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癡情苦,鴛鴦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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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祭出追日,扶搖直上,沿著天井向上禦劍而去,直飛了一炷香的時間,仍是望不見峰頂,此時向下看去,太華山脈其餘山峰在眼中已變成了小小山丘,方才自己所站之處早已看不見了,唯有天井傲然屹立,鶴立雞群。
又飛了片刻,一股壓抑頓挫之感撲麵而來,周圍真氣仿佛變得愈加粘稠,禦劍已有些吃力,抬眼望去,峰頂已漸漸隱現了出來,武卿深提一口氣,足尖用力在追日上一點,借著反衝之力蕩向岩壁,此時外界真氣已無法順利吸納,武卿四肢舒展,八爪章魚似的牢牢吸附在牆壁上。
天井石壁陡峭,幾若垂直,連個借力的地兒也尋不著,又無法引用自然真氣,武卿隻得用自身內力吸附,亦步亦趨的向上爬去,隻是這爬行的速度卻是緩慢至極。
直至明月將將升至正空,才爬上峰來,他吃了九牛二虎之力,徒手爬上天井,早已是上氣不接下氣,此時瞧見這天井之上景象,頓時吃了一驚。
隻見這峰頂之上好似一個寬闊平台,方圓足有數十丈之大,平台四周邊緣微微突起,好似一口巨井,正中長著一顆十人環抱粗的鏤空枯樹,平台堆積著厚厚灰白細沙,一腳踩下,便印出一個深深的腳印,在月光的照耀下白的發亮。
此地荒野隔絕,寸草不生,除了這顆枯樹之外再無他物,更別提蘇紫沐的影蹤了。
武卿繞著天井巡視了一周,並未發現異樣,心中起了疑惑。
按理說的法術是不會有錯的,蘇紫沐理應便在這天井之上,怎的不見她人影?
他不由自主向那顆枯木看去,這棵樹說來委實古怪,此地鳥不拉屎,寸草不生,這顆枯樹又是怎生長在這兒的?
他走近了些,粗厚手掌緩緩撫摸著樹皮,看了半晌,仍是毫無頭緒。
“莫非是出了差錯,蘇紫沐本就不在這天井中?”
武卿心生狐疑,正待細想,指尖猛的一抖,好似想起了什麽,他伸出雙手,細細感知著枯槁的樹紋,手指劃過之處,好似一個‘苦’字。
武卿來了精神,順著其他紋路抹去,果然摸見幾個歪歪曲曲的字體。
這字想必遺留已久,樹木受日月侵蝕,早已不識大概,隻認得出苦、情、千、山幾個簡單的字。
武卿撓著額頭,這字中有何含義,當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拿出追日劍,沿著字體紋路劃刻而下,這樹不知是什麽材質,以追日劍之利竟不能留下絲毫痕跡。
或許這樹本就是長成這樣,是我會錯了意?但看那字體筆畫,確是漢字無疑,若是哪一位前人留下的,能在這如此堅硬的樹幹上留下文字,定然是個極為了得的前輩高人。
武卿望著樹上的字,怔然半晌,猛地想起蘇紫沐禦使天女琴時所唱的那首曲子,兩相對比,竟有幾分相似之處。
武卿有了頭緒,心中猛地一喜,但那曲詞唱的是什麽,早就忘了大半,一來他生性粗狂,對詩詞歌賦可謂是一竅不通,二來當時狀況凶險,自保尚且不能,那還有心去留意詞曲,隻能憑借依稀記憶努力回想。
武卿細細回想著蘇紫沐的唱腔,循著筆畫一字一字的看去。
癡情苦……鴛鴦縛……淚做衣裳泣如訴……
簪帶發……還君珠……千山暮雪陰陽路……
“果然,這樹上所刻的,就是蘇紫沐此前所唱的那首詞,看來她十有**便在這枯樹之中。”
武卿歎了一口氣,那詞曲的上厥記得不甚清晰,這下半句,倒還有些印象,說起來這短短幾句的曲子,卻讓他吃了不少的苦。武卿腦海中浮現起在幻境中看到的紫銅銀狐,以及哀怨淒絕的琴聲,剛毅的麵龐上閃過一絲異樣的哀傷。
“天無良,地無佇,今生無緣再相顧。恰使來世終有時,與君同心不忍負。”
低沉的聲音在天井中想起,四下寂靜無聲,過了許久,沉寂萬年的古樹猛的發出一聲厚重的聲響,自“陰、陽”二字中憑空分出一條一人側身的裂隙。
武卿眉頭緊鎖,閃身而入,這樹內好似空心,比想象中要寬敞許多,零星的月光順著樹梢的孔洞透射而來,滿麵盡是灰塵味道。
武卿隱隱望見一個纖細的影子在角落裏瑟瑟發抖,情知多半便是蘇紫沐,自與她相識以來,數次受她戲弄,這人詭計多端,肚子裏不知道還有多少把戲,饒是他驍勇大膽,此時也不盡心頭惴惴。
“蘇姑娘。”武卿出聲道。
那身影仍是抖動著身子,毫無反應,正要再問,忽然一道水箭飛射而出,正濺在左臉上。
“妖女用毒!”武卿大吃一驚,萬沒想到自己如此提防,還是著了道,急忙退開數步,手掌胡亂在臉上一抹,借著月光看去,點點猩紅,指間盡是鮮紅血漬。
武卿一愣,三步並作兩步,拉過蘇紫沐一瞧,隻見她麵色慘白,雙眉緊蹙,已昏迷多時,嬌媚的臉上盡是痛苦之色,武卿掃開她袖子,蘇紫沐原本白嫩的手臂下好像隱隱有物事流動,將肌膚擠壓的凹凸不平。
勿的又是數聲悶響,蘇紫沐肌膚上抵擋不住內裏壓力,裂開無數細小口子,血箭飆射而出。血水轉眼間浸透了她的衣衫,將她妙曼的身軀映成了血人。
武卿大吃一驚,不知為何如此,探向她脈搏,但覺她體內脈象混亂至極,好似有兩股真氣在體內橫衝直撞,**承受不住體內的壓力,自然會向外傾瀉,她體內多出筋脈受損,如此下去,隻怕不用一刻鍾,便要香消玉殞了。
“奇怪,她怎麽受了這麽重的傷?”
方才二人鬥法,蘇紫沐雖氣力耗盡,卻遠不至如此,武卿不知所以,隻得猜想是天女琴反噬其主,才落的這般摸樣。
這般傷勢,隻怕已是命在旦夕了。
武卿直起身,看著渾身浴血,顫抖不止的蘇紫沐,長歎了一口氣道:“你雖作惡多端,但落得如此下場,未免也太可憐了些。”
蘇紫沐身上血箭不停射出,原本的呢喃已變為痛苦的哀叫,她尚未醒轉,隻是本能所為,慘白的俏臉令人心疼。
武卿見她如此痛苦,心中不忍,偏過頭去,手中提起追日劍,正對她眉間,想要替她了結這無謂的苦楚。可一動不動的站了半晌,手中的追日劍卻遲遲落不下去。
他一咬牙,猛的將追日丟到一旁,扶起蘇紫沐殘破的身子,喝道:“妖女!我且救你,待你交出了黑水石,便隨我回昭元寺受罪!”