陰笙陽芒殺了黎師叔,發現拓本不在他身上,一心認為被他交給了修為最強的楚申尋師兄。

    黎師叔在宗門內向來為人寬和,頗受晚輩們愛戴,眾位師兄見黎師叔身死,又驚又怒,明知不是對手,卻勢要為師叔報仇。

    楚師兄對我說鈞天造化訣事關萬劍宗生死存亡,就算他們今天都死在這兒,也要讓我將心訣帶回去。

    我看著他視死如歸的眼神,突然明白了,我不能死!我一邊哭一邊帶著拓本趁亂逃了出去,耳邊盡是師兄們淒厲的呼喊聲,頭也不敢回,一直跑了一天一夜才停下,而後便在北俱山碰到祝公子了,現下看來,楚師兄他們隻怕也是凶多吉少啦!”

    陶婉織想起黎師伯等眾人音容相貌,悲痛欲絕,黎師叔與眾位師兄從小看著她長大,雖無血緣之親,但猶勝親人,如今紛紛慘死在魔教手上,如何不讓人悲慟?

    祝淩深知孤獨悲涼的寂寞之感,不覺感同身受。想起之前遇到的那個血妖,多半便是她的師兄弟,祝淩不忍再讓她難過,是以將此事隱瞞不說。

    “不對啊,方才我與那陽芒交手,那人雖很強,但頂多是貫神境的修為,你黎師叔身為聚靈境的高手,又有楚申尋等助拳,為何還會落敗?”

    陶婉織抹去眼淚,道:“想必是祝公子道行高,便不覺得那人有多厲害了。”

    祝淩納悶,他自家知道自家事,就算他近期禪悟五行譜,進步神速。也萬不可能一日千裏,最多和楚申尋持平。又怎麽敵得過這兩個久負盛名的高手?

    他左思右想不得其解,隻能認為那未曾出手的陰笙修為深不可測,如此方才能解釋通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